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解释令黎叶十分意外,他还真没想到这位空幻玄尊是自己钻研出来的圣力,而非一柳大陆的柳神恩赐。
但想想对方能将空间之道修行圆满,黎叶也便释然了,这样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修为也几乎站在了世界的巅峰,能模拟出圣力的雏形,或许也不算是太过神奇夸张的事情。
还没等黎叶说什么,空幻便微微一叹,放下了右手:“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柳神殿之圣力另有玄奥之密,本尊虽模拟出了六七分神韵,但最核心最关键的地方却始终不得要领,或许便与那株参天柳神有关了。”
说着他又摇头一笑道:“可惜,我未曾寻到一柳大陆,估计也不大可能知晓这中间的秘密了。”
黎叶见空幻并没有立即翻脸动手的意思,心中也在琢磨他的目的,此刻便顺势问道:“柳神之圣力,足以与道力媲美,这两大力量有何关联和玄机,我也不甚明了。只是不知前辈提起此事,有何深意?”
空幻微微一笑,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而是悠悠道:“你应当知道,虚空中布满无尽乱流,而在乱流最深处,则是毁灭万物的神光潮汐。本尊空间之道圆满之际,曾深入神光潮汐磨砺己道,很巧的是,我偶然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你猜是何物?”
黎叶只是平静地道:“还请前辈直言。”
空幻若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笑道:“本尊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沉浮在神光潮汐深处的,却的确是天下间至尊无上的准道器,轮回盘。”
最后三个字一出口,黎叶的心中就翻起了惊涛骇浪,再难保持平静。
雪回离开已经很久很久了,甚至黎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只是偶然怀念起往昔的时光,还是禁不住十分怅然。但陨仙海域一别,他就再也没了轮回盘的丝毫消息,直至今日。
此刻空幻的言语顿时唤起了那些遥远的回忆,黎叶仿佛还能记起雪回离开时的话语:“小叶儿……我恐怕得离开了,这将是一场持久的战斗,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以后没有我在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等到足够强大了,再来无尽乱流深处寻我。”
无尽乱流深处吗……那空幻所言,八成为真了。
黎叶好半天才重新平复心绪,但那种患得患失的情感却一时间复杂得很难言说,最后才问道:“想必除了轮回盘,前辈应该还看到了别的什么吧?”
空幻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没错,还有一位……很厉害的圣天强者,只是本尊匆匆一瞥,也辨认不出那到底是谁。而且这双方似乎在僵持争斗,亦或者谈判,我就不清楚了。”
听到此言,黎叶再无怀疑,当时在陨仙海域中,那位圣天强者的善恶二魂已经开始彼此融合,雪回为防出现不可预测的大乱,便跟上去想要阻止,或是做点别的什么,可惜他走得太过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和黎叶解释,不过空幻的话语显然是符合的。
“多谢前辈告知这条消息。”黎叶已经恢复了冷静,此刻抱拳说道。
空幻却风轻云淡地抿了口茶,很随意地道:“你若是肯与我合作一番,本尊可以冒险再去一趟神光潮汐深处,帮你查探到更清楚的情况,甚至……若时机合适,本尊或许能帮你取回轮回盘。”
黎叶心头一震,刚刚冷静下来的心绪又泛起了波动,主要是,面前这位可是空间圆满者,若是连他都无法安然出入神光潮汐,其他人恐怕更是希望不大了,所以空幻这些话决计不是在诓他,而是真的做得到。
“不知前辈所言的合作,具体是什么?”黎叶第一次长时间注视着空幻,但从他带着些许淡笑的脸庞上,却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如果说,两人之间是在谈判,那么黎叶现在却是落入了下风,被空幻掌控了节奏。但是……事关雪回,他实在很难做到风轻云淡,视若无物。
空幻也看着他笑道:“你的身上,似乎有一物与圣力关系密切,可否让我看看?”
黎叶不知他是何用意,但想了想也无妨,便取出了那根被称为神灵遗蜕的黑色枝条,犹豫了一下后,便放到了空幻面前。
空幻观察半晌,伸手拿起这根黑色枝条,淡淡的黑气便顺势缭绕而来,精炼而纯粹,远非他模拟出的圣力能与之相比。
“原来圣力竟然有两种性质,本尊倒是现在才发现,这和古籍上的描述,似乎有所不符……”空幻沉吟着道。
“什么意思?”黎叶微微一怔。
空幻放下黑色枝条,想了想道:“十万年前,本尊还不在这个世上,但古籍有载,圣力只有一种,而且是唯一的一种,为天下至邪,或者说暗之极至。但现在看来,似乎分了两种类型的圣力,一类主掠夺吞噬,一类主侵蚀控制,这就有点奇怪了……”
黎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看来这十万年的岁月间,那位柳神恐怕是发生了某种变故,本来融为一体的圣力也分化成了两类性质,只是具体的往事已经埋葬在岁月尘沙中,不为人知了。
不过,反正这应该是好事,圣力一分为二,显然被削弱了,对他来说很有利。
空幻沉吟半晌后得不出结论,便也略过了这点,继续说道:“我有感觉,凭本尊现在的状态冲击圣天境,成功率还是低了点,若是能将我的圣力凝炼到一个极为精纯的程度,并且闯到灵神第八境,圣天便唾手可及了。”
黎叶终于隐隐明白了什么:“你想让我帮你凝炼圣力?”
空幻微微笑道:“没错,凭借这根黑色枝条,以及你的道力磨练,想必本尊的圣力便功德圆满了。”
黎叶不禁皱眉道:“恕我直言,圣力太过歹毒阴邪,若是处置不当,很容易反噬己身,从此沦为傀儡。”
他说这话算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但空幻却不愠不怒,依旧笑道:“力量无非正邪,只看使用的方式罢了。至于反噬……呵呵,这是本尊模拟出来的力量,又怎么会反噬呢?”
但凡顶尖强者,皆无懦弱胆怯之辈,因其修为之强,大多自信到近乎狂妄的地步,空幻便是其中一位。
黎叶沉默半晌,深吸口气,终于还是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若仅仅是如此,我可以助你。只是……前辈关押众多玄尊强者,又引诱来无数宗门的天才,到底意欲何为?”
空幻仿若没察觉到他话语中的凛冽,依旧淡然自若地道:“此地乃我道空教遗址,可惜不复昔日盛况,即便要维持正常运转,也总需要很多能量,抽离这些玄尊的生机,便是为此打算,同时也能助本尊修炼。”
“至于那些宗门天才……呵呵,本尊不得不承认,除了空间之道我可以傲视群雄之外,修行天赋上本尊实乃平庸,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耗费了我太多心力,想突破圣天境,没有超群的天资已经不行了。不过本尊也想到,既然我并非万中无一的绝顶天才,那何不将别人的天赋剥夺,转嫁到我身上呢?刚好,二原大陆的魔道便有一个很不错的上古阵法,改造一番便可以很好地实现这一点了。”
空幻笑得甚是平静温和,但黎叶的心中却蔓延起深深的寒意,能将如此歹毒冷血之事说得这样风轻云淡,此人的心性该是何等刻薄无情?
他不会不知,那些玄尊几万年来的痛苦煎熬,他也不会不知,这些宗门天才被剥夺了天赋后,修行路断的悲哀绝望。然而……只为了他自己登临圣天,他便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掉其他任何人,看着他们悲痛挣扎也依旧风轻云淡。
空幻仿佛看到了黎叶心中的冰寒,不禁微微笑道:“蝼蚁之命,何足惜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你肯助我凝炼圣力,待本尊将这些天才的天赋转嫁过来,圣天之境便指日可待了,到时候我可以再答应你一个条件,甚至……若是日后一柳和九夜战火再起,本尊也可以保证站在你们这边,而你所要做的,就只有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甚至都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何乐而不为呢?”
客观看来,黎叶无疑占了极大的便宜,所得远大于付出,只是……若让他放弃朋友以及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和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合作,他宁可不要这样的“便宜”。
他曾跟银生玄尊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面对空幻,也同样如此。
每个人,都总有一些底线,便是死也永远不可能逾越。
下定决心的时候,黎叶所有的紧张彷徨都仿佛消失不见了,一直起伏不定的心绪也倏然平静下来,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空幻,带着几分讥诮说道:“所以,除我之外,这里的所有人,终究还是得死?”
空幻摇头笑道:“不过是断了他们的修行路罢了,只要他们不想着自杀,又怎么会死?”
“断掉修行之路,那更是生不如死!”黎叶直视着他,语音陡然冷冽下来。 空幻眉峰一扬,注视了黎叶几秒,笑着叹道:“原以为你与常人不同,却也是迂腐之辈。”
他悠悠一叹道:“你所在意的朋友,万年之后又能剩下几个?你所维护的是非善恶,呵呵,比起修为实力又算得了什么?唯有力量,才是这世间永恒不变的真理啊,又有何物不可舍弃?”
黎叶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你所说的那些,恕我不敢苟同,你也不会明白我的坚持。”
空幻的眸光一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起来:“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坚持你那些迂腐的道理,你宁可去死么?还是说,你狂妄地以为,凭你现在的实力便能和本尊对抗了?”
他此言一出,原本平和的气氛,一瞬间冰寒彻骨,杀气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