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她清润的侧脸,温和的笑容和执笔时的坚毅,内心暗暗下决心:终有一日,有要成为站在她身边的男子。
而后来当我在景轩帝肖誉举办的盛宴上看见她,而她笑着摆手说自己什么都不会的时候,我是奇怪的,这样有才情的女子,明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何偏生要出这个丑?
直到我来到天朝,知道了这里的文化之后,才对她赞叹不已。
这里的文化丰富,随便一样就可以让她名扬天下,而她,却一直觉得,“剽窃什么的,除了生死关头,我都不会去用的。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心血被别人用来搏得名声。我若是真的喜爱,自然会潜心研究,自然能做出自己的成绩——譬如阵法,可是若不是真心喜爱,又何须去博名?”
这样通透的女子,世间又有几个。
更让我吃惊的是,她努努嘴,“其实我不是觉得抄袭不好,天下一大抄,不管是文章乐曲琴棋书画……大多相互学习,我不是超脱于世外的那些人,只是那个时候,在那个朝代,乱世佳人远比薄命才女生活的好。才情不过是身外物,保命才是最重要的,谢依依若是穿回盛唐,作诗牡丹,定然名垂千古,可惜——”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我却明白了。
她是智慧的,而且是本真的,她的灵魂纯澈的让我不忍心触碰。
最开始,是我先动了心,初见,我就决定要招惹这个女子。
后来我想,若是没有那首诗,我会否对她一见钟情?
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却突然笑自己傻。
我对她的爱,是灵魂在叫嚣的沉溺,不管她在哪里,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子,不管她说的什么穿的什么做的什么,我都会爱上她。
毫不犹豫。
因为每次见到她,我可以听见自己内心发出的一种乐器敲鼓的声音,温暖的柔软的安逸的——心跳声。
那是我的灵魂与她的灵魂发出的共鸣的声音。
每一次敲击就在逼着我告诉她一次,“我爱你。”
大抵说出来太多次就厌烦了,可惜我却不厌其烦。
开始的开始,我就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恨不得此生不换终成眷属。
然而,世事艰辛,且不论我们俩个的身份与立场,光是纯粹感情的道路上,都经历了无数的考验和历练。
后来她说:“用亦舒的话来说,我们俩个,是排除万难之后还有万难,所以我们才情比金坚。”
我揉着她柔软的发丝,笑而不语。
不管怎样,她——终归是我的。
初见开始,我就想要得到,并且此生唯一没有克制住的,就是我对她的爱。
后来,终于有一次,我遇见了师傅。
我笑着告诉他,我遇见了一个女子,她很真,所以我过不去。
师傅眯着眼睛懒懒的笑着,然后掐指一算,大呼我运气不错,我命中有一劫,若破情劫,方可破此劫。
而我,遇见了她,所以此生平安。
我问师傅,为什么,我可以杜绝罂粟的诱惑,却怎样都忘不了她?
师傅笑着对我说:“问你的心。”
我怔然,却恍然大悟。
恍惚之间想起来她进宫的那一日,藏青色的轿子,细细密密的阳光层层叠叠的落下来,一串串珠玉帘幔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站在那里,可以看见她白皙的脖颈和侧脸,在刺目的阳光下显得分外柔和,好看的要命。可是她的眼睛却如一潭死寂的湖水,毫无身材。
直到——我们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我在她眼里看见了惊喜。
那一刻,我的心狠狠的动了一下,我知道……它在告诉我,这辈子,你逃不掉了。
那天阳光正好,她穿的什么衣服我忘记了,可是那个美好的侧脸和眼睛,我此生难忘。
顾旻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我的内心蔓延起无法抑制的悲哀,“到底因为什么,让你这样对我或者说,为什么你宁愿放弃我也不愿意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
顾旻回过身来,静静的看着我,“你高看自己了,你没有那么重要。”
此时此刻,我真的失去了所有的气力,我腿一软,狠狠的摔了下去,似乎被我这么一撞,肚子里的孩子也吓坏了,独自疼的不行。
顾旻在看见我滑落下来之后,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终于没有犹疑,走到我身边稳住我,眼中的心疼绝对没有刻意的成分,“嬛嬛……嬛嬛……你不要吓我?”
我看着他惊恐的侧脸,听着他快要哭出来的一种颤音,心里突然烦躁起来,“你要走就早,不要管我啊……既然你说了我不重要,既然你说了不应该来招惹我,既然——我这么高看了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请你——离开我的世界,永远不要来。”
我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到底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这样卑微,不过是因为我爱你,我不过奢求你对我好言相劝,我不过……希望你对我情真意切,我从来不奢求相守相依,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顾旻此时似乎恢复了一点冷静,他紧闭着眼,然后慢慢的扶起我,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掩藏了自己的所有心绪,他就那么水波无痕的看着我,好像……一个妇产科医生在看着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孕妇,那种显而易见的关心……似乎是他的天职。
我目光沉痛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顾旻……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苦笑,“最开始,我们不是相看两生厌的么。”
顿了顿,我定定的看着他,“既然这样,我们……以后也还是这样好了,反正,我的死活你已经不在意了,而你……从刚刚开始,已经没有资格做我孩子的父亲了。”
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我可以允许自己在有困难的时候没有考虑到顾旻的感受,可是我却忍受不了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他难道不知道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生孩子意味着什么么?我虽然没有真正的让他有安全感,可是他真的令我很失望。
我淡淡的看着他,语气极尽可能的平淡,可是一开口还是出卖了我的心,我有点委屈,明明现在……我已经孤立无援了,难道——“你真的……”
不要我了么?
这么卑微的话,我开不了口,只是——我闭上双眼,死命的咬紧下唇,“那你走吧。”
我没有停顿,睁开眼睛努力的看着他英挺的侧脸,“你走吧,离开这里,去跟程家的小姐成亲,然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线,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既然这样,不如各自退一步,给彼此一个相对的空间,怀念彼此的好,然后——此生不再相见。
我的心疼的要命,胸口闷闷的,似乎有很多很多块大石头压住了,像是压制孙悟空的五指山一样,怎么都挣脱不开,那种压抑的心情,似乎直接刺激了我的泪腺。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滚落下去,而那个男子,那个曾经为我死都可以的男子,就这样在月色迷离的夜晚,像出现的时候一样,那么突然的消失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捂着胸口对他的背影说:“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什么都不顾了。”
我拼命的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生怕心脏这一秒开始就停止跳动,死命的扣住自己的手腕,让自己的心脏慢慢的平复下来。
对于一个经历过穿越和重生的人来说,这样的反映已经是情绪波动的最大体现了。我甚至不能歇斯底里,因为我不仅穿越重生了,我还是皇帝的妃子这后宫里等着我出事的人数不胜数,全部都在等着落井下石。
就像在天朝上班时说的那样,不管昨天晚上你经历了怎样的悲伤,这个城市白天还是车水马龙。
不管今天我遭受了多么大的冲击和悲伤,明天我还是要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言笑晏晏,和一众妃嫔姐妹情深。
我平复了一下呼吸,对外面扬声道:“来人,我要沐浴。”
在等待出征的日子里,我的落霞殿可谓是门庭若市,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妃嫔命妇全部在这个时候纷至沓来,打着喝茶聊天的拜访名义,私下里尽问些国家机密。
譬如今日这个程家的小姐。
本来我是一律谢绝客人的拜访的,只不过今日顾旻所谓的未婚妻亲自求见,我只好放下手边的事情,接了帖子。
这程家也是百年世家,在前朝势去的时候果断奔向了先帝的阵营,于是成为为数不多的百年世家,而且程家明显比谢家明智,程家在盛明这个新王朝建立之后,程老爷子就立马辞官返乡,只说自己颐养天福享受儿孙之乐,先帝难过了一阵子也应允了,并封程国公一品世代承袭爵位。而程家的小辈也确实争气,这辈子更是人才辈出,程家的嫡长子是顾旻那一年的榜眼,跟顾旻平分秋色,当时程家的嫡子就很看好顾旻,两人关系一直不错,有种君子之交的感觉。
而程家的这位小姐,是程家嫡子的亲妹妹,也是程家唯一的嫡女,才貌双全就不必说了,更是温婉可人,在外的名声比起我可是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所以我在听说顾旻跟这位小姐即将成亲的消息之后,虽然很难受,但是不得不说——这两人的确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怎么看怎么般配。
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怎么看,这位程小姐都比我跟顾旻更为般配,理由很简单,她们都是惊才绝艳的人。而我,却太三俗了。
我爱惜自己的小命,有目的的做每一件事,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爱情或者价值观,而这位程小姐——我仔细了打量了她一眼,她的眉目之间自有一股风流的韵味,且不说身形窈窕面若桃李,单单是全身上下的首饰只有一串佛珠子来说,她的确是超然于世外的。
和我在昭觉寺带了多年,习性自然跟出家之人相差无几不同,她是骨子里的内敛沉静,温婉的笑着,没有一丝疏离和怜悯,可是让我觉得自己这一眼就输了。
说不服气是不可能的,我做不到像圣母那样,对着自己意中人的未婚妻言笑晏晏,更伤感的是,这位小姐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