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这么想着，便装出惶恐地说道：“李太妃赎罪，臣妾就是因为害怕耽误了面见李太妃的时辰，所以急忙过来，只是桂花树当真皈古怪，臣妾听宫人说，前几天就看到桂花树枯败的兆头，今早再看，竟然倒下，所以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李太妃沉吟了片刻，说道：“有砸到什么宫人？”
李太妃虽然是这么说，心中却是想到了另外的事情，之前牧褚执意将西凉楚燕接到宫中来时，便有命司执掌使来报，说犯冲，华清静静地观察着李太妃的表情，许久，才说道：“之前便有有荧惑星守心的迹象，只是皇上厚爱妹妹，也顾不上这许多，执意要将妹妹安在西宫，如今看来，似乎是应验了什么。”
说话，华清便拿着眼睛细细地看着李太妃，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来。
李太妃是个极其注重养生的人，更是一个注重皇家声誉的人，断不能随便招引祸水入宫，只是宫中没有能与华清抗衡的嫔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才松了口，在牧褚的面前好好地宽解他的心思。
如今华清跑到自己的面前来告状，不就是为了当初的风水之说吗？
“这个倒没有，只是如今宫中人心惶惶，以为是因为从宫外头招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华清轻笑，抬眼看到李太妃变得僵硬的脸，道：“不过李太妃放心，臣妾一定会管住悠悠众口的，毕竟明天就是封妃典礼，妹妹和皇上断然听不了这样的事情，还希望李太妃您能守住这件事情。”
李太妃轻哼了一声，说道：“皇后真有意思，桂花树砸落宫墙，自然需动用内务府的银子修葺，如今皇后已经跟哀家说这事，后宫虽是你主事，可哀家好歹也是中辈分最大，又是皇上的母亲，这事哀家还需要瞒着皇上吗？”
李太妃的声音里面有毅然决然的决绝，华清只是浅笑了一下，说道：“太后说的很对，只是有些事并不是太后觉得不该瞒就不用瞒的，皇上这样宠爱妹妹，阖宫上下谁人不知，若是这时把不吉利的事情传出去，皇上是会生气的，到时候别说是臣妾，就是太后的威望，恐怕也不足以平复皇上的怨愤吧。”
华清的声音十分轻柔地响在耳边，李太妃冷笑了一下，说道：“哀家倒是没有想到，原来皇后也有这样的伶牙俐齿。”
两者的对峙在这一刻变得这么明显而深刻，就算是站在一旁的丫鬟们也都感受到了森森的寒意，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华清莞尔一笑，说道：“从前本宫不知道，只是昨天看到西宫那位妹妹也这样伶牙俐齿，也学着一点，要不然在后宫之中，没有了李太妃的宠爱，又没有皇上的疼爱，臣妾当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华清的声音里有着春日的慵懒，可仔细地听却有十足的挑衅，李太妃轻轻闭上眼睛，说道：“皇后说的没错，马上秀女大选，这一届选上来的秀女必须是功臣之后，相比下，皇后便空有着显赫的位分，未必有显赫的家世。”
华清生平最恨别人说她的家世不好，她父亲原是前朝功臣，若说有不如意的地方，便是鲜少带兵打仗，只在乡绅氏族中有威望，但是面前的这个李太妃又算什么呢？纵然是从前的大姓，可在纷争中还不是差点站错队伍，帮错了人，如今的李太妃不过捡便宜罢了，怎么有资格在自己的面前较劲？
华清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笑道：“臣妾的母家纵然弱势，可好歹从前是全心帮着皇上的，倒不像李太妃这样，即便母家跟错了队，还能稳居太妃的宝座上，当真要让臣妾好好学习一二才好。”
李太妃听了这话，一股子的气也不辩解，只说道：“皇后如今越发伶牙俐齿了，倒是我这个老太婆力不从心，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为了皇上好，如今后宫充盈也是好事，你与西宫那位努力奉承恩泽，踏踏实实为皇上诞育龙嗣才好。”
李太妃说着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华清笑着说：“臣妾自然知道。”
李太妃想了一下，笑说：“那天，哀家听说你新得一支金簪，金簪以金丝垒成纹样衬底，其上用金丝做成云纹，凤凰与云纹皆用细如发丝的金丝垒成，必定十分富丽堂皇吧，怎么不见皇后戴着？”
李太妃淡淡地问了一句。
华清想了片刻，说：“纵然是内务府有孝敬的心意，臣妾不能不记着从前皇上与李太妃的教导，纵然得了好宝贝，也不能随便带出来，好像李太妃的宫中终日只有一支蜡烛，臣妾为东宫之首，怎能不记住呢？”
华清的语气里有着不卑不亢的意思，李太妃听着，手中拿着一柄玉如意，按摩着脸部。
“只是哀家听说，前两天皇后就是戴着云凤纹金簪找皇上，也因此皇上顾念从前的情意留在你的宫中，怎么每次到哀家的宫中就打扮得这般朴素，到了皇上跟前，却耀眼如星辰，莫不是觉得这里就该朴素着来？”
李太妃的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意思，华清微微地颦了颦眉，说道：“如果李太妃觉得是臣妾德行有亏直说好了，单从衣物首饰来谈论臣妾的品性，也实在是冤枉了。”
华清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看到李太妃的脸上仍是阴晴不定，便说道：“李太妃，皇上为了平定四海内的残余，终日无心留恋后宫，所以臣妾要打扮得耀眼些也好让皇上留下恩露，皇上如今后宫稀少，若臣妾不费点功夫，恐怕后宫中就要面临子嗣凋零的情况了。”
华清说着轻笑着，笑容倾国倾城，李太妃只是默不作声，知道面前这个女人舌灿莲花，终归还要认了正统的儿媳妇。
“也难为了皇后的一片苦心了。”
李太妃想想，又接着说：“哀家也是喜欢素净的人，最受不了宠冠六宫，以美色示君王的人，妃子中要数飞燕合德淫乱后宫，皇后是个聪明的人，也知道这样的人留不得吧？”
李太妃的眼神突然变得冷艳，从前的日子中，自己便因为不会巧言令色让先帝厌弃，偏偏是这位皇后的姑母最懂得如何掌握先帝的心，模仿赵飞燕以图抓住先帝的心，从而让自己被丢到了冷宫中，不得承欢。
华清怎么不懂，每次谈话要结束的时候，李太妃便会拿前朝妃子魅惑君王的事情来说，她也习惯了。
便笑着说，：“李太妃一番苦心臣妾自然知道，赵飞燕不仅漂亮，心思也缜密，赵氏姐妹掌握后宫生杀大权，不可一世，由此可见，后宫中最不能有的便是姐妹间的合纵，权衡这门学问不仅在前朝，在妃嫔丛生的后宫之中，也是有的。”
华清知道李太妃总是要暗指自己姑母从前宠冠后宫的事情，便不顺着李太妃的话去说，只选侧面评价飞燕合德两个姐妹。
李太妃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正是了，上天可怜见，不能让这样魅惑圣上的狐狸精得到照拂，所以赵氏姐妹虽得专宠，但从未怀孕，如此看来，当真是红颜祸水的典范啊。”
李太妃轻轻地说着，嘴边露出一丝微笑：“对了，皇后，哀家记得从前你姑母便总效仿飞燕合德的舞姿，只是纵然得了先皇一时宠爱，最后还是因为德行有亏，被群臣攻击殉了先帝，只是先帝明事理，不让你的姑母同葬皇陵，这件事情你应是知道的吧。”
华清轻轻地攥住双手，他始终相信姑母是被其它妃嫔陷害的，纵然被搜出在宫中私藏宫闱药品，可以姑母当时的盛宠，实在是不需要花费这样的心思来争夺恩宠。
她强忍着愤怒，说道：“李太妃，臣妾姑母的事情，臣妾怎会知道？后宫波云诡谲，便是飞燕合德恐怕也有难言之隐，不过换句话说，也就是她们这样的盛宠之人才会惹得后人争相辱骂，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成王败寇，即便没有名声又怎么样，好歹也得所爱男人的真心，总比那些老死在冷宫中的清冷妇人强多了。”
华清不动声色地说，李太妃的掌心早就聚集了一捧捧的汗水。
一旁的安平姑姑见到不太对劲，便笑着说：“李太妃，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与皇后娘娘坐这么久，今天春光甚好，不如就到园子中走一走吧。”
安平是一位慈祥的老者，陪着李太妃在死人堆中摸爬滚打这么久，终于也能享福了，只是后宫中的争夺什么时候停止过，便是后院中的一花一草也想有自己的生存之地，更何况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呢，只是华清实在是不识抬举，句句针对起李太妃，安平不能不顾念李太妃的心情，忙说道。
李太妃说道：“安平，你去给哀家准备一盏茉莉茶，与皇后娘娘话说的多了，难免觉得口干舌燥的。”
安平知道李太妃是不服输的人，便说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