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的情绪有些激动,她一进丹空谷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摩云阵的残迹,更是令她明白楚清霁做过什么,一想到楚清霁此时异能耗尽,又被掳去了浣月,初晓更是焦急万分。
“初晓!”季晨太高了声音,见初晓住了口,接着沉重说道:“小姐吩咐,守好狄族。”
初晓顿时愣住,张了张口,看清了季晨眼中的沉痛和隐忍,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季晨公子与小姐最为亲密,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小姐的安危。想到这些,初晓忍不住咬起了唇。
“公子,”初晓忽然跪了下去,目光坚决,“求公子准许初晓潜入浣月。”
“初晓你……”季晨一愣。听完了初晓的话后,季晨很快便知道了她为何会如此,但她刚刚归来,一路风尘,此时潜入浣月并不是良机。况且,洛翊歌能把楚清霁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然也不会如此顺利的趁乱带走了楚清霁。
“恳请公子准许。”初晓脸色决绝,她自然知道此行会有危机,但让楚清霁孤身一人留在浣月,她如何放心得下?狄族有季晨公子已经够了,她在乎的只有小姐的安慰。
“公子放心,奴婢绝不会连累他人,奴婢本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也许浣月太子会看在小姐的面子有所顾忌。”见季晨迟疑,初晓再次说道。
“好,”终于,季晨咬牙点头道,“初晓,你伺机而动,但勿要勉强,洛翊歌应该不会伤了小姐。”
“是,奴婢告辞。”初晓当即俯身叩首,随后便起身匆匆而去。
“季晨公子,初晓姑娘此行……”随后而来的温恪有些担忧的说道。
“初晓善于隐匿,应该不会有事,况且小姐孤身一人,你我自然也放心不下,眼下只有初晓合适了。”季晨叹道,“你派人与初晓随时保持联系,一有消息,马上汇报。”
“是。”温恪抱拳行礼后便转身吩咐了下去。
“见过圣使大人。”
“说。”听到暗卫前来,季晨敛了敛神沉声道。
“启禀圣使大人,摩云阵中并无田风和柳彤雯的尸身。”暗卫说道。
“什么?”季晨一惊,“可有仔细查过?”
“是,属下核对数遍,确实并无那两人,”暗卫答道,“而且,属下发现……”暗卫犹豫了一下。
“说下去。”季晨的脸色有些沉了下来,见暗卫犹豫嗓音也沉了一些。
“是,属下发现,摩云阵内尚有活口。”
“你说什么?”季晨脸色一变,“何人?”
“他说他是掌刑司的四长老。”
“四长老?”季晨双眉紧蹙,“先将他单独关押起来。”想了想,季晨的吩咐道,如果是这个四长老的话,确实有可能在摩云阵中死里逃生,毕竟他的身份有些特殊。
“是。”
没有那两人的身体吗?眉梢一蹙,季晨心中有些不安,但眼下他在想追查,怕是也不易了。想到那个在摩云阵中独善其身的四长老,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公主说过今日必定要让他们葬身于此的,如此一来,只有先派人暗中查探,再尽快报于公主知情了。
“康舟。”季晨扬声道。
“属下在。”不远处的康舟当即便回身奔来,“圣使大人有何吩咐?”
现在的康舟对季晨可以说是完全信服,五体投地了,且不说那只有狄族圣使才有的软剑和九节鞭,就说那矫健的身手,和那操纵得其摩云阵的能力,就足矣让身为狄族暗卫的康舟甘心奉上全部的忠诚。
还有那令人折服的气度风范,这些都是把持掌刑司多年的田风和长老们根本不具备的。
“情况如何?”看出了康舟眼中的神采变化,季晨的眸光也微微漾起了一丝涟漪,随后目光扫向四周问道。
“回圣使,所有的狄族暗卫都在这,还有今日被带来的其他侍卫,一个不少,”康舟答道,“有几个蓄意滋事,意图潜逃之人,属下奉命,就地正法。”
“好,辛苦了。”季晨向着康舟点头,眸光中溢出一丝赞赏。
“属下不敢。”康舟有些惶恐的低下了头。
“即刻启程,回狄族,任何人除了自卫不得参与眼下的任何争斗,以最快的速度的出谷。”季晨收回视线,沉声说道。
“是。”康舟高声应到,随即快步下去传达命令。
目光沉暗的扫过了仍在争斗中的丹空谷,季晨的脊背有些僵硬的挺直,若是有朝一日血染河山,狄族该当如何独善其身?今日之后,狄族二字不再是空泛的名字,未来的擎风大陆,狄族的容身之处又在何处?小姐又会栖于何方呢?
另一边的苏君墨也如击沉一样,清点人数,准备撤退。赤岩也在一阵苦笑过后,无奈离开。
北觉泱的杀戮尚未结束,宁沉烨还在向修冥逼问楚清霁的下落。
此时宁沉烨的脸色青白一片,唇色有些不正常的泛紫,胸口时而像有一团烈火这烧,时而又像是被寒冰禁锢,身形的速度也开始有些下降。
“公子!”弦朗一把拦下刚刚击退了修冥,又要动身去继续追击的宁沉烨。
“滚开!”宁沉烨低吼。
“公子,求公子保重,您已伤及若此,断不该在如此勉强。”弦朗死死的扯住宁沉烨的衣袖劝道。
“我说滚开!”宁沉烨充耳不闻,咬牙挤出一句话后狠狠的推来了弦朗。但是还未等他提气动身,便忍不住一个踉跄。
“公子!”弦朗大惊,赶忙扶住了宁沉烨的身子,再次恳求道,“公子伤及心脉,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求公子暂且回去,四小姐暂时不会有危险,望公子万万保重啊。”
“噗——咳咳……”宁沉烨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伸手捂着胸口不断的咳嗽。
“公子!”弦朗脸色一白,当即便要抱起宁沉烨回去。
“救她……”宁沉烨低低的说出这两个字后,再也无力挣扎了,眼皮越来越重。
“是,属下会派人去,公子放心。属下先带公子去医治。”弦朗说完之后便抱起宁沉烨快速回撤。
马车内。
苏君墨坐在华贵的软垫上,脸色有些不好,这一次他损耗严重,连番的打斗和四戊八卦图的消耗,使得他有些疲惫,刚刚又在重击之下上了心脉,更是令他忍不住蹙眉。
伸手摸出一个瓷瓶,苏君墨倒出一粒丹药服下,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才慢慢的抬起了眼。
面前是一盘棋局,一颗莹润的白色棋子正放在桌案上,修长的手指伸出,将那颗棋子捻在手上。
深邃的眸子在棋盘上定格了许久,终于伸手把棋子摆在了棋盘的某个位置上。
随着这颗棋子的落地,棋局中的形势发生了一丝细微的改变,但若是联系起来细看就会发现,那棋子正牵引着某股力量,打乱了棋局中的形势。
收回了手,苏君墨凝视着那颗棋子,眼中的神色慢慢起了一丝波澜,也许这对他来说并不算太糟……
落日的余晖渐渐染上了苍穹,丹空谷内一片狼藉。
残破血腥的场面被落日晕染的格外凄凉,人群已经逐渐散尽,朝阳中宁静迷人的画面,此时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丹空谷依旧静静的矗立着,似乎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事,会对明日产生怎样的影响。干涸的血迹渐渐融入了泥土,下一个季节,还是衣服温暖如画般的美景。
很多人不知道,丹空谷之所以称之为丹空谷,是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奇特的天象影响,谷内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迎来这样一场杀戮。
而厮杀过后,满目疮痍,一遍又一遍的鲜血洗礼使得这里的土壤产生了一些微弱的变化。
也是因此,在杀戮过后的一年之后,丹空谷内会开满血色的空谷幽兰,迎着朝阳而开,伴着余晖落尽,似乎是一样无声的祭奠,美到凄凉,美到孤寂。
而这样的场景在一年后被楚清霁偶然所见,而这也在无形中改变了楚清霁的某些想法,和狄族后来的走向,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丹空谷已经在落日中渐渐沉寂下来,静静的守候着下一场繁华……
皓月东升,如水月华倾泻而下。
丹空谷的深处,一片树林之中幽幽燃起的一抹火光写得尤为亮眼。
篝火边,一道颀长的身影安静的站着,透出三分刚毅,七分儒雅。
“主子,夜深了,您该回去了。”身侧一个微微弓着的身影,慢慢的说着。
“夜深了……”那儒雅的音色透着一抹并不知名的感慨,被风吹的渐渐吹散。
“真像啊,”那人继续说着,抬首远望,嗓音带上了一抹追忆,“二十年前,也是这个地方,那一场杀戮,也是这样的一副光景吧。”
“主子,该回去了,公子也许不太好。”弓着的身影没有在意身前之人的嗓音变化,只是叹了一口气后,再次说道。
“荀意,你说,我是不是老了?”那人有些苦涩的叹道。
“主子,如今这天下也该让青年才俊去一展拳脚了。”终于荀意也忍不住叹道。
“是啊,”荀意的话让那人心中怅惘,“这天下已经不是咱们的了。”
今日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双眼睛暗中收入眼底,尤其是那一抹素色的身影,和那一道翻飞的白绫。
“荀意,你觉得那会是她吗?”荀意正想再次劝解,便听到身前之人略带颤抖的问道。
“奴才不知,但奴才知道,那样的女子生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是平常之人,主子今日不知都看到了吗?”荀意说道,嗓音深处有些干涩。主子到底还是放不下啊,快二十年了,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主子了呢?
想到今日那一抹素色的身影出现事,主子眼中那一层被点亮了的神采,荀意眼底涌起一抹湿意。当年的种种机缘,使得主子痛失所爱,近二十年来几乎是心如死灰,若非今日那一抹身影,他几乎以为主子身上再也燃不起生机了。
“是啊,都看到了。”那人一声长叹,“不知道这几个后起之秀会走出怎样的路。”
“这些事现在任谁也说不清楚,主子只管看着便是。”荀意敛了敛心神,再次躬身说道,“主子,该回去了,公子堪忧。”
“你说得对,我只管看着就是了。”再次回望了一眼丹空谷,那人终于开口说着转过了身,“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