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白费口舌了,他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不然怎么敢相信我?”冥归却嘲讽地打断了昭宁的话语:“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如何瞒过圣国国主的?你若真有这等手段,何必煞费苦心不断算计?”
昭宁顿时沉默下来,眼瞳中掠过未明的神光,再没了劝说的意图。
有些事,既然对方已经清楚明晓,再妄图蒙蔽不过是自取嘲笑。
在双方短暂的神念交流中,唐趋虽然由于黎叶的变化迟滞了一下,但还是神色冷肃地张开五指,在虚空中用力一划。
这片空间顿时为之一震,一道狭长的半月形裂缝出现在黎叶的上方,荡漾出恐怖的撕裂与毁灭之力,同时牵引着他的身体。
黎叶抬眸平静地看着裂缝,根据冥归的指导挥动风影剑,点在了裂缝末端一点,空域世界随之蔓延而去,浓浓的银光顿时溯游而上,将那道裂缝完全淹没。
唐趋却毫不意外,已经趁着这点时间双手结印,在虚空中刻下一道金黄色的庞大符文。这道符文微微颤动,旋即金光万丈,仿佛一瞬间化为了永恒的烈阳,散发着无尽高温与光明,要将世界一切污秽都净化干净。
他虽然不知道黎叶此刻动用的什么力量,但这类光明神力却可以破解一切邪恶阴寒,是他想出的最合适的克制之法。
但圣力并非那种普通的阴邪之力,而是无限贴近了暗的本源,由此而无比纯粹,除道力外不受任何克制影响。冥归已经将他所有的圣力都渡了过来,从化圣境一段不断缓缓上涨,只是在外面看来,黎叶的气机依旧幽邃平静,察觉不到丝毫端倪,也难以探知他的具体修为。
面对着这轮焚尽万物的光明烈阳,黎叶只是调集起所有圣力,浩浩荡荡逆卷而上,一时间遮天蔽日,黑色的潮水溢满大地。
唐趋敏锐地发现黎叶的实力似乎又强了一些,在渐渐接近化圣境的巅峰,这让他感到很大的压力,于是不再顾忌留手,直接将自身的气势攀上了最强的绝巅。
“轰!”
被黑暗掩盖的烈阳仿佛强行穿透了乌云的阻挡,流露出道道金黄的光华,神光大盛。
而唐趋立身在烈阳之前,金黄光芒流溢全身,映衬得他仿佛九天战神。果然如游府府主所说,唐趋已经无限接近了圣玄之境,屹立在山一般的门槛上,俯视所有化圣境武师。
金黄的烈阳仿佛化作了瀑布流淌而下,在唐趋身上凝为了一套光芒熠熠的金色盔甲,剩下的部分则化为了一杆精致凛冽的长枪,被他全力掷出,尖锐的枪尖直至黎叶眉心。
长枪拖着金黄的光芒虚影,在虚空中明灭着无尽符文,仿佛将所有一切都定格在那里,化为一副静默的石雕像,只有这杆长枪才是万物的永恒。
远处的龙映凉露出惊容,发现自身早已动弹不得。唐趋的实力竟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堪称化圣境无敌!难怪圣国国主不多叫一些高手,原来唐趋的力量已经是圣国第二了,便连国师都有所不如!
昭宁则依旧沉默地看着,他虽然考虑过黎叶和冥归合作的情况,但碍于一些缘故,很多事情他都在圣国国主面前隐瞒了下来,然而这些信息都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他并不指望现在能将这两人留下,而是考虑起今后更长远的计划。
在一片静默的沉寂中,黎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被长枪的气机镇封住了身体。但在最后一刻,他的影迹突然虚淡起来,而那杆金黄色的长枪也一穿而过,却是刺在了空处。
“以身融界?”唐趋如战神般威严的脸上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惊色,比起圣国国主,他知道的真相更为有限,所以他根本不能理解这世上还有人能达到这样传说的层次,整个圣国恐怕只有国主一人站在那样的高度。
那是圣玄强者才能勉强踏足的高度。
就在唐趋微微恍惚的刹那,圣国国主已经投去冰冷深寒的眸光,手中权杖银光大放,要将黎叶从虚空中逼迫出来。
但他只看见了一根看似普通的黑色枝条。
那根枝条上随即泛起了莹莹的乌光,仿若黑洞一般蕴含着无尽的吞噬掠夺之力,将权杖上的光辉尽数吸扯进去,连带着圣国国主周身的圣辉也丝丝缕缕流淌而去。
圣国国主漠然的眼中浮起一丝惊怒之色,没料到这等东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即便他以最快速度震开了这种诡异莫名的吞噬之力,但他的神情还是变得无比阴沉。
在这种对战中,信息缺失是极其致命的,因为一个微小的意外,便足以决定一个结果。
周围的空间封锁早已崩溃破灭,圣国国主沉默地盯着光芒黯淡的权杖,良久才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走吧。”
在刚刚微小的意外中,那个少年早已逃脱无影,再逗留下去,也没有丝毫意义了。
冰冷的海水仿若最深沉的寒夜,容不下任何一点的暖意。
黎叶的周身亮着淡淡的银光,在海水中逐渐下沉,终于踩在了满是淤泥的海底上。他眼眸中氤氲的幽光已经散去,连带着无尽圣力都涌回了冥归所在的那片黑色叶片,泛着白色莹光的道力也渐渐回归。
“除非你想再回孤岛上,否则只有海底深处最为安全。”黑暗中,冥归懒洋洋的声音无所谓地响起:“正常来说,圣国应该去不了了,我现在可没那个实力直接搞定圣国国主。”
他虽然说得风轻云淡,但话语中也隐隐夹杂着几分疲惫虚弱,显然刚刚给黎叶借力也耗费了他不少本源,需要好生休养一阵。
黎叶没有回话,只是在海底寻了块淤泥较少的大石,用道力震散上面的黑苔后,才盘膝端坐下来,从空间戒中摸索出一颗比较常用的避水珠,收起了外散的空间之力。
体内残余的毁灭之力虽然已经被圣力驱散,但内腑的伤势仍需要好好调养,所幸他还剩下了几颗冰神仙丹,疗伤花费不了太多时间。
虽然没人回应,但冥归却毫不介意,仍然饶有兴致地道:“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怎么能如此自然流畅地动用圣力?本来我以为要耗尽我九成本源才能辛苦脱身,没想到结果出乎意料的好,难道你以前……”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黎叶只能无奈地开口,他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赶紧恢复好伤势,以应对接下来那些莫测的局面。
“啧,你这是第二次嫌我吵闹了。”冥归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笑意:“不过我才费尽千辛万苦助你脱身,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黎叶再次服下一颗冰神仙丹,淡淡说道:“助我脱身?难不成你就想待在那里被圣国国主抓住?”事实上也是如此,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帮黎叶也是帮冥归自己。
冥归微微语塞,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真是没意思,还是刚来到陨仙海域时的你比较有趣……”然后又带着一些隐隐的玩味和笑意说道:“那时候想骗就骗,反正你什么事都不知道……”
黎叶只能无视掉他,开始默默运转道力化开融进身体的冰神丹药力,滋润着内腑的伤势。同时,他也开始思考刚刚短暂一战的收获。因为冥归传给他的不只是强大的圣力,还有很多高于他当前境界的感悟。
比如,以身融界。
他的空间之道已经停滞很久了,因为他不知道前方的路该怎么走,虽然听雪回讲过大致的方向,但终究要靠自己的体验和感悟。所以说,在修行中有师父指导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弯路和麻烦,但现在这情况,也只能他独自摸索前进——谁让雪回总是动不动的沉睡,虽说这一次沉睡是被他拖累的。
而刚刚一刹那的体悟让他深有感触,很多困惑惘然之处仿佛一瞬间通畅明晓了,虽然不可能因此一跃到达以身融界的层次,至少他眼前的迷雾已经散却,留下了一条直通前方的大道。
毕竟,很多圣玄强者都未能领悟这个层次,他在神元境有此收获便已不易。
虽然被黎叶直接无视了,但冥归却没有动怒生气,而是陷入了若有所思的状态。即便早在无尽岁月以前,他就因为一些缘故离开了柳神殿,但那些最起码的常识在这十万年岁月间却从未改变过。
比如,道力与圣力的对立。
没想到,这位轮回盘的新任主人竟然能够自如地运转圣力,丝毫不显滞涩冲突,这不是很有趣的事么?
不过他刚刚问那一句,也没指望黎叶能够回答。因为凭他的观察,黎叶自己也不知晓真正的原因,只是随口给他提个醒罢了。
一切的真相和根源,必然还在柳神殿。
只是,这些……似乎都已经与他无关了。他所要为之努力的,只有现在,只有当下,只有此刻最后且唯一的机会。
十日之后,黎叶从入定中彻底醒来,不但回归到最巅峰的状态,元力还因此又晋升了一段,虽然只是微小的进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离神道境又近了一点。
空间之道的那条阳关大道也被他深深铭刻在心,既然已经知晓了方向,那就不必担心走不到以身融界的高度。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冥归见黎叶醒来,便直接问道。
黎叶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这个问题,你应该早就想好了吧。”冥归被他揭穿,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道:“跟你来的有那么多朋友,但到现在你却只遇到了寥寥几人,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黎叶似乎猜到了他的意思,但还是淡淡道:“很奇怪吗?茫茫人海中,找寻不到十几来人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冥归轻笑道:“真是这样吗?陨仙海域……除了圣国和几座孤岛,难道还有别的容身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