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黎叶的掌控,随着天符老祖的水火界完全破碎在崩乱的黑白光华中,黎叶只觉得一瞬间有千刀万剑袭来一般,根本抵御不住这些失控的能量乱流。
蓝色的水幕已经崩散成了无数紊乱的蓝光,而通红的火海也变成了一条条火纹,黎叶强行用道力护在周身,但在这恐怖的能量乱潮中简直是微不足道,瞬息工夫就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在各种力量无穷无尽的绞杀下,黎叶的气血之力也来不及恢复伤势,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觉得有无边的黑暗覆盖下来,身体越来越虚弱,生机也越来越微渺。
终于……还是败了吗?
他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和遗憾,只是比他原本预想中要平静不少。或许这本就是一场必败的战斗,只是他有不得不战的理由,拼尽全力而落败,总比闭目等死来得强。
终于,一切都还是结束了。
黎叶渐渐沉入黑暗,只是最后一刹那,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某种幻觉,朦朦胧胧看到了一个紫袍少女的身形,但在汹涌的能量乱流中却显得若隐若现。
“你想死吗?”那冰冷的声音刺骨森寒,隐隐带着股说不出的怒意,只是这句话像是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飘来,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但黎叶却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无穷无尽汹涌的黑光和白光,划分成相互隔绝的阴阳两界。
……
百里之外,紫袍少女神色阴沉地伫立着,脸庞却显得有些过分苍白,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左手,抹掉唇边的一缕鲜血,显然刚刚的神光潮汐和能量风暴也让她受了一定伤势。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之前打斗的战场,那里已经彻底化为了一个漆黑无声的空洞,所有一切事物都湮灭不见,虚无得令人心寒。
但她的注意力却一直牢牢锁定着身旁的阴阳印,只要它稍有异动,就会面对圣天境的规则压制。
阴阳印安静无声地上下浮沉着,与紫袍少女默默对峙,它通体散发出淡淡的黑白华光,将昏迷的黎叶覆盖在光芒中,不肯让紫袍少女逾越半步。
刚刚的能量风暴彻底惊醒了器灵,或者说它本来早就该复苏了,只是沉睡状态能让它更快地恢复到巅峰时期,所以阴阳印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空间戒里。
然而黎叶是它现任主人,遇到了足以致命的危险,它当然不可能再安然沉睡,为了将黎叶从能量乱流中拖出来,它又消耗了五六成的力量。
所以此时此刻,它完全没有信心对付得了面前的紫袍少女,毕竟它只是一件元器,就算威能无边,也终究比不得真正的生灵。
紫袍少女终于不再凝视那漆黑的空洞,而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阴阳印,仿佛要将它里里外外都看穿一般。
阴阳印器灵感应到了绝大的压迫,不得不率先开口道:“符心,你不能杀他。”
紫袍少女的唇边溢出一抹讥讽的冷笑:“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现在的主人?”
不等阴阳印回话,她便冷冽地寒声道:“他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主人?”
阴阳印器灵分毫不让,平静地应道:“就凭他现在只是一位圣玄七段的武师,却能将你这位圣天天尊伤到。”
紫袍少女微微一滞。
“就凭他现在还不到二十五岁,就能只身打拼出偌大的基业,聚拢各族高手。”
“就凭他得到了前任主人的传承,修炼出玄门的核心武技,并且还掌握了五大玄符。”
阴阳印器灵的声音冷静得毫无情绪:“就凭他是轮……”
“住口!”紫袍少女的脸色阴晴不定,直接蛮不讲理地打断了阴阳印的叙述,她深吸一口气,冰冰冷冷地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只承认一个人,唯有他才有资格做阴阳印之主!”
阴阳印器灵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符心,你如果还顾念旧情,就更不该杀我现在的主人,否则前任主人就真的断掉了传承。”
符心的神情却依旧冰冷森寒,带着几分讥诮说道:“我不杀他?符央为我策划良久,不惜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不惜毁了青藤族全族,就为我争取来这么一次机会,你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想让我放弃?”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惜受伤,也要冲过来救他出去?”
符心冷着脸寒声道:“那是因为有些事我没弄明白,现在看到你,一切都不需要解释了。”
“可是你们不应该作为敌人,毕竟……”
“没有毕竟!他不死,我天符族就永远不可能统一这两块大陆。”符心冷声打断。
阴阳印器灵再一次沉默,很久之后才说道:“你想杀他,那便来吧。”
符心紧紧地抿着唇,看着面前流淌而下的黑白光幕,明明脆弱得她可以一击贯穿,但为什么,双手却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像是灌了铅般沉重。
脑海中,那个人的身影又开始一遍一遍地出现,像是永生挥之不去的魔咒,但她情愿沉沦在这样的魔咒里。
“小姑娘,你叫符心?真是好听的名字。”
“符心,你的水火二符还是有些缺陷,你按我说的方式,再重新构建一遍,不要怕累。”
“符心,你不要总缠着我,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像你这样的小女孩应该会很喜欢的。”
“符心,一别多年,你变化真大……我都有些,有些认不出你了……”
“符心,我要走了,这很可能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了,如果我不再回来,请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所有事情。”
他果然再也没有回来,因为他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些人的手中,于是黑暗冷寂的世界中,再也没了最后的一线温暖。
可是……要我如何,如何去忘了你?
符心咬破了唇,淡淡的腥咸味一点一点在嘴里弥漫开来,苦苦涩涩的仿佛那段早已逝去的岁月。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阴阳印,弥漫的黑白光华中,依稀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似乎还像从前那般含笑看着她,温和地念着她的名字。
符心、符心……还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或许已经没有了吧。
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轻轻抬起指尖,一束半透明的光芒就穿透了黑白光幕,没入了黎叶的魂海。
“你做什么?”阴阳印器灵无比警惕。
符心冷冷淡淡地道:“我给他十天时间,他若是能走出这个幻境,我就不杀他,若是他走不出来,那便只有永世沉沦,我动不动手都无所谓了。”
她又转过头遥遥看了一眼七帆城的方向,淡淡说道:“反正,对百族盟的人而言,他失踪和死亡的效果都是一样。”
……
此时此刻,七帆城已经杀得血流成河。
常青仙藤死亡后,青藤族武师率先陷入崩溃,不仅战力大打折扣,精神状态也变得失魂落魄,百族盟武师几个冲杀,就将青藤族的叛徒差不多杀戮了个干净。
郑湖几人的强大战力更是所向披靡,天符族并没有同境的高手与之相抗,大长老、二长老那些人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这场战争中,所以几人也是杀得痛快。
忽然间,这些天符族人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纷纷开始抽身后退,一齐向着某一个方向突围。
“想逃?”百族盟武师正是气势如虹之时,若是能趁机全歼天符第一兵团,那这场战争的天平就会彻底倾斜向百族盟了。
但就在这时,后方却传来一阵骚乱和喧哗,像是发生了什么令人震惊而不可置信的事情。
郑湖顿时顾不得趁胜追击,连忙飞向大后方,一边高声喝道:“何事喧哗?”
映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手足冰凉,只见一位人族武师面无表情地将带血的长刀刺入了身旁同伴的体内,带出了凄艳的血光,而他的同伴至死都是瞪大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批叛乱者人数竟然不少,他们冷血无情地砍杀着自己毫无防备的战友,然后随着人流往前继续冲杀,只是一个来回就彻底打乱了百族盟武师的阵型,让他们再也无力去追击天符兵团。
百族盟的玄尊高手如坠冰窖,郑湖清晰地看到,当头的那批人正是周家武师,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周家家主抬起苍老的头颅,向他露出了刻骨冰冷的冷笑。
寒古更是如遭雷劈,因为这拨叛乱者中实力最强的赫然是寒穆,他最看重的嫡系后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寒古只觉得自己有些眩晕,简直无法将底下这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和自己那还算乖巧聪慧的后人联系起来,就算穆儿疯了也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啊?
他平日里清晰冷静的头脑完全混乱的搅成一团,只是迷迷糊糊地察觉到,这件事里面一定有天大的阴谋。
对啊,七帆城遭遇袭击是寒穆第一时间发回来的消息,如果穆儿是叛徒,他会这么好心地请求支援?怪不得所有人都发现不了天符第一兵团的动向,唯有寒穆能提前察觉,原来他们根本就是早就商量好了所有行动。
为什么穆儿不拱手将七帆城让给敌人,为什么他选择了求援?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的目的是……
一道闪电陡然从天幕中划过,随后便是轰隆的雷声,寒古浑身一震,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混沌的思路一瞬间变得清晰明朗,他的心神却不断地下沉,不妙的预感充斥了全身。
他低头往下一看,愤怒而不解的郑湖等人已经将所有叛乱者斩杀,只是将几个头目抓了起来,毕竟寒穆的存在实在让他们不好下手。
还没等神情复杂的郑湖说些什么,寒古已经急急地抓住他衣袍道:“王上呢,你有没有看到王上去哪儿了?”
郑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王上?他不是去对付常青仙藤了吗?”
“可是然后呢?常青仙藤早就死了,王上现在在哪里?”寒古急得四下张望。
忽然,他的目光凝固住了,因为不知何时,战场的某个边缘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漆黑空洞,黑幽幽的仿佛能吞噬所有人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