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有些凛冽,从冬至前几天,一路雨雪飘扬,霜冻湿冷,洗双袜子都无法晾干。不少水管被冻住冻裂,似乎连太阳都生锈发霉了。天气预报说2014年元旦晴好,让人期待而心生怀疑:这阴了半个多月的老天,真能一朝放晴?元旦果然是阳光明媚、蓝天如洗,许多潮湿的心都在感叹:真该在阳光下好好晒晒,驱赶寒气,感受一下温煦了!
朋友菊出人意外地在中午打来电话,说彦哥从昆明下来,大家聚聚。一年多没有见到彦哥了,难免有些想念,我欣然答应,问菊晚餐定在哪儿?她无限神往地说,小芳村酒店有栗炭火盆,菜也做得还可以,就定在那儿吧。元旦以来,太阳每天9点以后以悲悯情怀笑吟吟地站在空中,给予人云淡风轻的好心情。毕竟是冬天,早晚及室内奇冷,围炉谈天无疑是天寒地冻中的莫大享受。人们把生着冻疮的手脚伸向火炉,心中是满满的幸福感。
我6点钟到达小芳村酒店,看到朋友们一张张笑意融融的脸庞,互相问好致意,围着栗炭火盆互通近况,评说着马年开头连日的晴朗惬意。彦哥临时家中有事来不了,让我们深感遗憾。好在宁老来了,以前辈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引领着我们谈古论今,给予我们谆谆教诲。文人的特点和标识是咬文嚼字,从古诗词到穿越文学,从中国现状到诺贝尔文学奖,从口授手抄到现代网络,我们在文学的长河中漂流,不时溅起朵朵晶莹的浪花,引起一些心灵小小的震撼,赢来阵阵发自内心的感叹与喝彩。此时,我们是一群快乐的精灵,因为共同的爱好让心一起跳动,让时光为我们停驻,让餐桌为我们铭记这些欢声笑语。酒足饭饱,华宴散场,菊说明天彦哥一定到场,明早还是在小芳村酒店相聚,接续今晚的围炉夜话。
中午我带着儿子到达小芳村酒店时,彦哥已经到了。围炉寒暄,叙述着昆明的雪及这个冬天在生命历程中的与众不同。宁老精神矍铄、衣衫单薄,说前几天他带着老年诗词协会的理事开会,7个人中他年龄最大,却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感冒。我们自是慨叹缺乏锻炼以致身体素质差,艳阳高照的天气裹在羽绒服中还要烤火。
席间畅所欲言、笑语频频,我们聆听着宁老和彦哥谈论文学的博大精深、讲述文人逸事。儿子吃好说要去车上看书,我斥责他没有礼貌,儿子怏怏地低头看作文书,一会儿却用右手按住腹部低声叫唤,说是肠胃不舒服。我看儿子蹙眉皱颊地靠在椅背上,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就给他车钥匙,让他去躺在后座上。
我感到头一阵阵发晕,先前栗炭火盆很旺,感觉室内温度不低。这时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龙已经穿上了脱下的羽绒服。叫服务员来热菜,她把已经燃尽的栗炭火盆端出去,菊批评她不该等到没有温度才来端。眩晕一阵阵袭来,我怀疑喝到假酒了。席散走到院中,我头晕得厉害,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叫姐夫来开车,我这状况对开车已没有信心。电话还没拨出去,见彦哥出来了,说等妹夫开车来接他。我言不由衷地对彦哥说,要不我送你去?菊结完账和梅、龙一起出来,大家随意聊着。我感到站立不稳,说我头晕先去车上坐一会儿,刚走到车边,还没抓住车把手,就人事不知了。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听到朋友们呼着我的名字叫我醒醒,之后感到彦哥从背后抱住我,而我是蹲坐在地上的。彦哥说我醒了,赶快弄到车上去,问我车钥匙在哪儿,我说儿子和钥匙都在车上。他们就呼唤儿子,好半天才把儿子唤醒。看着儿子懵懵懂懂、表情呆滞的样子,问他怎么了?儿子说头晕想吐,大家才反应过来:我们娘儿俩是一氧化碳中毒了!彦哥让梅开着我的车送我和儿子去医院,说他坐着妹夫的车随后就到。
去医院的路上,我仍然感到头昏沉沉的,反应有些迟钝。我不时呼唤着儿子,问他感觉怎么样?生怕他再次晕过去。儿子嗯嗯啊啊地应答着,感觉他的头脑还是不太清醒。到中医院,我感觉自己彻底清醒过来了,吐出了胃中刚吃下去的东西。朋友们看我和儿子逐渐恢复过来,脸色和嘴唇由青白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就征求说是回家休息,还是去急诊科看看?大家一致的意见是,医生对这种状况也没有什么妙方,大不了叫多呼吸新鲜空气、注意休息。我说还是送我回家吧,各人手中都有事,各自去忙吧!
彦哥说,你终于遇到一个让你呕吐的表哥了,以后大概再也不愿意见我了。我说哪儿呢,都是栗炭火盆惹的祸!彦哥看着我的大衣下摆,幽默地说,看到你大衣上有些灰迹,我想帮你拍拍,又怕你说我怎么拍你的马屁。我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虚弱地笑笑。三位女侠送我回家,路上她们说也感到头晕和肠胃不适。我感到裙子是湿的,忆起是跌倒在车边的水迹里了。头还是不时掠过一阵眩晕,真感谢朋友们,危难时刻她们放下各自要忙的事,陪伴在我身旁,送我回家!
二哥和母亲听说我和儿子一氧化碳中毒,开始没怎么在意。母亲抱来毛毯,我躺在沙发上,软绵绵地不想动弹。儿子眉头紧皱、面色阴郁地靠在沙发背上唉声叹气,让他躺下休息一会儿,却不肯,喝了母亲泡的葡萄糖水,到院中坐着烤太阳去了。
喝下二哥倒的两杯开水,我头脑渐次清晰,开始感到后怕:儿子说他刚出酒店门就感到眩晕,差点跌到地上,一上车就昏倒了,不知道车门是怎么关上的,自己是坐着还是躺在后座上?这样算来,他至少昏迷了半个小时,一氧化碳的伤害程度比我强多了!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看到他那样难受,居然没有随时关注他的情况,把他独自丢在车上不闻不问!如果不是彦哥等他妹夫的车,朋友们先走了,我才到车边就晕倒了……我不敢想下去,自责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时呼唤一声儿子,他懒洋洋、心不在焉地应答着,说浑身难受极了。二哥说应该找酒店负责,我虚弱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也不想再麻烦朋友们,就息事宁人、省些口舌和唾沫吧!儿子吐了两次,却都吐得很少。大概是觉得冷,他说去楼上烤太阳,发现烤不着又下来,说坐不住要去睡觉,我叫他去母亲床上睡。二哥说我们该去医院,吸些氧气也好。我担心着儿子,几次三番让二哥去听他的呼吸。二哥嘲笑地说,他现在睡得好好的,你害怕什么呀!
哥姐们要吃晚饭了,我挪到儿子身旁去睡,一不小心就把他吵醒了。儿子面色潮红、嘴唇干裂,叫嚷着头晕恶心脖子疼,二哥说还是带他去医院看看、挂挂针吧。儿子到医院就吐了不少东西,吸着氧,挂着针,难受得翻来覆去直哼哼,恨不得谁一把帮他抓去浑身的不适。
儿子挂完针快22:30了,在车上又翻江倒海地吐了一次,大概把胃里的东西全呕吐出来了,羞愧地说吐脏了衣服、裤子、电热水袋和车上的座垫,到家上床就昏沉沉睡去,这一夜倒还睡得安稳。
我和儿子用了好几天时间,才让头脑和肠胃恢复正常,不再疼痛和难受。事后,儿子说那天太值不得了,吃顿饭竟然受了这么大的罪,而且有生命危险。幸亏你们来得及时,我才昏迷了半个小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呀!妈妈,你以后再也不会去小芳村酒店吃饭了吧?儿子浑身哆嗦、心有余悸地问。又一副满怀沧桑、充满睿智的样子说,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用大人的语调,说着成人的感受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