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不知疲倦的刮着，衬着海浪翻滚的声音显得气氛更加压抑。傍晚开始的瓢泼大雨，似乎一直到了现在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焦茂林穿着雨衣雨靴深一脚浅一脚的靠边走着，还得时不时环顾四周看看。雨水拍打在脸上、额头上，和着冷风生生的像刀片在割。他咬着牙拿出手机来窝在雨衣下面看了看，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
十五分钟内老地方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脸色淡然的把手机收到裤兜里，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不远处撑着伞跟在后面的陈宏看向眯着眼睛停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冯叔，“冯叔，现在怎么办？这边淤泥太多咱们的车根本没办法走啊。”
冯东见焦茂林走的极快，在暴雨中的身影越发模糊起来，顿时心里一惊，“你让两个组里的人都步行跟上，我先跟上去。”
还没等陈宏回话，他已经小跑着跟上去了。
大约断断续续走了十几分钟，焦盛源这才在港口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快速的拐了进去。跟在他身后的冯叔看着四周一片漆黑，不自觉地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枪。
焦茂林站在巷子里原住民自己搭建的休息棚里，极不耐烦的把雨衣脱下来扔在一边，把手机拿出来拨了个号码，“你在哪里？”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的蓝色油布里响起了细细碎碎的声音。他一时间头皮发麻心跳的极快，紧张的吸了口气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谁？”
还没等他去掀开油布，突然从里面钻出了一个人。只见那人提着箱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满脸谄媚的笑着说，“别紧张别紧张，焦老板，我是崔子。”
待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焦茂林这才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我说你干什么玩意？大半夜的在这装神弄鬼。”说着他扫了一眼崔子手里拿的箱子，“带来了吗？”
崔子见他脸色缓和了几分立马笑着站起来轻轻拍了拍箱子，“瞧您这话说的，咱们都合作多少次了还说这么见外的话。再说今天这大风大雨的，要是没点实在东西我何苦让您受这份累大晚上出来呢。”
“行了行了，赶紧的验货。”
崔子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把箱子打开笑着说，“您瞅瞅。”
外表看起来不大的箱子，打开以后却是折叠伸缩状的里外三层，除去塑料袋里面装的几十袋白粉，注射器也额外摆了一个隔间。
焦茂林伸出手来拿了一袋白粉倒在手掌心闻了闻，“这货倒是不假，只是今天怎么没看到你们老板？不是说好了这次提货就相互碰个面吗？总是在电话里耍脾气算是个什么意思？”
崔子笑嘻嘻的接过焦茂林递过来的白粉，有些贪婪的放在鼻头吸了吸，支吾着说道，“焦老板怕是糊涂了吧，除了您哪还有老板？”
这是什么意思？焦茂林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垂着眼困惑的看向面色如常的崔子，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没等他反应过来，巷子口刺眼的灯光已经将两人笼罩。
崔子满脸惊恐的抓着他的袖子死命的喊，“焦老板跑啊！”，无奈没跑几步就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好半天没起来。陈宏和冯叔分别从巷子两头带着人走了过来，随行的工作人员麻利的把还试图抵抗的崔子提溜起来死死摁住。
等到陈宏和冯叔走到跟前，探照灯照的眼睛睁不开的时候，焦茂林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先是四处看了看，随即把目光落在眼眶通红的还在骂骂咧咧的崔子身上。此时此刻，他仿佛明白了些什么。难怪在电话里那个人会态度这么坚决的要今晚交易，难怪他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来跟自己见面，原来是等在这啊。
回过神来以后，他不顾陈宏和冯叔打量的眼神，自顾自的走到被人拿住的崔子面前笑出声来，“你们老板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
崔子见挟制住自己的工作人员目光灼人，脸上的神情越发的紧张起来，“焦老板，都到这会了你还在胡说什么呢.......”
“我让你们这些兔崽子陷害我，我让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崔子已经被焦茂林扑倒在地拳打脚踢的惨叫出声。他目眦欲裂，双手死死地掐住崔子的脖子笑道，“跟我玩你们还太嫩了！”
他本来就身形壮硕又生的高大，早些年跟在焦盛源身边更是打架耍狠的好手。十几个工作人员冲上去竟然厮打成了一片，花了好大功夫这才把他制服。
崔子双手下意识的放在脖子上不停地喘息，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窒息。豆大的雨滴落在他沾满泥土的脸上身上，在这无尽的夜里他忍不住瑟缩了几下。
冯叔走上前去看着躺在泥地里面带苦笑的焦茂林，又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箱子以及里面的东西，朝着身边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把这些东西都带回警局检验。”
“冯叔，要通知孔队吗？”陈宏看着满地狼藉的现场，忍不住问道。
看着工作人员给焦茂林和崔子戴上手铐，又麻利的清理好现场。冯叔这才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夜里十点。如果没记错的话，孔维腾和苏岩离开警局的时候正好七点，现在应该也正好要离开薛复归家里了。
他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你发个短信跟他说一下吧，他们现在估计在回来的路上了。刚才我跟在焦茂林后面发现他都是绕着监控走，所以估计这一带监控简略的看一次基本就过了。至于那个崔子，你把他的资料尽快给我。”
陈宏点了点头，有些困惑的看着朝警局反方向走去的冯叔，“冯叔，你去哪？”
越走越远的人没有回话，只留下一个摆了摆手的背影。
接到陈宏短信的时候，孔维腾和苏岩正满脸哀怨的看着在半路上抛锚不动的车。原本宋小君一家就住的较为偏僻，再加上苏岩忘了这一带因为不是什么旅游景点所以路况一向不是很好，平日里一个小时就能到的路程赶上暴雨天就是奢望。
最让人崩溃的是，车子半路上陷在泥坑里抛锚了。
孔维腾在几次启动引擎之后发现根本没用的情况下，算是彻底放弃了。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看向生无可恋趴在一边的苏岩，“只能打电话让局里开车来接了。”
雨水砸在车上、窗户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苏岩在这样的情境下思路竟然变得尤其清晰。陈宏发来的短信让她有些惊讶，但也莫名的在意料之中。
虽然平日里跟茂林叔接触的并不是太多，但有关于他的性格苏岩倒是听焦叔跟媚姨吐槽过几句。平日里餐厅的事情大多都是焦叔亲力亲为，倒不是因为不肯分权放手给兄弟，而是焦茂林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管理能力又喜欢凭心情办事。
好多员工对他不太满意，私底下投诉了好多回。后来他自己主动要求管货源托运这一块，索性焦叔也就遂了他。记得薛复归他们一家来花环岛的时候，还是茂林叔主动带着他去海鲜库存所和餐厅熟悉环境的。
想到这里她别过身子来看向双手放在脑袋下面枕着闭目养神的孔维腾，“你觉得薛复归有可能是一直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吗？”
从第一次在咖啡厅门口冯叔为自己介绍薛复归的时候，苏岩对他的印象就停留在唯唯诺诺的定位上面，并且在心里觉得宋小君跟他是全然不同世界的人。但后来却偶然从媚姨那里得知，当初宋小君是因为跟他未婚先孕才没有完成大学学业休学，让苏岩第一次生出了匪夷所思的心思。
一个能让个性这么张扬的女人为自己牺牲前途的人，会是表面上展现出的这样吗？
孔维腾睁开眼睛扬了扬嘴角，不用去看就知道苏岩现在脸上是何种表情。
他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来从后面的椅子上拿了薄毯盖在她的腿上，“虽然咱们警局查案办事需要推理思考，但也不用这么反复推敲各种人和事。人的思维有盲点也有疲劳点，反复的印证推翻有时候反而没有结果。”
苏岩愣愣的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
“问我现在的还是以后的？”孔维腾指了指车外，“要是现在的话，就是咱俩安安静静的坐在车上聊聊天等着车来接。要是问以后的话，就等回警局审了焦茂林再跟李伟梳理一次确定嫌疑对象和办案方向。至于薛复归他们，自然是要去拜访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苏岩嗤之以鼻的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这才问了一句，“你觉不觉得这个案子不像是单人作案？”
“李伟不是说了抛尸未杀人吗”孔维腾笑着回呛了一句。
“不是。”苏岩却显得格外严肃，“如果李伟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在他离开案发现场来警局的路上，就有人伺机而动了。”
孔维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说，焦茂林也不是真正的凶手？”
很明显，焦茂林并没有在场的证据和时间。虽然眼下贩毒这一事实被证实了，但因为不在场的这个原因，也无法与他把杀害方芳的凶手联系在一起，只能单独立案。
如果李伟真的是只绑架未杀人，那这背后的人玩的这一套栽赃陷害倒是挺有意思。他是怎么料定了李伟会来警局投案自首？又是怎么把作案现场有关于自己的证据抹去而后换上李伟的呢？
“你不觉得，李伟有什么瞒着我们吗？”
虽然苏岩一开始对他的印象算不上好，但在这几次审讯中她可以明显感觉到李伟是个极聪明的人。在孔维腾故意说可以请律师介入案情中的时候，一向散漫张扬的他眼神敏锐的感知到了其中的用意，并插科打诨的拒绝了。
这么机灵警醒的人，又是从小在混混堆里摸爬滚打的，怎么会在绑架过后自己主动带上凶器来警局自首，又何苦把自己卷入这场漩涡中呢？
要知道，他本可以避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