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请教,姑娘芳名。”端王低头看着千骄,嗓音如美酒般醇厚,让人醺醺若醉。
突然一阵山间强风扫过,端王抖袖,宽大的袖子就为二人挡住了袭来的花叶与尘土。
至此,端王与千骄已是一步之遥。在广袖青衫的笼罩下,远远看去,千骄好似被围入怀般娇小。
“这里四周空旷、人烟稀少,偶有强风,姑娘无事吧?”端王见千骄面泛桃花,不禁心生爱怜。抬手为她摘下发间的落花。
“无事,谢端王维护。”来自四周围强烈的男性阳刚之气,让千骄避无可避的心头乱颤,迷醉其中。
“那姑娘可否告诉在下姓名了?”
“小女子千骄,拜见端王殿下。”
风儿轻轻吹,鸟儿清清唱。合和成双,吾心昭彰。
这边的场景如此之美,另一边的人却蹙紧了眉头。
花丞相立于矮坡之上,一席广袖儒衫,负手而立。
花仲天看着脚下树林里的男女,深深地皱起了眉。看见自己的女儿与端王互生情愫,花仲天同时作为臣子与父亲,内心是五味杂陈。
宫曜洺也称得上是花丞相看着长大的,虽然宫曜洺心里想的是什么,花丞相未必全知,但是这许多年来宫曜洺还是有许多习惯与行为仍然保持在少年时代。
宫曜洺生母出身县丞小户,入宫后虽得皇帝宠爱,但也很难得到较高的位份。即使后来蒙皇恩生下皇子,也不能亲自教养。
于是刚满月的宫曜洺就被抱到皇后身边抚养,直至先皇驾崩,端王才认回生母,在出宫建府后,更是把生母接出皇宫,安置在府宅里享清福。
可是,宫曜洺自小养在皇后身边,在皇后身边长了十多年,所以宫曜洺与生母一直不甚亲近,只是敬奉罢了。
皇后只生有三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一个孩子,宫曜洺从小就和三皇子一起长大,关系颇为亲厚。先皇子嗣稀薄,只有两位公主,长公主在宫曜洺出生的时候已经嫁出皇宫,小公主在宫曜洺年幼之时还未出生。
就这样,宫曜洺从小便少与女性来往,所以文能与群臣舌辩,武能于阵前挥刀的端王,在女孩子面前依然是笨拙且生涩的。这么多年以来,端王以惊人的速度在成长着,唯独这男女情爱这一点上,不进反退了。
看着仿若少年的端王,花仲天花丞相现在很清楚,宫曜洺对千骄是动了情。
而千骄的表现则更为明显。千骄是一个未经情爱的少女,少女怀春的心,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的。
若是女儿真的喜欢端王,为了弥补多年来对她的亏欠,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定会尽全力满足女儿的愿望。
况且端王无论人品相貌,都是全天下一等一的出挑,断断不会辱没了自己的女儿。可是问题出在千骄身上。
单单是看千骄的出身、相貌、品质,都配得起端王,但是,他的女儿能否挑得起端王妃的头衔,就未可知了。
千骄生于乡野,长于市井,虽然没有沾染上那些个坏习气,反倒被生活磨砺得比正常的大家小姐要更加顽强自立,但是与此同时,千骄失去了接受教育最好的光阴。
千骄虽能断文识字,也能引经据典,然千骄到底不是满腹诗书。内腹诗书气自华,作为大家闺秀,想要得到京城皇家,上等家族的认可,这一点是必要的。
京城大家里认可的女人是如花一般的,可以如桃花娇媚,可以如芍药妖娆,可以如兰花淡雅,亦可如牡丹般雍容华贵。就是不需要千骄这样,周身散发的,是一种小草的气质,无甚美丽,过于顽强。
花仲天不曾想到,千骄居然会舞蹈,还舞得这样出神入化。今日这一曲舞蹈,将千骄小女儿的身段与柔美姿态展露无疑,再配上这山水美景,恐怕也是如此才打动了端王。
若是端王发现千骄并没有舞蹈中的娇柔,并不是事事顺意,喜欢与人争辩,喜欢事事争个你黑我白,又该如何。
再者说,皇家不必其他人家,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一个家族,家族内部又有多少人在相互的猜测构陷,千骄性子耿直,若是走进了这些纷杂,又该如何。
在那样的深宅大院,千骄无害人心,定有他人来害。以千骄的性子是断不会先于他人下手,反守为攻,用手段反击的。面对他人的有意伤害又被千娇识破,定会立时三刻就会当庭争执。
既然他人有意陷害,自然是做足了功课,千骄争辩无果,定是忍让、不屑、不理、不辩,这样的千骄能否自保。
作为一朝丞相,这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与人心黑暗,落井下石恶意迫害的事情比比皆是。自古官场后院息息相关,官场局势瞬息万变,这女人间的争斗也跟着风云诡谲。
皇家侯府,深宅大院,一踏进去,就是看无尽头的亭台楼阁,这其中会发生什么,又有谁会知道。
千骄若是嫁进皇家,花仲天就算再有权力,也无法护她周全了。
现在朝廷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静得太过诡异,就等着有人去搅乱这水面。待到风起云涌时,花仲天又在哪里做些什么,花丞相自己都不知道,到了变天的时候,失去了爹爹的保护,千骄这孩子还能不能安然度日。
如此想来,花仲天犹豫至今,不敢认回女儿。但是,现在宫曜洺对千骄有意,千骄如果真的说想要嫁给端王,那花仲天认回女儿也是应该且必须的。
男人顶天立地,连女儿相见不得相认,是何等窝囊。
既然是亲生骨肉,认回之后,倾力护她周全便是。当此,方不枉为人父。
思来想去,花丞相也没得出个结论来。
千骄的婚事、自己与女儿的关系、端王的心思、朝廷的动向、自己在朝廷的下一步动作、千骄的个人安危与未来幸福相互交织在一起,彼此牵扯,相互制约,该如何,是否应该任其自然,顺天命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