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四季分明,过了八月,天空便变的高而远,有时候是明亮的蔚蓝,有时候是带着灰的蓝,白云朵朵盛放在头顶,看起来像棉花糖一样柔软诱人。风也渐渐凉起来,早上不得不带件外套出门。
阿雅疯了以后,我没有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一是舍不得她去受苦,二是我觉得她只是暂时迷了心智,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
经过与阿雅的舅舅商量,我们决定把阿雅的房子卖掉,把这个钱用来给阿雅治疗。然后又允诺给护理阿姨双倍的薪水请她留下来照顾阿雅。
还好,阿雅很少发病,她更多的时间是发呆与自言自语。她的话虽多,但言语混乱,一直讲的时候我试图去分辨她在说什么,结果是徒劳。
我给齐梁打电话,永远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问过陈松,齐梁已经回公司上班,那唯一可能就是他把我拉入黑名单。
我找他并非是要与他理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阿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样我才能找到病因,让阿雅恢复的希望更大些。
我与杜磊后来再未联系,因为那天早上走的急,忘记交换号码,除非我去电脑城找他,不然他是永远找不到我的吧。
安安心心的上班,以逗朱明安为乐。
他说陆燕回,我们晚上去吃烧烤吧,我说好,就我们俩吗?
呃,不是,还有周舸和董义小柔。
又是固定的五人行。
上次你和周舸打架,他没给你小鞋穿吗?我笑嘻嘻的问。
哼,他不敢。朱明安说完还不屑的扭头看了看埋头工作的周舸。
为什么不敢?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我斜着眼睛问。
不告诉你,嘿嘿,朱明安露出傻气的笑容。
秋天,海边,啤酒,烧烤,此情此景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妙。
喝到微醺,众人讲话开始肆意,我大声指责董义散播谣言太可恶,他说他看到我就讨厌,一副高傲目中无人的样子,刚好有那么个机会,怎么可能放过,编也要编个谣言出来整我。
我说那你现在得偿所愿,觉得开心吗?
不!开!心!他转身对着海大声喊。
我觉得有趣,学着他的样子对着大海高喊:为什么还不开心?
因为你没有被我踩在脚底下叫我大王!!!
哈哈哈,他声嘶力竭的声音海浪声裹着渐渐远去。
我们回头去找朱明安,发现他已经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而周舸与小柔已不知去向。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朱明安弄上出租车,司机一见上来仨酒鬼,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董义迅速从朱明安身上的钱包里摸出一百块递给他说,到XX路,不用找了。
我说你还真不客气啊,拿别人的钱跟拿自己的似的。
那可不,拿朱明安的钱就跟没拿似的。
朱明安住在一个背山面海的小区。我说真看不出来啊,他居然住在这么高档的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董义正在狠命的把朱明安往电梯里拖,我负责压着电梯门。
他累的直喘粗气,说大小姐你就别摆谱了,快来帮我一起把他弄进来,这家伙看着不胖,怎么这死沉死沉的。
我过去帮他一起抬,不仅重,还软的跟一滩泥一样,东歪西倒的压的我找不着重心。
好不容易熬到电梯到,董义又熟门熟路的从朱明安身上摸出钥匙开门,动作连贯的一气呵成,看的我目瞪口呆。
我说你们俩不会有基情吧,你怎么对朱明安这么熟悉啊,不仅知道他家在哪儿,钱包在哪儿,现在连钥匙在哪儿都知道。
董义白我一眼,打开灯,又和我把朱明安拖进房间,拖到床上又帮他把鞋子脱了又盖上被子。
好不容易安置妥当,两个人都累的不轻。我渴的要命,走到厨房去找水喝,找来找去没找到水,只好放水烧一点,董义在外面大声喊:“多烧点,我也要喝,渴死了。”
厨房的窗外是黑黝黝的青山,清晨的时候应该能听到鸟鸣,下雨的时候能闻见水汽的味道,晴天的时候会有花香。
这房子真不错。
我烧好水倒了两杯,一杯端出去递给躺在沙发上摆成泥状的董义。
当然不错,还用你评价,这房子当年可是这座城市的单价王呢。
那朱明安怎么买得起啊,我喝了一口水说道。
噗……董义嘴巴里的一口水喷水出来,他像被电击一样站起来跳着说:“你想害死我啊,报仇也不是这么报的,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哈哈哈,我今天第二次开怀大笑,他乱跳的要子好像一只猩猩哦。
朱明安家又没有凉水,这水是刚烧开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怪我,我才没你那么小心眼呢?我回他道。
趁董义去洗手间的功夫,我在朱明安家里逛了逛,说是逛,那真是一点不夸张。房子远比我想像的大,房门大多紧闭,我也没太好意思开门,只能在公共区域溜达。
二楼有一个开放式的书房,书架从脚底一直做到屋顶,密密麻麻的各式书籍,我瞅了瞅,从天文地理历史哲学到古今笑话天下奇谈应有尽有,不知道是拿来做摆设的还是用来读的。
墙角有一只木质梯子,我走过去看了看,应该是爬到高处拿书用的,摸了摸木头,虽然一尘不染,但中间有明显的使用磨损痕迹,看来使用率还蛮频繁的,朱明安这家伙不会真读这么多书吧?这跟他凤凰男的气质明显不符。
陆燕回,陆燕回,董义在楼下喊我。
故意不理他,他就在下面说你有没有教养啊,到人家里不打招呼就四处乱走。
要你管,我说。
不过尽管嘴巴上这么说,但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慢慢的往楼下踱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闪,好像有熟悉的东西一晃而过,连忙转头去看,是墙上的一幅相框,里面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并肩而立,一个是朱明安,而另一个是——孔年。
孔年?孔总怎么会和朱明安站在一起拍照?他们俩是什么关系?父子?应该不是,一个姓孔一个姓朱……
陆燕回,你在上面孵蛋啊,快下来,我准备要回家了,你要不要一起走?
要,当然要,我来不及多想,连忙蹬蹬蹬的跑下楼,虽然这里风景无限好,无奈出租车太少。
一路上,我都想问董义朱明安和孔总是什么关系,又想起那次一起在人事那边对质,我自称自己是孔总的情人,作为情人,连人家最基本的家庭情况都不知道,问起来怕是又要惹他连讽带刺,遂悻悻作罢。
正想着,手机响起来,是陈松,他问我睡了没,我说没有,刚和同事吃好饭,现在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他问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我说男的,他呵呵笑着说注意安全。我说你就不担心吗?他说你需要我担心吗?
需要,当然需要,我撒娇说道。
语气肉麻的让坐边上的董义连着往边上挪了三挪,出租车司机也频频回头看我。
他并不理会我的撒娇,语气有点疲惫的说:“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我说好,电话刚挂掉,只见董义歪着脑袋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孔总电话?他语气不善。
关你何事,我毫不客气的说道。
人人都说你是孔总的情人,我却偏偏不信,他说。
司机一听他这话,两耳立刻竖起来,又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你为什么不信?我本来就是孔总推荐过来的,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帮我,孔总又不是好说话的人。
关于这一点,我也很纳闷,董义说道。孔总以前喜欢的都是周迅那型儿的,怎么刚去了X市没多久,喜好就变成你这款了?
董义的话勾出我刚上班时候的种种疑惑,那时候几乎只是象征性的面试两次便直接上班。按理说,孔总那么严肃的人,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帮一个相处不久的下属推荐工作呢?
董义的酒喝的也不少,路上的时候小睡了一会儿,我快到家的时候把他喊醒。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着我说:“把你的车钱付了。”
已经付了,小气鬼,你的那份我也给了司机了,谢谢你今天送朱明安回家。
又不是你喝醉了送你,假客气什么,他一边跟司机说地址,一边从钱包里拿出钱给我说,不要你付我的部分,假大方。
好嘛,又假客气又假大方,这什么人啊。不过我跟钱可没仇,伸手把钱接了过来。
路边灯光昏暗,他捏了捏眉头,示意司机开车,我刚想挥手跟他说再见,车子却蹭的一下迅速开了过去,我只好把伸到半路的手收了回来,慢慢的握成拳头。
下次别想我再跟你们一起吃饭。
到家,阿雅已经睡着,护理阿姨正坐在客气看着家庭伦理剧,可能正看到悲伤处,一手拿着纸巾盒,一手拿着纸,哭的稀里滑啦。
阿姨是真性情,生活都已经这么糟糕了,那还有心思去为别人的人生哭泣?
躲到阳台上给陈松打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起,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我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他说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到家了吗?
到了,我说。
那也洗洗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说好。
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隐约听到他那边有手机铃声响起,我心生疑惑,忙问:“是谁的手机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