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楚燕一个抬手，手指落在了桌子上，允儿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西凉楚燕淡然道：“你这么说皇后娘娘，也不怕我跟她学了去？”
西凉楚燕的语气虽然带了嘲讽，眼神却很平和，文鸯仔细地打量着，西凉楚燕并非是在戏谑。
允儿不急不闹：“娘娘宽宏大量，怎么会与我这种粗使的丫鬟计较？且我与娘娘说的都是真话，就算是被皇后娘娘听了去，也不会疑我，我有何惧？”声音中是满满的笃定。
西凉楚燕颔首，华清还真走了狗屎运，有一个这么聪明的丫头，也不愿与她计较什么，说道：“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罢了，回去与皇后娘娘说，什么事情都要放宽心，不要总是和自己过不去，知道么？”
眉眼之间已是深深的倦怠了。
允儿连忙点了点头。
取了药之后款款地离开。
文鸯笑盈盈地说道：“娘娘似乎不讨厌这个文鸯。”
西凉楚燕并不作声，讨厌不讨厌反正就这样了，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意思，皇宫有很多人是她要操心的，但也有很多人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允儿这种奴婢到处都是，最多就是懂得为人处世，懂得周全自己罢了。
这么想着只是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帮我准备出行吧。”
北街是整个京城中最繁华的所在，若飞到高空上去就会发现，其实那座青楼是和北街是相背而立的，只不过来两条街道之间隔着林立的商铺，所以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文鸯，你看我这个样子可还行？”西凉楚燕穿了男人的长衫出来，文鸯果是个办事靠谱的人，三言两语的，就将守卫给唬住，两个人装成了要去民间采办的小药童，混在队伍之中就出来了。
文鸯放眼看去，只见西凉楚燕梳着高高的发髻，英姿飒爽的气质迎面而来，她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一把扇子被她娴熟地玩于股掌之中，自信满满。
“小主人的样子很好啊。真像是个风流倜傥的娘娘哥呢。”文鸯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
走着走着，就在北街驻足，原来在自己面前的是座高耸的楼，楼上写着三个大字：“陶然居”。
“文鸯，这是哪里？”
“您不知道吗？这个陶然居可是如今京都中最大的茶楼，后台硬朗，要来这里喝茶，没有一点后台是不可能的。
西凉楚燕突然想到，自己从前守寡的时候哪里能注意到这么多呢，京城人的花天酒地，根本就不是他能触碰到的。
她托着下巴，说道：“我们进去看看又何妨。”说着就要往里头走，文鸯忙拉住西凉楚燕的衣袖，说道：“这里的茶座已预定到三个月之后，就算进去也没有地方坐，娘娘何必一定要进去呢。”
“这种理由怎么可能拦得住本宫？”西凉楚燕的眼睛说道：“你将这二十两银子送给守卫，就说我想到此品茶，若成功了，他可以拿到更多。”
文鸯听得傻乎乎的，问道：“娘娘，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直接说明您的身份不就可以了吗。”
西凉楚燕想了片刻，道：“我的身份不能这么早曝光，你是打算我们还没有自报身份，就被人抓起来了么。”
这么解释了一番之后，文鸯总算明白，她点了点头，去了。
就在文鸯和侍卫交涉的时候，西凉楚燕经来到茶楼后门，整座茶楼一共有三层，西凉楚燕细细观察之后发现，真正烹茶的地方在二层楼。
她没有告诉文鸯的是，这座茶馆的主人，和昨天出事的那家青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西凉楚燕努力地嗅了，能闻到铁观音的味道，有淡淡的甜味，难道说这茶楼里头的茶师最喜欢的是独辟蹊径，要做一道甜茶来？
这么想着，文鸯的声音已经在耳边萦绕开，她小声地呼唤到：“娘娘，娘娘。”
西凉楚燕蹑手蹑脚地从后头绕出来，问道：“怎么样，说好了吗？”
文鸯点了点头，道：“但是要娘娘受一点委屈。”
西凉楚燕蹙眉，“难道还要捉拿我不成？”
文鸯仍是点了点头：“是。”
算了，管不了了，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西凉楚燕打定主意之后，道：“行。”
心中有了主意，便是敛了神色，只缓缓步到茶楼前。
一刻钟之前，文鸯和其中的一个侍卫交涉的时候，另一个侍卫已经传了信息到楼上去。
今天是茶楼的老板到这视察的日子，自然戒备森严，但奇怪，老板早早就放出话来，若是有客拜访，定要让她进来。
侍卫不敢怠慢，回禀了之后，得到肯定，才同意了文鸯这古里古怪的要求。
老板自己则上了一楼，只派出一个人装作茶客的样子来。
西凉楚燕被半推着上楼的时候，茶客还在品尝着美味，西凉楚燕一眼瞧去，果然是一道甜茶叶，文鸯曾与西凉楚燕说过，这里汇集了天南地北的茶师，按照茶客的需求进行茶品的更迭。
“你是什么人？”茶客倒是很淡定，只是那垂手而立在一旁的茶师有些慌乱，他怒气冲冲地蹬着两边的侍卫，说道：“怎么？连个人都拦不住吗？”
侍卫连忙跪在地上，说道：“他，他用了迷魂术……”
侍卫一时说话支支吾吾起来，这都是刚才串通好的台词，西凉楚燕淡然道：“不是迷魂术，不过是茴香研磨成的粉末罢了。我做不出这下三流的事情来。”
语气里透着傲气。
茶师的眼中透出了兴趣，他与旁边的茶客征询意见后，淡淡地问道：“这位姑娘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铁观音性凉，若是用桂花糖进行调和，虽会将本身的寒凉驱散，但味道不好，这是其一，其二呢。”
西凉楚燕故意卖了个关子，稍稍地解了自己的双手，在茶客的身边来回地走着，“这位茶客看起来脾胃两虚，手掌常年向内弯曲，是手心常冒汗的体征，原就脏腑不调，为什么还要给他准备性征也不稳定的茶品？”
说着，已将茶客拿着的筷子放下，茶客看者西凉楚燕，一脸的懵逼。
茶师有些气恼：“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指指点点是什么意思？”
西凉楚燕淡定地说道：“但若在这铁观音中多加一个剂量的火候，结果就完全不一样，这会将铁观音本身的温热给催化出来，且能治了这位茶客的虚汗，一举两得。”
西凉楚燕的声音中带着某种挑衅，茶师想了片刻，问道：“怎么，你今天是来拆我的台的？”
西凉楚燕笑道：“我平白无故地为什么要来拆你的台，我来是与你谈合作。”
茶师不屑一顾：“我们陶然居每天都有你这样的江湖客上门来求合作，若我全部答应，岂不是要砸了招牌？”
“你脸上长痘，脸色虚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房事不和谐，不是你与妻子同床异梦，就是你至今尚未婚娶，不过看来，你已到而立之年，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大，那唯一的一种情况就在你自己身上了。”
西凉楚燕仔细地打量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显然他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么胡搅蛮缠的人，更可恨的是，他说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对的，只能讪讪的，心里却不能不服。
“若是你觉得我们可以合作，可以详谈，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倒是一旁的文鸯，因为知道西凉楚燕的身份，如今看到她这般口无遮拦，一时之间也羞红了脸。
而三楼的沈佳音，此时正认真地听着西凉楚燕所说的话，不知道怎么的，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西凉楚燕的脸，有一种奇妙的直觉在他的脑海中诞生，这个人真的只是个简单的江湖客么。
沈佳音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那个茶盏，茶盏已经空了，宋英英站在一旁，小声地问道：“主人，可要为您续茶？”
沈佳音摇了摇头，好不容易应付好了欧阳锋，对于他来说，一旦在京城之中扎下根来，面临的就是暗流，只有在陶然居中才能真正地感受到惬意，虽然这个人的突然闯入让他的兴致大减，但是他带来的建议不可谓不好，不如就静静地听完。
这一次，他要让牧褚自己收手，他已经毁了自己一次，不能任由他毁灭自己第二次。
茶师原就接到了沈佳音的命令，若是来者诚心诚意，需得听她讲完，且留下一二可以用来分辨的证据，沈佳音的话，茶师怎么能够不听，虽是对西凉楚燕恨得咬牙切齿，也少不得听她将事情全部说完。
“你想要怎么样的合作？”
茶师转眼间已经换了一件风袍，俨然换了一个人一般，周身都焕发着严肃治学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