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夕岩不记得自己的是怎么被救的,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国都瑞雪迎来第一场雪。柳絮一般的雪纷纷飘落,没过几个时辰,便让美丽繁荣的瑞雪城银装素裹。一望无际的白色肃穆典雅,也带着一丝冷漠阴寒。
她一个人孤单地站在街头,又饿又冷,看着街边香喷喷的包子,忍不住想要伸手。
“谁,谁偷我包子!”老板似乎看到了那只小手,连忙往她奔跑的方向看去。
“来人呐!有人偷包子!”
她没命地往前跑,一个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还是小脸着地,然而她竟然快速的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跑着,没有掉一滴泪。小女孩只知道向前,随意的拐弯,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她只知道应该跑,不跑会没命的。
寒冬之中,她只穿了一身乞丐的破衣,头发和脸都脏脏的,但是那双灵气逼人的双眼确美得很,右眼下的泪痣更是给她带上了一丝惹人怜爱萌态。
喘着气,她又转了几道弯,终于在一个仓库一样的地方停了下来,赶紧躲入几个大包裹之后。
待平息自己的呼吸,感觉他们并没有追上来,她匆匆掏出怀里的包子。
“啊呜——”一口咬上去,肉汁流了出来,浸入白花花的面皮,可口至极。那包子,真的是这一生中,吃过的最好吃的。
那雪天,也是这一生中,感受过的最寒冷的。
佟夕岩睁开眼,看着自己躺着的地方,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闭上眼,又睡了。
梦璃她幼嫩的双手亲密地接触了地面,眼花之际,她似乎有看到鲜血从她的双手流出。
“大胆?!”一个士兵走上前来,“臭乞丐,不要命了!竟敢拦太子殿下的路?!”
对的,那天,她拦了他的路。
佟夕岩颤抖着苦笑了一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有人推我。”
“算了。小孩子而已,免她一死。”
佟夕岩心里想着快遛,拖着擦伤的身子,自以为很快地起身。但是由于这几天饱一顿饿一顿的,身体实在是有些缺乏营养,这一下突然起身,大脑供血不足,眼前瞬间黑了一片,晕头转向。
“还不走,找死!”士兵毫不留情地伸出脚,一下踹中她的肚子。
“噗——”一口鲜血喷出,佟夕岩酿跄几下,最终又倒在了地上。
“还不滚?!”士兵再次踹了一脚,这一脚揣在她的脑袋上。只是觉得头顶一震,天旋地转,她整个身子便向人群内旁边飞去。
“好痛……”佟夕岩伸手摸了摸头顶,手心便一片湿润。
血……
“救命……”
好冷……
好痛……
“谁救救我……救救我……”再这样下去我会流血过多而死的……她勉强撑起上身,心有不甘。
才死一次,这一世,她才不要这么快就死……
就在她挣扎之时,喉咙一热,一种冲人的血腥味顿时蔓延她的口腔,她硬要逼它下去,却不料,两股热血从鼻孔处流了出来。
我又要死了吗……
“救我,救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抓住了一个人,使劲扯着他的裤子:“救我,求求你了……这次……我不想死……”
还未看清他的样貌,头顶传来的巨痛占据了她的感官,撑不下去的她眼睛一番,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鲜血流了一地,她瘦弱的手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用身体中最后残留的力气死死地抓住那个人的裤脚,怎么也掰不开。
再次睁开眼,佟夕岩坐了起来,叹了口气。
这下,她是彻底醒了。
观察四周,是一个熟悉的房子。
没错,这里正是,他毁容时,所住的房子,是吴府。
缓缓起身,抚摸着这里的家具,她心中,有万千愁绪。
当时她就是这么默默地起身,想要在房间里寻找一面铜镜。
这个屋子像是个客房,没有梳妆台,甚至连盆水都不给她留。
那个时候,周柏菱走了进来,端着饭菜,看她在屋内行走,便问:“佟妹子,你干什么呢?来吃午饭吧。”
佟夕岩点点头,走了过来,却不忘问:“那个......有没有镜子?”
“镜子?”周柏菱顿了顿,“佟妹子,你在慢慢恢复,现在的样子有点......还是不要看了吧。”
了解,佟夕岩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里。她抚摸着刚才躺过的床,紧皱眉头。
“这位姑娘伤得极重,就算现在也是苟延残喘,老夫,无能为力啊。”大夫坐在床头,摇了摇头,“就救活而言,就很困难了,更何况容貌尽毁,她面上的皮本也不是她本人的。”
“是吗。”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就算了吧,把她捞起来,本殿已是尽力帮助了。”
夏谨炎......是他......
“夏......”艰难地开口,她留下的泪灼烧着她的脸,“夏......”
似乎听到了她微弱的声音,夏谨炎转脸看去,只见她紧紧盯着自己,好似流了眼泪。
“你是在,叫本殿?”夏谨炎突然有些好奇,“本殿叫什么?”
“谨......”佟夕岩努力地说话,却发不出声,“炎......”
“你是怎么知道本殿的?”夏谨炎挑眉,不过也不是很在乎,毕竟他玩过的女人太多了,“看在你快要死的份上,遇到本殿也算与本殿有缘,有什么遗愿尽管说吧,如果能帮到,本殿就顺便帮你办了。”
“牌......”
“什么牌?”夏谨炎疑惑道。
佟夕岩艰难地伸手探入腰带中,好不容易抽出了锦囊。
夏谨炎接过锦囊,打开只见里面有两个令牌。
“这是!”惊得说不出话,他拿起里面的一张令牌细细察看,这确是当日他赠与佟夕岩的令牌,仔细看去,上面的划痕都一模一样。
佟夕岩伸手,弱弱地抓住他的衣角,眼泪不住地流:“霍......羽......”
夏谨炎怔怔看着她,他突然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她气息弱的仿佛马上就要死掉。挥手遣散了大夫与所有的仆人,他声音颤抖:“你是,你是佟夕岩吗?”
“是......”
“你怎么会......”夏谨炎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半边脸,回想起方才大夫所说,心下冰凉,“我前几日还听消息说你要嫁给穆子卿,奇怪你怎么不与穆子瑜在一起了,今日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摇摇头:“霍......羽......”
“霍羽?”夏谨炎点点头,“我知道他!那个医仙!对,他能救你,可是,他无影无踪,我要怎么找到他?”
“琼......水......庵......”佟夕岩艰难道,“今......朝......醉......”
“琼水庵和今朝醉?”夏谨炎点点头,“好,好,你等着,我马上亲自去。”
“不......”似乎用尽全力,佟夕岩握着他的手,“别离开......”
她怕,她现在什么都怕,她觉得处处都是陷阱。
“好,我不走,我派人去。”夏谨炎紧握她的手,她伤心地厉害,他看着心疼。
“子瑜......”佟夕岩问他。
夏谨炎跟着她的语调:“你想问穆子瑜现在怎么样了?”
“嗯......”
她终究,心中最重要的还是他。
我认了!夏谨炎咬咬牙,朝她笑笑:“你先休息,我派人去打听,你一定要活着,等医仙来好不好?”
“好......”
思绪回来,她叹了口气,坐在桌子上。
这个地方,真的让她忍不住回忆了不少东西。
“咚咚咚”听到敲门的声音,佟夕岩起身,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古辛笑着的脸。
“夕岩你醒了?”
“古辛?”她愣了愣,“是你救了我?”
“不是啊,”古辛笑了笑,“是一个高人救了你。”
“高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佟夕岩只得乖乖坐下,“什么高人。”
“夕岩,你先吃东西,我先走了,等会来看你。”古辛匆匆放下饭菜,朝她笑了笑,走了出去。
佟夕岩一脸怔怔坐在那里,皱皱眉头,抓着饭碗和筷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什么意思呢?她莫名地动手用筷子夹了菜到碗里,默默吃了起来。
高人?什么高人?这个地方,是吴府,难道是吴城主救了她?还是吴鸢?
这些都不重要,子瑜去哪里了?她们有看到子瑜嘛?她们会帮她救子瑜嘛?
忽然门打开了,佟夕岩起身向门外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子。
他身着白衣,微笑地看着她,犹如一个谪仙。
虽然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但他眼眸中,神情温柔,目光锁定着她,从不曾偏移。他缓缓走进,伸手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身上的药味,却浓厚了许多。
“阿岩。”他笑着说,声音温柔,“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