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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乔治娅心跳加快,掌心汗涔涔的,她总是要鼓足勇气才能走进这里。她之前也来过库克县监狱,但是每次走进这个地方,她都会感到胸腔发闷,呼吸不畅,里面的空气太过稀薄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谢谢老天,她每次还能走出这个地方。她想到那扇将警察和犯人隔开来的铁门,打了个哆嗦。

但是这一次呢,却是她自己要求下去探监。她想要见见卡姆·乔丹。在检查了犯罪现场之后,乔治娅让他的姐姐露丝在来访者入口处等她。

但是在犯罪现场,她并没有发现太多有用的线索。萨拉·朗在森林保护区被杀害的空地离举行粉扑橄榄球比赛的地方有50码。证明场地被破坏过的唯一一项线索就是保护现场所用的黄色警带被扭成一团,扔在了一堆落叶里面。他们想要尽快结案,奥马利说过。是的,他们无需再继续追查,凶手已经落网,他们已经掌握了证据。

她小心翼翼地在周围勘察,躲开穿透稠密林木的阳光。若是案情更加严重,这些村庄警察就会从北区犯罪专案组或者取证实验室里面调用技术,而不仅仅是勘察现场。那样会更加安全可靠。

地上铺满了树叶,但是树叶下面是干燥的地面,所以不可能留下凶手的脚印,即使有脚印,也是那些女孩儿们的。警察们可能利用专门工具检查了现场遗留的头发、皮肤纤维、甚至是碎裂的头骨,但这些都不是凶手的。乔治娅想要知道那证物袋里面除了装着棒球棍和卡姆的衬衫之外还装了什么,但是她不是警察,这些信息她无法获悉。

检查完现场一小时后,乔治娅在加州26号[1]和露丝·乔丹见了面,她们彼此介绍了自己。保安检查了她们的身份证,并让她们每人填写三张表格。

卡姆的姐姐身材瘦小,卷曲的头发已经大致灰白,像是被随意地抓了几下就绑在一起,她的脸上显露出焦虑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担忧。

“卡姆比我小15岁,”露丝说道,她俩并排坐在一张长椅上。她的声音柔弱且悲伤,乔治娅要凑过去才能听清楚。“我们的父母在生下我之后,过了好久才有了我弟弟。所以小卡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他们的孙子一样,他们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她看着乔治娅,问道:“你有孩子吗?”

“没有。”乔治娅很快地回答道,然后移开了视线。

“我也没有。和小卡生活在一起,我想——唉……”她把手放在前额上,虽然没有汗,她还是抹了一下。

这时,一个身材强壮的保安叫了声露丝的名字,她俩都站了起来。保安搜查了一下她们的包,给她们的外套贴上标签,示意她们跟上。接着保安把她们引出门外,走向另外一座房子,露丝接着说:“我不能保证你能问到很多信息。他不说话,连我都很难叫他开口。”

保安把她们领进一幢潮湿的楼里,上了楼梯,又沿着一个长廊走下去。乔治娅感觉脚下的地面黏糊糊的。这里的气味很不好闻,臭烘烘的,一部分臭气来自于垃圾车,还有一部分来自于体育馆的储物柜,再加上小便和烟味,这里的空气简直无法用鼻子呼吸。乔治娅用嘴巴吸着气。

经过这些监房的时候,乔治娅听见嘘声和口哨声。库克县大多数监狱都被分成了一间间这样的监房,里面采光很好,这些监房又被分成了很多个小隔间。监房的地板上栓着几张桌子和椅子,墙壁上高挂着一台电视机。这些罪犯大部分时间都在桌子周围晃荡着。这儿有一个跟停车场里的亭子差不多大的小屋子,位于监房最前面——那些保安就在这个区域看着他们的犯人。乔治娅瞅了瞅旁边的洗手间,除了一排便池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坐便器,没有门,没有隐私。

保安在中央通道的门口停了下来。乔治娅透过门上的一扇小窗户朝里望,他们把卡姆·乔丹从他的隔间里带了出来,他弯腰驼背地坐在桌子旁边,脚上带着镣铐。乔治娅很吃惊他们会把他带到探监室里,她还以为她们要去那间昏暗的玻璃间里看望他。房间的天花板上铺满了水管,米黄色的漆已经剥落。貌似库克县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米黄色的,乔治娅想到,墙和地板都是米黄色的,制服也是米黄色,甚至连人,都是米黄色的。

当保安打开门的时候,卡姆开始摇晃起自己的身体。他棕色的头发油腻腻地贴在头上,米黄色的囚服挂在身上,衬出瘦小的身材。要是给他穿上干净得体的衣服,再稍微修饰一下,他长得也不赖。但是不能看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深黑发亮,仿佛通往他内心的另外一个世界。

露丝走过去,轻轻地捏了下弟弟的肩膀。小卡呆呆地盯着前面。露丝在他的对面坐下,而乔治娅坐在她旁边。露丝并手并脚地坐着,看到弟弟这个样子,她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还好吗,小卡?”她问道。

他不再摇晃身体了,而是大声地咳嗽起来,声音刺耳,而且能听见喉咙里有痰。

“他生病了!”露丝大声地叫喊着,她转过身对保安说,“拜托,你们能帮他找个医生看看吗?”

“我们全天24小时都有护理人员值班。他们十分了解你弟弟的身体状况。”保安回答道。

露丝绝望地看了乔治娅一眼。保安口中的护理人员就是那些照看精神病人的医生,他们的治疗对象患有精神分裂症,具有自杀倾向、以及其他精神病症的病人,他们可能觉得咳嗽几下太小儿科了。

“小卡,你有没有好好吃饭?”露丝又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回答。

她咬了下嘴唇,说:“我们有没有办法能把他带出去?”

“保释金是多少?”乔治娅问道。

露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刚刚意识到它们交叉在一起,说:“法官说要300万美元。”

300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你的律师可以要求减少数目。”

“他说他会试试,但要我不要抱太高期望。”

乔治娅点了点头。毕竟没有人会让一个杀害了北岸少女的罪犯被轻易释放。

露丝转过头对弟弟说:“小卡,这位女士是来帮助我们的。她叫乔治娅。就像是那个州的名字。你还记得乔治亚州,对吧?”

“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北卡罗来纳,弗吉尼亚,马里兰……”卡姆开始默念道。

“太棒了,好弟弟,你真棒!”

但是他的表情没有变,只是摇晃身体的频率变小了。

露丝看着乔治娅,说:“有时候他要放松下来——要在他觉得安全的环境内才会回答问题。有那么一两次,我还看到他笑过。但是在这个地方……”她的声音慢慢变小了。

“他和你住在一起吗?”乔治娅问。

她点了点头,说:“他住在地下室里。但是地下室是修建好了的。地上铺着很好的地毯,墙上还有镶板。光线柔和,又安静。他喜欢他的房间,很宽敞。他还有自己的浴室,还能洗澡。”她在最后四个字上强调了一下,似乎对这一点很是骄傲。

“那他每天都干嘛呢?”乔治娅问。

“他在家里的时候就玩游戏,就是孩子们喜欢玩的那种棋类游戏,比如‘糖果乐园’[2]、‘梯子和滑梯’[3],还有‘四子棋’[4]。他特别喜欢玩棋。”

“他一个人玩吗?”

“有时候我会陪他玩。他也看电视,还学骑自行车,但是大部分时候,他都去散步。”

“一个人吗?”

“通常是,他自己有一条经常走的路线。”

“穿过森林保护区吗?”

露丝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是的。”

“你们的父母呢?”

“他们都去世了。我的父亲八年前就去世了,一年过后母亲也走了。”

“快跑,快躲起来。”小卡突然大声说着,“爸爸拿着皮带。”

乔治娅和露丝交换了一下眼神,露丝说:“我爸爸不想——唉,他一直都不能接受小卡。他认为他可以让小卡变成一个正常的孩子。”

“爸爸会打他。”

“而且一直打,一直打,”小卡唱了起来,声音轻轻地,但不在调上。他的声音很细很高,像个女孩子。

“他有时候用歌声跟别人交流,”露丝解释道。

乔治娅在想自己是不是能找个办法跟他交流。

“我们的爸爸是一个——十分严格的人。他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露丝又看着自己的手,但是乔治娅听见了后面一句话,“但是我信奉天主教。”

难怪这孩子会疯。小卡的爸爸是个宗教疯子,他想用暴力帮小卡治病。但是法官才不信这档子事。露丝接着说:“我知道小卡是个在案的性侵罪犯,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小卡摇晃身体的速度又加快了。

露丝缩坐在椅子上,说:“大概在六年前。小卡……我刚刚说过,他喜欢在森林里面散步。有时候我会陪着他,他很正常。我们就是沿着小路走走,捡捡石头而已。但是有一天——我没有陪着他——我们接到了警察的电话。小卡躲在一棵树后面打手枪,被一对情侣发现了。当时他们在树林里慢跑。他们看到小卡,叫他滚开,但是他没动,哪儿都没去,还把手上的事做完了。那女人说小卡太过分了,是性骚扰。”

“因为他当时既没停下来,也没逃走。”

“这都是我的错。”露丝的脸扭曲了,“这件事情我知道,这是他的……习惯。几年来我都知道。但是我没说,因为我也没有办法。小卡毕竟是个男人,他需要释放他的荷尔蒙,他也有自己的癖性。只要不伤害其他人,他这么做也不能算是做坏事,难道不对吗?我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相信,他绝对不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

跟动物园里面的猴子差不多,乔治娅想道。

“但是我知道——他不会伤害任何人。他也没有能力伤害别人。所以这次的棒球棍事件……”露丝的眼神里面透露着愤怒,“你看看他,他从六岁开始就没有挥过球棒。我都怀疑他会不会挥球棒了。”

乔治娅看了看旁边的这个男人,前摇后晃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他看上去经不起一点点打击。但是他的姐姐怎么知道他没有另一面呢?也许是黑暗凶残的一面?可能他有神游症呢?被某种无可名状的冲动或者愤怒蛊惑了呢?这样的话,他可能就有力气挥动球棒了吧?作为警察,他们之前也遇见过这种事情,尤其是精神病人。露丝告诉过她小卡有自闭症,而且可能有其它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乔治娅思考着。

“小卡之前见过医生、社工,或者是其他一些了解他情况的人吗?我想问一下他们。”

露丝点点头,说:“小卡在北岸精神健康中心有一个社工。您能和她联系。还有我们的新律师。我的教区牧师说服他接手这件案子的。”

“太好了,”乔治娅说道,“露丝……我能和小卡谈谈吗?”

“你可以试试,”她说道,“但别抱太大希望。”

乔治娅站起身来,正对着小卡坐下,他立即加快了摇晃的速度。乔治娅问道:“你好,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我是来帮助你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卡看着地面,继续摇晃着身体,但是频率缓了下来。

“我叫乔治娅,就像那个州的名字。我刚刚听见你在背州的名字,很厉害。”

还是没有回应。他看上去一会儿惊恐万分,一会儿又冷静下来,仿佛他的大脑现在混乱一片。

“我想要更好地了解你。”乔治娅又试着说了一句。

还是没有回答。

乔治娅叹了口气:“好吧,或许下次吧。我还会回来看你的。好吗?”

小卡眨了眨眼睛。

乔治娅看着露丝。

“等一下,”露丝说道,“你有可能在考虑报酬的问题,我的祖父母为小卡建立了一个基金项目。我会把这笔钱付给你和律师。之后可能就剩得不多了,但是我会……”

“你是个好姐姐。”乔治娅打断她道。

“和这一点没有关系,”露丝坚持着,“我只是不想看着弟弟因为某些他没有做的事情而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我知道他没有杀人。他从哪儿弄来的棒球棍?他都好多年没打棒球了。”

小卡前后摇晃着,走调地哼了起来:“嘟嘟嘟,嘟嘟嘟,蝙蝠侠。”

就在那天傍晚,保罗·凯利对她说道:“瑟马克评估了他的病情,但是没有把他送到医院里去。”凯利个头矮小,穿着破旧的海军夹克,卡其裤子和蓝色衬衫。他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放在脖子后面,日光灯的灯光反射在他发光的秃顶上。

凯利的门上挂着一个标牌——“保罗·凯利:律师&保险代理”。这个牌子难道就能说明他处理法律事务上的能力?他的办公室坐落在罗杰斯公园,邻近芝加哥北部。办公室是两间宽敞的房间,但是家具稀少。

“医院为什么不接收他呢?”乔治娅坐在凯利对面,桌子有些磨损,“很显然,卡姆够格接收治疗。”她说。

“但是人太多了,”凯利说道,“病房只能收容真正的病人。所以他们总是搞出一些无聊的测试,让病人们去测。”

乔治娅翘起腿,问道:“你现在正式成为卡姆的律师了,是吗?”

“对,两天前。”他嘲讽地笑了一下,“你应该去警局看看,卡姆特别感激我,甚至都亲了我。”

“你能不能坚持让他们收容卡姆呢?”乔治娅问道。

“我到后来跟他们争到脸都绿了,他们还是不答应。”他的声音尖尖细细的,但是语气小心翼翼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韵律,像是在弥补他的音色。“呃——戴维斯小姐,您听说过海啸,对吧?”

她点了点头。

“这单案子就像海啸一样,处理得极为迅速。我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犯罪嫌疑人三天之内就收到了控诉,两周后又被传讯。但是我们要知道——州检察那里也已经总结了案情。”

乔治娅猛地抬起头,说:“这可是头一回听到啊!”

“我也知道呀。”保罗指了指放在桌子另一边的一摞文件,接着说道:“事实就是如此,肯定是有人想要快点结案,所以案情才进展得如此之快。”

“为什么?”

“谁知道呢?”他耸了耸肩,说道,“可能是因为州检察官去年制定出一个很高的目标,他想要努力实现这个目标吧。”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针对这起案件呢?”

“因为这件案子轻而易举就能结束掉。”

“没有别的可能了吗?”乔治娅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你为什么这么问呢?”保罗反问到。

“有人说拉姆齐,就是州检察官的第一助手和检察官,负责处理这件案子。拉姆齐住在温内特卡,他的女儿和受害人在同一个学校读书。”乔治娅回答。

“听上去挺有意思的。”保罗说。

“所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有某人在给他施压?”

“在芝加哥,总会有人顶着压力生活。大家都说在库克县,你甚至能把火腿三明治告上法庭,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吧。”他顿了顿,“但是如果你的意思是指某些过分的压力的话……”他在“过分”那里强调了一下。

“这起谋杀案发生在芝加哥地区最富有的白人区。是的,如果受害人和拉姆齐的女儿上同一所学校,会有来自学校和周邻的压力。大家都不想让这件事情影响到整个地区。另外,拉姆齐确信自己一定会赢。毕竟警察已经在棒球棍上发现了卡姆的指纹,还有他的衬衫上也有受害人的血迹。”

“我觉得我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查清楚。”乔治娅说道。

“没错。”凯利看了她一眼,“听着,我知道露丝·乔丹为什么要雇你。我也知道她相信她弟弟是无辜的。但是我不能保证案情在接下来会发生转变。我们能做的可能就是为卡姆求情,让他在监狱里面待一阵子。他们也许还会给他请个精神科医生,这对他也有好处。”

乔治娅把腿放正,她想到,如果凯利不打算为小卡辩护,那么跟他合作将是噩梦一场。她斟酌着自己的选择。她可以告诉他奥马利对自己说的话,但是她又不想给奥马利添麻烦。但是她还是要给凯利透露点信息,不然他就真的要马上向法官求情了。“实际上,是一位来自北岸的警察想让我参与到这起案件中的。”

凯利挑起了眉毛。

“露丝没跟你说吗?”

“没有。”他往前靠了靠,好像才刚开始对他们的谈话感兴趣,“如果警察逮到嫌疑犯,他们往往不会再去搜寻证据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在案发现场发生了一起学生欺凌事件。”

“欺凌事件?”凯利皱着眉头。

“公设辩护律师没告诉你吗?”

凯利摇了摇头:“我还是比较幸运的,公辩律师竟然知道自己客户的名字。”

“我想警方报告里面可能记载了这件事。”乔治娅说道。

“我还没看。”

乔治娅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说:“好吧,那我来告诉你吧。”

乔治娅开始跟他解释两年前的那起学生冲突事件,凯利点了点头。“我还记得。”他移了下椅子,问道,“等一下,那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她的同学袭击她的?”

“有可能。”

凯利摇摇头:“但是,怎么会——”

“如果——当时他们都失控了呢?他们当时喝了酒,后来又不记得了。要是其中某个人喝醉了,无意间杀害了那个女孩儿呢?”

“无意?”

“那本应是一场触身式橄榄球比赛。”乔治娅说道。

“哦。”

“或者说,几分钟之后,另外一个女生袭击了死者的背部,接着又有人捡起了棒球棍,然后越闹越严重。要是他们其中刚好又有人对死者怀恨在心……”她也向前靠了靠,接着说道,“你知道高中生可都是很疯狂的。”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疯狂了?”凯利问道。

乔治娅反而没有表现出很惊讶,她说:“他们十分多变,很多行为都是由青春期的荷尔蒙引起的。这意味着他们可能在下一秒就背叛自己的朋友。特别是女生的小团体,不管谁在这个小团体,只要能合群、被团体接受,她们总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但一个女生也得足够强壮才能袭击死者,让她丧命。”

“一个六岁的小孩儿都能够用棒球棍搞破坏。”她耸耸肩,“而且,如果那不是一个女生,而是一个男生做的呢?当时保护林里面也有男生的。”乔治亚说。

凯里突然露出吃惊的表情,甚至像在认真思考,乔治娅倒真的希望他在思考。但接着,他的表情又严肃起来。“所以当时在树林里面有一些学生,他们半醉半醒,四处胡闹。但是这也无法消除不利于我当事人的证据呀。他是个在案的性侵罪犯。这一点你绕不开的。”

“凯利先生,我们不知道你的——我们的——当事人当时在树林里面做什么。那些女学生看到他跪在死者旁边,但是警察是在距离案发现场四百英里的地方找到他的。除了棒球棍上的指印之外,没有人亲眼目睹是我们的当事人杀死那个女孩儿的。但是问题在于,我们的当事人说不了话,他无法告诉我们真相。”乔治娅看着自己的手,“还有很多问题都没有答案。比如说,球棍从哪儿来的?当事人的姐姐坚持认为球棍不是他的。”

“我不知道,”凯利怀疑地答道,“但是我还是觉得,帮他求情是最好的办法。”

乔治娅咬了下嘴唇。还差一点点,再差一点点就能说动他了,绝不能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她摊出了最后一张牌,说:“我曾经也是一名警察,而且我刚刚也说过,我所敬重的一位警察也认为我们还应该再查查看。”

“你曾经是警察?”凯利问。

她点了点头,说:“但是,很显然现在没有人继续追查这件案子,至少没有仔细追查。而我们还有一些疑问没有解决。拉姆齐的女儿是不是也参与了这次欺凌?或者是另外某个重要人士的孩子?还是——案情背后隐藏着某些我们完全不知道的信息?我们需要调查清楚,但是我需要一些时间。你是卡姆的律师,你能不能帮我争取一些时间?”

凯利敲了敲桌子,一辆公交车打这儿经过,汽车尾气从窗子飘进来。乔治娅看了看窗外,是一辆校车,孩子们从车里走了出来,彼此推搡着,有说有笑。她转过头来看凯利,露丝·乔丹的教区牧师究竟是如何劝服这个顽固不化的律师来接手这件案子的呢?她倒很想知道。

凯利似乎看穿了乔治娅的心思,他叹了口气,说道:“卡罗尔神父和我一样,都在曼哈顿西区长大。他恳求我接手这件案子。神父告诉我,露丝·乔丹是一位虔诚的教徒,她心地善良,却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他告诉我帮助她是在积德。”他说到这里大笑起来,“如果算算我做的好事,我都可以进天堂了。”他将手撑在桌子上,接着说:“但是说实话,我不看好这起案子。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从来没看到过进展得如此之迅速的案件。他们可不是在开玩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但要是我们的当事人不是杀人凶手呢?”乔治娅问道。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乔治娅看着他,没说话。

他挠了挠脑袋,说道:“但是,要是你一心想当圣女贞德,我会帮你搜集法庭证据的。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他放下手,挠过的脑袋上留下两条花白的痕迹。

“需要多少时间?”

“可能一周左右。”

“时间不够吧。”

“他们还会做一个BCX[5]。”他似乎很不满乔治娅打断了自己。

“BCX是什么?某种精神状况报告吗?”乔治娅问道。

“行为临床诊断,是一种心理诊断,用来确定被告是否能够理解自己面临的控诉,是否能够配合律师的辩护,并且用来确定案发时他的神智是否正常。”

“你已经知道他的精神有问题,为什么还要让他接受测试呢?”乔治娅不解。

“这能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凯利解答道。

我们,乔治娅欣喜地想到,他说了“我们”。“可以争取多少时间?”

凯利侧着头,说:“如果有人捏造事实,强迫他们快点结案的话——这种情况是我们无法预料的,基于目前的案情发展,可能只有一两周的时间。但是我们还需要和官员和医生打交道,他们为了保住饭碗,不可能捏造事实,所以可能会为我们争取一个月的时间,也有可能会更久。”

这样更好,乔治娅想。

“而且……”凯利的脸上出现一抹微笑,“根据报告结果,我还能要求参考私人精神科医生给出的意见。这就可能再为我们多争取一个月的时间。”

乔治娅回以微笑,问道:“那么,你什么时候申请为卡姆做行为临床诊断?”

凯利的眼睛亮了一下,说:“我已经申请了,就在他们传讯卡姆的时候。”

乔治娅吃惊地张开了嘴巴。

看到乔治娅的这个表情,凯利咧开嘴,非常诚恳。

“挺顺利的嘛,律师先生。”她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她在心里盘算着,今天是10月8号。“所以在12月份之前,我们都不需要再上法庭,对吗?”

“这取决于法官。记住,原告律师占据着有利地位,他们可能也收买了法官。”

“但是,你在尽力帮助我们。”

“当然。”

乔治娅站起身来,“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强横呢?”

凯利耸耸肩。

“你在试探我吗?”乔治娅问。

他也站起身来,说:“可能吧。”他顿了顿,又说,“也许我在实话实说呢。”

“什么意思?”

凯利笑了:“我在积德行善。”

乔治娅几乎相信了。

乔治娅在附近的“金考”打印店里复印了一些文件,然后把原件还给凯利。当他把露丝·乔丹的支票拿给她的时候,乔治娅十分吃惊。

“这张支票是定金。”他说道。

乔治娅将支票塞进口袋,准备动身去埃文斯顿,回想起来,她真庆幸自己通过了刚刚的考验。

注释:

[1]加州26号:一家店的名称。

[2]糖果乐园:一款经典棋盘游戏,是一种骰子棋,只不过主题是糖果世界。

[3]梯子和滑梯:美国hasbro(孩子宝)生产的一款棋盘游戏,适合3岁以上小朋友玩。

[4]四子棋:一种益智的棋类游戏。

[5]BCX:BehavioralClinicalExam,医学术语,意为:行为临床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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