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叶抬头想要看清的时候,这些图画又黯淡了下去,随即整个皇宫再次狠狠一震,地面龟裂了几条狭长的裂缝,然而在内部法阵的压制下,那些外溢的毁灭波动很快消解于无,平静下来。
最终,光束化作星雨消散,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而与此同时,外界的异象却还在继续,只是在光幕的遮掩下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黎叶也暂且没有心情理会。
他以最快速度赶到了中央大殿,发现龙映凉正站在殿前跟众多侍卫长解释着什么,还侧了侧身,让他们看见了殿中的情况。
最终,侍卫长们长吁一口气,交谈着纷纷退去,并没有多余的追问。
黎叶等所有人离开后,才从暗处现出身形,径直问道:“怎么了?”
“自然是为你的事情。”龙映凉温和地笑着说道:“陛下已经功成,你可以进来一观。”
便是黎叶素来冷静,此时也不由有些紧张,随着龙映凉踏进大殿后,第一时间将周围打量了一遍,但并未见着月羽泪众人的身影,只有高坐在上的圣国国主。
不过还没等他发问,圣国国主便一挥袍袖,十几道身影随即出现在黎叶的眼前,是那么的熟悉。
黎叶看着众人的面庞,一时间百感交集,他到处奔波,劳心费神,不就是为了大家的团聚吗?好在过程虽然波折,但总算有了一个不错的结果。
但很快他就发现,众人都盘坐在地,紧闭双眼,似乎还未从无尽的煎熬中苏醒过来。
“几个月的熔炼,他们的神魂本源有所损耗,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醒来,不过宫中有圣清域,可以助他们恢复过来。”龙映凉感觉到黎叶的担忧,便开口解释道。
黎叶这才放下心来,同时略感诧异,龙映凉似乎知道不少内幕,并不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只是奉行国主之令,其余一切都不知晓。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圣国国主背后还立身着一人,面白无须,长衣飘飘,一派仙风道骨之貌,应该便是圣国国师了。只是他脸色过于苍白,气息略有些虚弱紊乱。
“这次也多亏了国师大人出手相助。”龙映凉顺着黎叶的目光看过去,又说道。
黎叶点点头,便听圣国国师感慨道:“他应该快要成功了。”圣国国主却依然端坐不动,眼眸恒定冷酷,淡漠道:“一切如常,却是有些过于顺利了。”
圣国国师也不再多说,恭敬行礼之后便告退离去。经过黎叶身边时,国师和蔼一笑,微微颔首示意,随即便走出了殿门。
黎叶听见他们的对话,却有些不明所以,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指的是外边的异象,那应该是唐趋尝试突破引动的天地之变。而照这个样子,所有一切都在圣国国主的预料之中。
这时,圣国国主看向他道:“我的承诺已经达成,接下来便需要你的辅助了。”
黎叶微微点头,说道:“还请国主明言。”
圣国国主却似乎不愿让他太早知道:“不急,唐趋要完成突破还需三五天,你先带着你这些朋友去圣清域吧,只是切记不要随便离开皇宫,随后再来找我。”
随即圣国国主又对龙映凉吩咐道:“你带着他去。”
“是,国主。”龙映凉行礼之后,便让黎叶随着他的空间纹络前行,当先一步离开了大殿。
黎叶则运转空域世界裹住众人,感应着龙映凉留下的空间残痕,也在大殿中消失不见。唯留圣国国主高居宝座之上,眼瞳中划过一抹意味莫名的光彩。
……
安置好了众人之后,黎叶便干脆守在圣清域旁边的一座宫殿中,默默等待众人苏醒。龙映凉则是告辞离去了。
昭宁的谋划对他十分不利,而圣国国主也态度模糊,迟迟不肯透露最终的计划,这很值得玩味。但即便是明知道被人算计,黎叶却也寻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脱离这种境况。
他在宫殿中静静等待了两日,终于远远地听到一声大呼小叫,一身紫衣的千羽落第一个穿过圣清域的结界,狐疑地打量着四周,摩挲着下巴,满脸探究之意。
“这什么鬼地方?”千羽落嘀咕一句,随后寒飘渺也从他后面走出,奇怪地看着周围。月羽泪则是不发一言,如空谷幽兰一般静静立身原地,身旁是月乾飞等月家一众,但唯独少了月西凡。
“这是什么地方,我一时间也解释不清。”黎叶恢复了真容,来到众人面前,心中充满了重逢的感慨与欣慰。
“黎叶?”月羽泪怔然之后便轻咬红唇,似乎怕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在混沌的煎熬之中,她时常迷迷糊糊想起黎叶,心中满怀担忧,很想知道他的状况,但无奈自身都难以脱困,只能默默希冀以他实力应能无恙。
黎叶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他不知道众人遭受了何等的煎熬,但听冥归的描述,那一定是难以想象的酷刑,现在大家能重聚在一起,实为不易。
“这段时日,苦了大家了。”千言万语,黎叶也只能轻叹一声,看着月羽泪尚有憔悴的眉目,只怪自己没能尽早救出他们。
千羽落顿时瞪起眼睛:“听你这话,莫非你一直安闲地在外面晃荡,只有我们在那个见鬼的地方苦苦煎熬?”
“我是在外面,但并不安闲。总之……”黎叶想了想,还是将大家带到楼阁中,从头到尾将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碍于还有几位月家家族之人,所以并没有详细说轮回盘的事情。
众人听得惊心动魄,没想到陨仙海域的幕后竟然有着那么多的纠葛,同时明白他们能脱困并非偶然,而是圣国国主出手。
“怪不得小尘尘他们都不见了……”千羽落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来的时候那么多人,现在则寥落了太多。
月羽泪则一直沉默不语,此刻突然开口道:“也就是说,依旧不知道我堂兄的下落?”
黎叶看了她一眼,只能叹道:“我再尽力找找吧,泪儿你先不要太焦虑。”
月羽泪默然点头,良久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比我们更不容易……现在情势这么险恶,你更要小心安全。”她眸中是真挚的担忧,然而眉宇间的几许忧郁却浓得化不开。毕竟月西凡待她实为不错,她很难强作平静。
而且于公来说,她的父亲月家家主已经生死不知了,月家要是再折损了第一天才,就会变得一蹶不振,甚至地位都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威胁,内部之人定会趁机作乱。
她从小便向父亲发誓,一定要不断变强,站在巅峰之位,护家族万载平安,怎能接受这个结果?
月乾飞等人也面面相觑,压抑不住心中的担忧。就算撇开这些不谈,月西凡身为神道九段高手,是众人之中最强者,如果在这里的话,定能为黎叶分担不少压力。
在沉寂中,黎叶忽然想起了自己刻录的那些晶石,于是拿出来递给南秋池和千羽落二人:“你们看看这个,能不能有所明悟。”
南秋池木然的神色顿时发生了变化,流露出几分惊讶的情绪:“这……好厉害的大阵,功参造化,有移天换地之伟力!”
众人也被转移了注意力,白若依好奇地问道:“具体有什么用?”
“让我看看……”南秋池和千羽落开始了研究,最后连月乾飞都参与了进去,虽然他天资不如两位年轻人,但在五溪大陆也待了那么久,耳濡目染之下也有些许造诣。
时间渐渐流逝,南秋池的脸色却苍白起来,最后简直要透明了一般,她苦恼地抓着头发,神情恍惚,如同中了魔咒。黎叶见状只能暗叹一声,知道这种逆天大阵让年仅十七岁的她来看,终究是有些强人所难。
“我再去见见圣国国主,你们先待在这里,不要随便走动,等我回来。”黎叶吩咐了一句,便起身走出了楼阁。
……
而在皇宫的另一角,龙映凉正立身天台之上,静静地感受着夜风的吹拂,衣袂飘飘仿若仙人。
一身粉衣的轻涯伴在他身旁,容颜清丽如仙,仿若要乘风归去。这两人站在一起,便仿若神仙眷侣一般,超尘脱俗。
“映凉……”忽然间,轻涯幽幽开口道:“你说,人世间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痛苦的选择呢,明明两件事物都很珍贵,却必须要舍下一件。”
龙映凉转身看着她,温柔地抬手抚去了她眉目间的忧郁惆怅,和声道:“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轻涯没有答话,只是悠长地叹息一声,温婉缱绻的眼瞳中渐渐泛起了冷意,突然迅疾无比地扣住了龙映凉的脉门,清幽的话语仿若九幽地狱的寒风:“映凉,对不住了,我终究要做出选择。”
龙映凉微微一惊,正要震开她的右手,却发现轻涯的眼眸越来越深邃,渐渐浩瀚得如同一整个星空,让他情不自禁地沉沦了进去,最终失去了所有意识。
“呼——”
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一道身影在天台上悄无声息地出现,却是一位面白无须、仙风道骨的男子,难以揣测他的具体年龄。
“父亲。”若九天仙女一般的轻涯不再看身旁倒地的龙映凉,而是恭敬地对那位男子行了一礼。
圣国国师有些疼惜地看了看轻涯苍白无血色的俏脸,抬指轻轻一点,一颗透明神珠便从她眉心中浮现而出,落在了他的手中。
“本不该让你亲自动手的,但换了别人,他恐怕不会轻易相信。”圣国国师看了龙映凉一眼,声音和缓地道:“强行动用‘凝魄’,恐怕会严重伤害到你的魂海,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有我便足矣。”
轻涯沉默地点了点头,在这场暗流汹涌的博弈中,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助父亲,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于是默默地返身离去,不敢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