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妃说着摆了摆手，那身旁的灵珠连忙又将茶水添满了水杯。
沈佳音笑着说：“沈太妃说的极是，如今府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若不是沈太妃您在这里坐镇，就凭我，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解决的呢，便是这个节骨眼上，绿萝妹妹还这么地不懂事。”
说着，沈佳音便轻轻地端起了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
“正是了，绿萝若是与沈太妃好好地道个歉，说不定什么事情就都没有了。”蒋语瑶也打着圆场。
云姬原本就是最洞悉世事的，如今看到众人都在让绿萝下台阶，便连忙说道：“沈太妃，您当真是不知道，绿萝的脾气便是这样，这两天正好是来月信的时候，少不得也看她对我有了顶撞，如今若不是太妃您这般仁慈博爱，便也是白瞎了她这样受五皇子恩宠的景象了。”
说着便是走过去，轻轻地扑打了一下绿萝的手，说道“你难道不懂得沈太妃对你的宽容之心吗？”
绿萝看到连云姬都出来说话了，便也知道自己若是这么倔强，恐怕是哪一关都是难过的，便也只是嘟囔着嘴，说道：“刚才是妹妹不对，妹妹在这里与跟沈太妃赔罪了。”
沈佳音笑着说：“难道绿萝还会赔礼道歉，这样便是了，沈太妃您也不应该生气了吧。”
沈太妃便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人，也不值得了。”
说着便轻轻地端起了身边的茶杯，笑着和下面的下人说道：“好了，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叨扰了，便来说一说这个人的事情吧。”
大家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便也轻轻地说道：“是。”
萱宜看着殿内所有人都在心怀鬼胎地想着那个永远沉尸湖底的下人，心中却是想起了从前与沈佳凝相处的场景，沈佳凝与沈佳音的关系最是交好，可是沈佳音恐怕到死都不可能知道，她这位最好的玩伴便是父亲留在她的身边的棋子和眼线。
而自己，也是沈大人为了防止沈佳音朝着不可遏制的方向而安插在沈佳音身边的眼线。
那个时候为了提高自己与沈佳凝之间的默契度，沈大人专门让他们两个人呆在一起，相互磨合，而在他们告诉沈佳音的共同口径中，是因为沈佳凝突然得了重病，不得不要请最贴心的侍女去侍奉着，这个时候，萱宜自告奋勇地去了。
萱宜的身上原本就背负着家族的仇恨，她是羽龙族人，羽龙族在京都的地位原本就是高的，后来因为当今皇帝的昏庸，羽龙族一族惨遭灭亡，只留下了羽龙族一点的血脉，也正是因为看中了萱宜这一点的不同，沈大人才会容许她陪在自己独独的一个女儿的身边。
那天，沈佳凝因为偷摸地寄居在沈府上许久，两人之间也达成了某种训练，就想着要去见过沈佳音的姨娘，这个人是沈大人心尖上的人，沈佳凝想要一步一步达成自己的野心，就必须要与她见面。
萱宜沉沉地点头，反正她在沈佳凝的面前，除了做一个傀儡该做的事，其他的都不用管。
萱宜打开衣柜，挑选起来，她知道沈佳凝平日最爱淡雅的衣裙，沈佳凝的家世不好，虽然她的父亲与沈大人是兄弟，可是因其嗜酒如命，将朝廷赐给他的官衔给丢了，不仅如此，一旦疯癫起来，连妻儿都要打骂的。
之前来到沈府的时候，也看见她穿过一些颜色稍微艳丽的衣服，想必是抵不住女儿家的爱美之心，偷偷制成的，老夫人也很喜欢她这样装扮，这次在沈府的密室中呆了这么久，自然是要记着带着的，以便可以投其所好。
思来想去，萱宜取出了一件暗花云锦绸服，内里是拿碧螺青掺了金丝绣的，云锦的面料雍容华贵，裙底还有只傲笑长空的丹鹤，意境悠远。
“佳凝小姐，这套宫装，你可还觉得满意？”萱宜拖着裙子来到了沈佳凝的面前。
“颜色会不会暗淡了些？”沈佳凝皱了下眉。
“我觉得正是稍暗点的颜色才能衬出你的妆容呢，而且这套宫装的裙底有只鹤，与你头上的这只倒有遥遥相望的的巧宗在里面。”萱宜说。
“从来也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府里头的丫鬟，多是被父亲给遣走了，我真是羡慕沈佳音，有你这样优秀的丫鬟在身边。”
沈佳凝难过地说，从亲眼看到父亲将她的母亲和姨娘打倒在地开始，她的心里就慢慢地蒙上了阴影，为什么沈佳音与她同样都是沈家的后代，可是两个人的父亲却是有千千万万的不同？
她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发展而委曲求全，而沈佳音呢，却可以这般毫无心机地享受着周遭人的宠爱？
“佳凝小姐过奖了，其实我们如今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大小姐好的，只要她未来能够在五皇子那里得了更多的信任与好处，我们这一点的牺牲算什么呢。”
正是了，这才是叔叔一直藏在心里头的话吧，沈佳凝原本还要为镜子中美丽动人的自己好好痴迷一番，如今听着，却好像是突然之间就被打入了地狱一般，她的眉眼慢慢地垂落了下来。
沈佳凝装出没有听出萱宜话中的意思，只是轻轻地将梳子放在桌子上，让萱宜帮自己将衣服换上。
等到一应俱全了，镜子中的萱宜还真是换了个人似的，与刚才素净的样子不同，多了几分持重典雅，飞红的眼影稍稍入鬓，唇色也是恰到好处的红，沈佳凝满意地对萱宜点了点头。
“走吧。”
沈佳凝并无更多的停留，然后就沉沉地通过密道，沈佳凝便在萱宜的搀扶下慢慢地向正堂的方向走去，路过玄威堂那片郁郁葱葱的丛林的时候，沈佳凝突然想到亭子里坐坐。
“不知道这会子会不会被别人看见。”
沈佳凝有些出神地说道。
萱宜知道沈佳凝的心里大概是存了不爽快的意思在，毕竟在这府里头关了这么久了，是个人都要觉得难受。
“我看这天色渐晚的样子，应该是不打紧的。”
萱宜终究是个心思纯善的人，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沈佳凝这般黯然神伤。
“那我们就去走一走？不会花费多少时间的。”
沈佳凝小心翼翼地说道。
萱宜想了片刻，就笑着说道：“好，只是要委屈佳凝小姐往树荫里多走一些，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终究要谨慎一些。”
沈佳凝心存感激地看着萱宜，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之间，她会觉得自己似乎是个能与沈佳音平起平坐的人，两人不过走出了一段时间，只等到身后有沉沉的声音传过来：“这后府的花草园从来都是只有我一个人来，你是谁？”
沈佳凝的心里不由得一惊，她忙转过身来，说道：“婶子。”
婉和的眼神中从震惊到释然，自从沈佳音的母亲去世之后，她的父亲始终是郁郁寡欢的状态，后来，于江湖中结识了自己，沈大人从来没有在意她的家族门楣，便是纳她为侧室，从此，沈大人不再纳妾。
虽然感念沈大人的恩爱，但是婉和的心里对沈大人这种将女儿当做政权棋子的行为不能苟同，如今，看到沈佳凝这种装扮地出现在花草园中，自然是明白了。
她笑着说道：“还好我从来也不愿意将奴婢带在身边，要不然若是被多事的人看到了，就要传出去不好的话了。”
婉和总喜欢穿着一袭白衣，她实际上与沈佳凝差不了几岁，却总是能从她的眉眼之中看到一些世间的沧桑。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过是微微地束了高高的发髻在头上，有些许落在了额头前的青丝微微飘拂，像是一位超然脱世的高人。
“婶子……”沈佳凝尴尬地立在了一侧，无所适从。
“你不用和我说什么，你能在这里必定是老爷的意思，何必与我说，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和为你保守秘密罢了。”说着，婉和稍稍地偏过头去，她的手指头微微地捻了身旁的一株草叶，然后说道：“我倒是个歪打正着的，正好想要找人说话呢，却看到你在这里了。”
沈佳凝忙笑着说道：“从前就知道婶子你是个深得叔叔喜欢的，如今若是能和婶子说上几句话，自然是佳凝的荣幸。”
婉和歪着头，许久，才淡淡地说道：“你这般能言善辩的，难怪夫君这么喜欢你。”
沈佳凝的思绪慢慢地中断了，她不知道婉和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告诉他，未必是存了什么好意头。
“你认识这个么？”
婉和似乎并不在意沈佳凝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缓缓地指着一处隐匿在花草中的植株，沈佳凝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仙人掌。
沈佳凝怎么会不知道？她此生也未尝不是将仙人掌当做自己的精神寄托。
这么想着，沈佳凝就是沉沉地颔首。
“你虽然擅长花草，但是终究是京城中的大户，所以大概是不懂得这种大漠之上的贫瘠植物的，”婉和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时常拿这仙人掌告诉自己，生存艰难的道理。”
说话间，她已经往前走去，沈佳凝也跟了过去。
“婶子说的是，我的母亲常常教育我，一食一衣都要惦记着前人的辛勤，不能贪图安逸。”
沈佳凝说，脑海中已经是没来由地浮现起了母亲的样子来了。
“说到你的母亲，离开也是很久了，当年我嫁给老爷的时候，她还在人世间，只是那个时候，我冷眼看着她，她的身子已经不是很好了。”婉和用指节敲着桌面，说道。
沈佳凝的眼神中慢慢地泛起了红色来，想不到，如今能记住自己母亲的那个人，竟然是从无交集的婉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