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她便去了火车站,还没走到火车站,竟在路上遇到了自己的舅舅莫鑫。莫鑫是莫姨娘那不争气的弟弟,在北平莫姨娘给他留的钱财又被他挥霍一空,打听到莫姨娘来到南方投奔郑家,便也寻来了,他到这里不过两日,已经打听好了郑家的住处,正思量着如何和自己的姐姐开口要钱。这两日他边思量边继续吃喝嫖赌,身上的钱已然所剩无几,客栈的钱也已经欠了数天,正预备去郑家找莫姨娘,不想路上遇见了自己的外甥女,喜得不得了。“舅舅?你怎么来这里?”吴思涵看到莫鑫很是惊讶。“我还不是惦记着你和你娘嘛!来看看你们!”吴思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怕是又要来寻我母亲拿钱了吧!”
“思涵,你怎么把舅舅想成这样啊!我就你们一门至亲了呀!我确实是担心你娘的身子,来瞧瞧她的!我若是没钱,也不会大老远地有路费过来了!我正要找你们,现在碰见你正好,快带我去看你娘!”吴思涵眼眶一红,说道:“你才想起我母亲来,我母亲她,她已经去了!”“去了?去哪里了?”莫鑫一心只想着取钱,没有听出吴思涵的意思来。“母亲的病没法拖下去,她,她去世了呀!”吴思涵悲痛道。莫鑫听见自己双胞胎姐姐的死讯,先是一愣,随即鼻尖一酸,喊道:“哎呀!我的亲姐姐啊!怎么会这样啊!我们一同来到世上,怎么地如何不等弟弟我你就先走了呀!我们该一同走得呀!”眼中竟是也落下了泪,莫姨娘是他唯一的亲人,待他也极好地,他自是伤心,不过更伤心的是他想到自己的钱没有着落了。吴思涵看见他哭,想他毕竟是至亲,虽然一直给母亲闯祸,如今倒还存着一份心,不禁也落泪道:“舅舅,我母亲已经去了,你以后好好做人便是,也不枉我母亲牵挂你一场!”莫鑫频频点头,又问:“那你如今还住在郑家?”
“我母亲去了,我也不住那里了,我和郑家毕竟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正准备回北平去!”莫鑫边抹着泪,边心下想主意,他向来正事不干,坏水一肚子,那脑筋转得飞快,忽地有了新打算,他打量着吴思涵说道:“这么说来,如今你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了!哎!这样吧,你也不用急着回北平,先去舅舅的住处坐一坐,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我一时真是接受不了姐姐的死,等会儿你得带我去她坟上看看去!然后咱们一起回北平吧!”吴思涵想着这舅舅虽然一直很无赖,但如今自己的母亲死了,多少给了他些震动的,何况现在她唯一的亲人也只有他了,便道:“嗯,也好,舅舅现在住哪里?”
“你跟我去便知道了!”说罢莫鑫便领着吴思涵七拐八弯地来到一条小巷,在一所挂着灯笼的小院前停下,小院有牌匾,写着“云香书寓。”吴思涵见后,想这舅舅还真是改了些性子了,住的地方瞧着名字便很好,此时她还不知道这地方是毁女人一生的地狱,她问:“这是什么地方?舅舅住这里?”莫鑫笑道:“是是,我这里有朋友,暂住于此。”他心里暗喜,想这吴思涵果然是不谙世事的姑娘!这长相清秀且还是黄花大闺女的外甥女可以让他好好赚上一笔了!便兴冲冲地敲了门。郑家丫鬟发现吴思涵不见了后便去告诉郑康氏,郑康氏大怒,叫来阮青雅商议如何去找她。阮青雅倒不慌不忙,道:“母亲,不用担心!我瞧她这样走了,也不会再回来了,这是好事啊,母亲不就希望她消失嘛!”
“她这么不识抬举,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老四了呀!”“我看那吴姑娘的脾性也是个倔的,在我们这里受了那些话,自是不会去找老四的,也许是自己走了!”“可是这样,老四回来问起怎么办呀,说不定老四那孩子会去找她呢!”阮青雅笑了笑,说:“母亲,知道她离开的事也不过我们两个,那丫鬟嘱咐一声便是,不放心就撵了出去!”郑康氏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我们对外只说吴姑娘出嫁了便是!你说了,谁能不信呢!老四知道她嫁人了,也就没法子了呗!”郑康氏颔首,道:“那就这么办,她这么一走,倒省了我们不少事儿!”隔日晚饭,叶镜仪果然问起吴思涵的事:“我今天去看思涵姑娘,那小院正在清扫,丫鬟说她嫁人了!母亲,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事呀?”郑仕鸿听闻,也惊讶道:“怎么?她嫁人了?从我们家出嫁的?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都几乎没见过这对母女!只一次远远地在园子里看到过那个吴思涵,如今一眨眼一个死了,一个嫁人了!”不及郑康氏说话,阮青雅便笑道:“莫姨娘下葬时间不长,所以吴姑娘不想张扬。”叶镜仪不禁道:“我前几日还遇见她,怎地她不与我说起此事。”“吴姑娘向来行事低调,加上女孩子的害羞,不说也正常!”
阮青雅笑道:“莫姨娘生前托母亲给吴姑娘找个好归宿的。母亲一直惦记着,便让我寻了好人家,这吴姑娘大概也不想留在这里了,她母亲毕竟死在这里,这里是她的伤心地,便自己提出早早地嫁了,我和母亲便答应了,替她办了事儿,当然了,嫁妆是给足了的,买了两个丫鬟和几个婆子一起过去的,因是嫁去临城,给的都是银票哩!”郑康氏看阮青雅说得头头是道,便放心下来,微微颔首,贺妍说道:“真是说走就走了,瞒得咱们什么似得,这吴姑娘也不太懂道理呢!该和我们打声招呼才是啊!”
“算了,反正也不过住了大半年,和我们也没什么情分,嫁就嫁了吧!”阮青雅道。这事阮青雅告诉过郑仕明,所以他是知道前后原委的,此时他也淡淡道:“一个不相关的人,不用再去管了,我们家也已经仁至义尽了!”饭后,叶镜仪回去的路上因吴思涵默默嫁人的事闷闷不乐,走在身边的郑仕远自是明白,便道:“这个是各人的选择,你无需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奇怪,她怎么说嫁就嫁了,而且是莫姨娘去世不久,她不该是这样的人。”“也许莫姨娘的死给她太大刺激了,她反倒想快些离开这里!”“你之前没有听说吗!仕飞和思涵姑娘走得很近!”“那又如何?一个女子,真是很善变的!”郑仕远道,叶镜仪一笑,说:“这是在说你过去的阮青澜吗?”郑仕远并不恼,笑道:“你竟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便伸手去她的腰间挠她痒痒,叶镜仪躲闪不已,两人在月色下嬉闹了一回,走至荷花池边,发现身后跟着的小如已经不见,郑仕远笑道:“这小如倒是很机灵懂事!”“你总是夸她,那就收了她!”叶镜仪笑道。郑仕远看着她在月色下灼灼的双眸,笑道:“你如今真是愈发胆子大了,难道我收了她你便开心?”叶镜仪转眼看着池内一弯映月,说道:“贺妍与我说起过嫣儿的事,她说过与其是别人为仕鸿的妾,倒不如是嫣儿,毕竟是贴心的人!”郑仕远摇摇头,说道:“女人在这方面竟是如此愚钝了!你看溶月和大嫂便是,当初她们好得跟姐妹似得,根本不像主仆,现在大嫂根本不理睬溶月!贺妍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要是过去老三真的想要嫣儿,贺妍未必肯的!”“怪来怪去便怪你们男人不认真!”叶镜仪嗔道。郑仕远揽过她,说:“怎么说着说着便不开心了呀?我又不是大哥,也不是老三。我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朦胧夜色荡漾在他眼中,那英挺的容貌更显柔和,叶镜仪轻轻说:“当初你对阮青澜许过这样的话吗?”她对于郑仕远和阮青澜的事总存着一份探究,好似她想确定郑仕远于她和阮青澜之间,投入的感情谁的更多。“也许许得更重些!”郑仕远淡淡道:“不过都被辜负掉了。”“仕远,你和阮青澜是不是认识很长时间了?你过去真的很爱她是吗?”郑仕远望着池水一笑,说:“你总是不能释然阮青澜的事。我和她很早就认识了,那时我在读私塾,十一岁。那些岁月真是把所有年少的感情都放进去了。”
叶镜仪把头靠在他怀里,说道:“那时的仕远一定很热烈很痴情!”郑仕远又是一笑,道:“我现在就不热烈不痴情了吗?”叶镜仪的脸一红,嗔道:“你从前对我可凶可冷了!”“那是我不知道你是块宝!竟是糊涂了!”郑仕远笑道。叶镜仪轻声笑道:“都不敢想那时的情景!”顿了顿,她又问:“你和阮青澜为何会分开?”郑仕远叹了口气,也许是这晚的月色很好,与叶镜仪也很是交心,便很坦然地说起往事:“这事也怪了!之前我爹是一直反对的,但是我根本没想过放弃,那时年轻气盛,想顶多我带着青澜离开家里便是。没想到她却没有坚持,不声不响便嫁了人,所以说女人还真是善变!”“原来是如此,真是可惜!”“可惜什么啊!”郑仕远笑道:“她不离开,你哪里又能遇见我,若是那样,你岂不是很可惜了啊!”“人家才不要遇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