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浣原本以为聂未央会随随便便敷衍一句,却没有想到聂未央会说自己已经有了缺陷,再联想到聂未央方才说的“姐妹间的玩笑”,以及在苑琼阁门口的时候韩妈妈说的那些话,张浣顿时便有些明白了:“可是昌平公主从中作梗?”
却见聂未央浑身一僵,良久方才开口道:“此事,此事不必再提。本位只是觉得,要永明郡主代替本位出嫁,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你。”
张浣见聂未央不远深谈,纵然自己心中有千般不解,也只能够按下不表。
聂未央看了看天色,看向张浣,笑道:“永明郡主,这一眨眼,便过去了这么多时间。梁燕姑姑,母后是打算将永明郡主安排到哪里?”
梁燕闻言,立即恭谨地回答道:“回公主的话,是公主以前住的蕊珠殿。”
聂未央听到这里,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出了声:“蕊珠殿,蕊珠殿。在母后心里,本位这个女儿,却是同死了一般。”
梁燕见聂未央心情不好,也不敢再说话,只是低着头。
聂未央叹出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梁燕姑姑还请好好照顾永明郡主。三日之后便是郡主出嫁的时候了,到时候,本位还希望能够看到郡主漂漂亮亮的样子。”
张浣未曾想到聂未央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惊疑之余,还带上了几分受宠若惊:“华阳公主谬赞了,要论长相,臣不过是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公主?”
聂未央听到这里,明显一僵,手不由抚上了自己的左脸。张浣见此,微微有些奇疑。方才她就觉得有些奇怪,聂未央说起缺陷的时候,也是这般抚上了自己的左脸。莫非。方才她说的缺陷,是指那张脸?
韩妈妈见聂未央的兴致下去了,便立即对张浣道:“郡主,请。”
张浣向韩妈妈点了点头,向聂未央告退了之后,方才同梁燕走出了苑琼阁。
聂未央目送张浣离开,揭下了自己的面纱,却见她的左脸上有一道已经结痂的疤痕,狰狞可怕,连带着那张原本绝美的脸也变得可怖起来。
韩妈妈这是第一次见到聂未央的脸,顿时骇了一跳,忙道:“公主,您的脸……”
聂未央抚上那道伤疤,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是一道疤痕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韩妈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的?”
韩妈妈怔了怔,方才苦笑道:“是啊,对公主来说,确实只是一道疤痕罢了。”
聂云裳回了移清殿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坐在了梳妆台前,从镜中看着自己的面容。
“公主……”花灵过了不久也回来了,但见她急匆匆的,仿佛是遇上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聂未央回头看向花灵,问道,“那张浣可是乖乖地跪着?”
花灵喘着气,回答道:“没,没有。才让她跪下呢,便被华阳公主的人带走了。”
聂云裳听闻“华阳公主”这四个字,顿时便大怒道:“华阳公主,又是她!她怎么什么事情都要同本位过不去!花灵,走,我们去问问那位华阳公主,究竟是什么一个章程!”
花灵闻言,却是立即道:“公主,公主不可!”
聂云裳回头看向花灵,冷笑道:“不可?她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难道本位还不能够向她问上一问吗?”
“不敢。”花灵忙回答道,“只是公主,如今您和华阳公主已经闹开了,这般前去兴师问罪,只怕不好。奴婢本来也是想要问上一问的,只是那韩妈妈说……”
“她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怕?”聂云裳冷笑道。
花灵咬了咬唇,道:“韩妈妈说,华阳公主的事情……公主若是有这个脸去向华阳公主问罪,她们自当奉陪到底。”
聂云裳顿时一怔,随即却是跌坐在了椅子上:“是啊,本位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前去问罪呢?若是当真这么做了,便是母后再想要保住本位,父皇也是不会同意的……”
花灵见聂云裳似乎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顿时心下一松,道:“公主,这件事情便这么算了吧。如今公主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不比往常,若是公主的计划还想实行,便得忍下去!”
“忍下去?聂未央借着这件事情骑在了本位头上上且不说,如今竟是连母后身后的张家都要过来插上一手!哼,永明郡主!”聂云裳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色略微有些恐怖,“本位为了能够嫁给赵演,做了这么多事情,从自尽相挟到到亲手划花了聂未央的脸,被父皇责难冷落,可是却始终未能如愿,倒是她们,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够得到本位梦寐以求的一切,这,这教本位如何甘心!”
花灵见聂云裳如此,微微皱了皱眉头,良久方才道:“但是如今,已然是没有办法了,公主,您便是再不甘心,为了您自己,为了您自己的计划,您也必须得忍者!”
聂云裳深吸一口气,冷笑着看向花灵。
“公主切莫鲁莽!”花灵叹了一口气,劝慰道:“公主您之前不是已经想好了吗?不管皇上指给二公子的是谁,到时候嫁衣一穿,盖头一盖,谁知道哪个是哪个?只是为了这个计划,公主便是有再大的怨言,都得忍着。之前公主已经伤了华阳公主,不管理由是什么,皇后娘娘只怕已经对公主起了疑心,若是公主露了什么行藏,教皇上皇后娘娘堪破了,只怕……”
聂云裳看了花灵一眼,点了点头:“是了,你说的不错,本位一时被冲昏了头……既然本位已经定下了计划,让这个所谓的永明郡主多蹦达几日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只不过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着实让本位觉着不舒服。”
花灵见状,忙道:“公主这样便好了,忍得一时,换一桩美好姻缘,公主何妨给华阳公主一点儿面子呢?”
聂云裳此时也是镇定下来了,点了点头,道:“未央不过一个庶女罢了,如今更是有了缺陷,本位又何必同她计较?她愿意近着张浣,便让她近着吧,便算是本位对她的补偿,以后便是两不相欠了!”
张浣虽然被聂云裳刁难了一回,但是因为得了聂未央的青眼,是以在宫中也暂时没有人会去慢待于她。只是虽则如此,但是张浣终究是不敢借着自己的身份说事的,整日里安分地呆在蕊珠殿备嫁。
“郡主。”梁燕走了进来,先向张浣行了礼。
张浣立即便上前扶她,笑道:“姑姑不必多礼了。方才本位还想着要召姑姑来呢,姑姑这便过来了。沁和,还不给梁燕姑姑看座。”
梁燕只道一声不敢,随后便道:“奴婢今次过来,是奉仇贵妃之命,来为郡主添妆的。”说着,便向身后的内侍打了个颜色。
“添妆?”张浣不由有些怔愣,“仇贵妃,呵,本位素来没有见过仇贵妃,更遑论与她有什么交情了,怎么偏偏是仇贵妃提出来要为本位添妆呢?”
梁燕却是回答道:“郡主不知。仇贵妃之前算是有过一个女儿,便是昭明公主。只是昭明公主素来便是疯疯癫癫的,最后竟是年纪轻轻地就去了,让仇贵妃好生伤心了一会儿。之后便是华阳公主出了事情……仇贵妃素来便喜欢孩子,见华阳公主如此,也便是生出了感情来。此时听说您被封为郡主代替华阳公主出嫁,便觉得郡主高义,是以昨日特意召了奴婢过去,让奴婢催催后宫的人,让她们都送上了东西,算是给郡主添妆了。”
张浣听完这些话,又看到那几个内侍托着的好几个案板,上头放着十几只精致的匣子,顿时便有些开心起来:“这里头,都有些什么啊?”
梁燕却像是预料到了张浣会有此问,便拿起一个匣子打开,张浣只见里面放满了如同大拇指指甲一般大小的黑珍珠,顿时便有些惊讶:“呀,这珠子怎么是黑色的?”
梁燕笑道:“这是南海黑珍珠,如同这般大小的都是贡品。皇上知道仇贵妃催着给郡主添妆,便亲自送了这一匣子过来,说是当郡主的嫁妆。”
张浣何时见到过这般的物事,接过匣子,便是爱不释手,笑道:“真是漂亮。”
“何止漂亮。”梁燕见张浣喜欢,不由笑道,“这黑珍珠据说能够辟邪祛毒,对养颜一途上,是非常有用处的。”
张浣顿时便有些惊讶了,看着手里的黑珍珠,有些不舍,又有些疑惑:“这,这怎么使得?这样贵重的东西……”
“都说女孩子要富养。”梁燕却是笑着开口道,“既是皇上送的嫁妆,郡主只要收着便是。”
张浣这才点了点头,将匣子放在了案上。
梁燕又拿起了另一个匣子,打开一看,却见里头放着一对玉镯,青白交映,甚是美丽。上头竟然还就着颜色调上了一对鸳鸯。
张浣惊讶道:“这莫非是民间盛传的鸳鸯交颈玉镯?”
梁燕点了点头,笑道:“正是这鸳鸯镯不错。当年太祖登基,在滇西那边出土了一块青白相交的玉石。据说当地的玉雕师将这块玉石雕刻成了一副镯子。奇的是,这副镯子原本是连合起来的。郡主不妨试试,这镯子的刻痕凹凸是相互补上的。”
张浣闻言,立时将镯子一合,当真是合得没有了缝隙,顿时大喜道:“这样好的物事,不知道是哪位娘娘送的。”
梁燕笑道:“这副镯子后来被仇贵妃的娘家得了,后来作为嫁妆跟着仇贵妃入了宫。仇贵妃还是希望郡主能够和未来的夫君鸳鸯交颈,是以送了这副镯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