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产房里待产的时间最是难熬,疼痛阵阵加剧,四肢无力,感觉生不如死。疼的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脑海里孔梓和陈松交替出现,他们都温暖的对我微笑,吐了几次,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以为过去几个小时,转头看看墙上的钟,不过才十分钟罢了。
期间陈松打产房公共电话,说所有手续他都已经办好,让我安心。
到了凌晨,医生再来检查的时候说羊水已经浑浊,要准备剖腹产,问我意见,我点头,让他们去通知陈松。
外面的流程我无法得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要陈松签手术生死状之类的东西,有没有留给他遇到危险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重大选择题。
此时此刻,朱明安,你在哪里?你不是说会一直照顾我的吗?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有护工过来推我去手术室,我觉得其中有个身影特别熟悉,努力睁开眼睛看看,对上的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原来是阿松呵,他怎么进来了?
不过我已经没有力气去问他,肚子疼的让我意识模糊。
手术室的大门无声的关上,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扭头看了看被隔在外面的陈松,他拿下口罩向我微笑,又伸手给我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待打了麻药,整个人却又变得清醒无比,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手术刀划过皮肤的锋利,医生用力的挤压我的腹部,有很多水溢出来,犹如那个幽深梦境里的黑色海水。
过了一会儿,肚子猛的一松,感觉身体深处有个东西被剥离出来,那一刻,灵魂飘离于身体之外,我看见医生从我肚子里拿出一个小娃娃,她好小好小,大概刚好是医生两只手掌那么大,医生简单的把她身上的污物处理了一下放到我面前对我说:“看看,是个女孩。”
我看了看她,看不出像我还是像孔梓,湿漉漉皱巴巴的,并未如电视里看到的新生婴儿一般哇哇大哭,她眼睛紧紧闭着,四肢有力的挣扎,一声不发。
由于早产,宝宝的体重未能达到新生儿的水平,有医生去通知陈松,她很快会被送入保温箱。
接下来的时间我便沉沉睡过去,四肢百骸皆如释重负。
待我被转移到病房,看到陈松与朱明安在一起,哦,终于联系上了,他来了。
朱明安见我出来,连忙扑上前来,抓住我的手问我怎么样?
还好,我虚弱的答道,不着痕迹的把手抽了出来。
怎么会突然就生了,不是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么?朱明安焦急的问我。
哦,医生说早产的可能性有很多,像燕回这种突然破水的应该跟身体太累有关。陈松接过话题答道。
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你来的,他懊恼的扯自己的头发。
不关你事,我说,是我自己决定要来的,对了,之前一直联系不上你,所以我打了电话给陈总。
朱明安脸色一沉,边上陈松的表情也不好看。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不安的问。
昨天晚上孔总突然呼吸衰竭,虽经奋力抢救,但还是……说到这里,陈松收住言语,向我看了看。
我虽然意识尚未完全恢复,但已能明白他想说什么,不由得心下一惊,没想到在我生孩子的时候,孔总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所谓生死,便是有人出生,有人死亡,可在我这里,这生与死之间的距离未必太近了些。
想到孔总往日待我的点滴,难过的哭起来,朱明安也跟着红了眼睛,陈松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在想什么,我不敢去看他,连他什么时候走也没有发现。
孩子在保温箱里呆了足足半个月,我因为出院也没有地方去,朱明安索性把我放到了医院开设的产妇月子中心。他一头要去处理孔总的身后事,一头还要顾着我,短短几周,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陈松偶尔会来看我,并不多说什么,逗逗孩子,问问我的身体情况,很快便离开。
掰手指数了数,还有五天就能出月子,不由得心生欢喜。我计划着出月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豆豆回烟台。
对,我叫她豆豆,刚出生的时候她就像颗小黄豆啊,虽然小但却生命力旺盛,如此迫切的想要与我见面。
都说小孩子的第一个月长的最快,果不其然,我每天都能发现她的新变化。皱眉咧嘴,长睫毛长指甲,一点点努力长的更像一个足月的婴儿。
一日下午,我正带着豆豆午睡,护理阿姨收拾好奶瓶出去洗。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大声训斥阿姨,我怕吵醒宝宝,轻轻的起了身,准备把门关关牢。
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见朱明安的妈妈从门外挤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无奈的朱明安。
阿姨,你有事吗?我看着来者不善的她,心里拉起警戒线,不肯放他们到内室。
有事,当然有事,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不停的打量着我,目光里满满的愤怒。
我看了看朱明安,他走到他妈妈身边扯了扯袖子说:“妈,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情等回到烟台再说,燕回还在坐月子呢。”
回去再说?他妈咬牙切齿的白了他一眼,回去黄花菜都凉了,我倒要看看这狐狸精使了什么手段,让家里的三个男人一个为她死了,一个为她天天跟丢了魂似的,一个临死前居然就立了遗嘱把家产一大半留给她,凭什么?
什么?孔总把遗产留一大半给我?我惊讶的下巴快要掉下来,连忙转身问朱明安这是怎么回事。
朱明安摇摇头,说父亲走了以后,公司的律师通过陈松找到我们,说他和父亲私交不错,有一次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聊到自己儿子早逝,不过留下遗腹子,不知道自己还能照顾她们多久。律师就建议他早作打算,给孤儿寡母一个保障。
没过几天,孔总就找他立了份遗嘱,并去公证处进行了公证,遗产的内容是把家里的房产一处留给妻子,一处留给朱明安,X市的这一处留给陆燕回,存款的百分之七十留给陆燕回,百分之三十留给妻子养老。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孔总的良苦用心,从这份遗嘱立刻可以看出血源关系的重要,难怪朱明安的妈妈气愤难平的过来找我,换作我是她,肯定也会心有不甘。
正在我思索着要如何应付朱明安的妈妈,室内突然传来豆豆的哼哼声,这小家伙被吵醒了,我赶快起身要去抱她,谁知朱明安的妈妈快人一步打开了内室的门,我赶快跟过去,她已经眼明手快把豆豆从小床上抱了起来。
我连忙走到她身边想把孩子接下来,谁知道她一侧身,把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瞪大眼睛跟我说:“陆燕回,这孩子是我孔家的,我必须要把她带走。”
你错了,阿姨,这孩子是我的,跟你没有一点血源关系。我毫不退缩,马上反击,即使再懦弱的妈妈在孩子遇到危险时恐怕都与我一般强硬吧。
你的?哼,朱明安的妈妈冷笑一声,我说是你的才是,我说不是你的就不是,趁我盯着怀里的宝宝,迅速从床的另一侧绕了过去。
我见她想走,连忙喊朱明安拦住她。
朱明安也果然拦住她,她见自己的儿子像坐铁塔似的站在门口,想到由于我的早产,破坏了她的全部计划,不由得嚎啕大哭,豆豆在她怀里被吓倒,也跟着大哭起来,一老一小,哭声此起彼落。
我对朱明安示意了一下,让他把豆豆接过来,他犹豫了一下,想从他妈妈手里把孩子接过来,谁知他妈虽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神智清明的很,见朱明安要抱孩子立刻闪身躲开。
阿姨,算我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吧,我说,我保证不会与朱明安结婚,宝宝爷爷留下来的遗产,除下宝宝的那一份,我什么都不要,可以吗?
朱明安听我如此说,惊讶的瞪大眼睛。
朱明安的妈妈见我如此说,慢慢止住哭泣,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我说的斩钉截铁。
不行,一直没说话的朱明安突然厉声说道。
什么不行?难得的默契,我与朱明安的妈妈一起发问。
为什么你要保证不与我结婚?朱明安走到我身边,语带忧伤。
呃,我看了看朱明安的妈妈,她紧张的看着我,生怕我把她出卖。
因为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当你是孩子的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