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愿心听了，轻轻地抓了抓西凉楚燕的衣袖，说道：“娘娘，教习姑姑在这里，可千万要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
文鸯肩膀上背着一个包袱，一看就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丫头，从前西凉楚燕的日子过得是不好，西凉楚燕笑了一下，说道：“知道了。”
正殿外头，门栏窗不消说，皆是细雕新鲜花样，有雕高雅花草的，有刻图腾走兽的，凿成西番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远远望着，有苏州园林的韵味在，
“皇上当真是有心了。”西凉楚燕笑着说。
愿心也笑着说：“正是了，娘娘，这次您能到宫中来，是万幸啊，也是天可怜见的，让您与皇上见面，所谓洪福齐天，皇上知道您向来不喜奢华，便好生地嘱咐了工匠们，照着山水庭院的方法来建造您的这处宫，连牌匾都是他亲手写的，可见对娘娘的宠爱多些。”
西凉楚燕静静地听着，只是浅浅笑着，看到前面花草茂盛之地，青石板上苔藓成斑，藤萝掩映。
“这是什么景致？”
西凉楚燕问道，其实她知道，所谓曲径通幽，大概是这个道理，只是现在的她是个没见识的妇人，所以故意发问。
“回禀娘娘，这是一处石洞，是皇上别具匠心开发出来的，营造自然中潺潺流水的景象，只是娘娘您穿着花盆底，恐怕多有不便。”
西凉楚燕摆了摆手，笑着说：“无碍，本宫是小孩子心性，看到这样自然的景致想要多看看，让文鸯小心搀扶着我就好了。”
说着便轻轻搭了文鸯的手，进到石洞中来，只见佳木茏葱，一带清流，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白石砌成的栏杆，环抱池沿，栏杆上雕刻兽面，鱼嘴状的墨石向池子中央吐着泉水，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娘娘，我们该走了，再不走，皇上可是要怪罪奴婢了。”
愿心看到西凉楚燕看得入迷，心中很是焦急，连忙与那文鸯使了个眼色，文鸯清楚了，便说道：“娘娘，以后想要来这样的地方，奴婢随时都可以陪您来，只是教习姑姑有任务在身，若是完成不了，她也难做人。”
西凉楚燕这才稍微凝了凝神，说道：“也好，是本宫贪看风景了，回去吧。”
说着便来到了景仁宫的正殿内，“愿心姑姑，你在这后宫之中时间也算长的了吧？”
愿心连忙跪下，说道：“娘娘，从前是纷争年代，城中多有易主，奴婢侍奉过别人，只是如今的圣上才是霸主，所以若是论在后宫中的资历，也算是有的。”
愿心的声音颤抖，西凉楚燕忙扶起她，说道：“姑姑跟我说话需要这么客气吗？改朝换代并无错处，皇上能一统天下是老天的造化，姑姑是宫中的老人，自然该受到尊重，皇上的意思，便是本宫的意思。”
西凉楚燕的笑容倾城，愿心感慨道：“难怪皇上会钟爱娘娘，娘娘这样好的性子，宫中也是少有了。”
“姑姑，宫中除了东宫的那位皇后娘娘，可还有其他的嫔妃吗？”
西凉楚燕慢慢地转动手中的翡翠扳指，问道。
“皇上即位之前喜欢农桑之事，凡事力求简朴，本无再纳妃的心思，只是祖制固定每年选秀定在十月初十，说是取秋高气爽、开花结果的意头，算起来，也是快到日子了。”
愿心笑着说。
“如此便是了。”
西凉楚燕笑了一下，说道：“本宫刚到宫中，很多事情都有礼数不周的地方，皇上可有派什么侍婢侍奉着？”
愿心当然不会说从前废后的事情，沈佳音和阮若水，都是牧褚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触及的伤口了。
“内务府指了一位管事姑姑，与文鸯姑娘一块伺候娘娘的。”
西凉楚燕知道，现在宫中没有皇后，内务府说是掌握后宫中的事情，实际上是服务于皇上或者是皇后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凡事都要谨言慎行才行。
“当真是要谢谢皇后了。”西凉楚燕莞尔一笑。
“皇后娘娘自然是母仪天下，掌握后宫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什么错处的。”
愿心似笑非笑地看着西凉楚燕，西凉楚燕的眉眼一挑，笑着说：“皇后娘娘身世显赫，母家在前朝出力，自然要比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好多了。”
愿心连忙低头，说道：“娘娘万不可这么说，皇后的母家纵然权倾四野，可是您的家人当年也是皇上身边的功臣啊，只是时移世易，有些事情还希望娘娘您自己珍重才好。”
西凉楚燕点了点头，问道：“封妃典礼什么时候举行？”
愿心说：“后天便是封妃大典了，内务府早就设好了司仪，到时候，您只需要听从便是了。”
愿心娓娓道来，西凉楚燕听得仔细，心中忐忑，宫廷内的繁文缛节当真多，这么多的官员候着，就为了她这个没落的皇妃？
还好之前算是熟读百史，也不会太给自己丢脸，只是真正让她难受的是，虽然表面上要世故老成的，可她终究还是西凉楚燕而不是皇上的妃子啊。
“娘娘，可是奴婢说得太快了呢？”愿心看到西凉楚燕有些出神，问道。
“不是姑姑说快了，本宫久在乡野，对朝堂上的事情已经没有那么熟稔了，只想问一句，到时候本宫该如何做呢？”西凉楚燕笑着回答道。
“接下来要说的便是娘娘您要做什么了，”愿心笑着说：“娘娘需穿礼服在宫门右侧站立，等内监引礼。礼毕复位站立，等皇后还宫，女礼官引您乘舆分别至皇帝和皇后宫中行礼，礼节同皇皇后宫中同即可。”
西凉楚燕头皮发麻地听着面前这位姑姑将一连串的古文吐出，笑了一下，说道：“这样的话姑姑明天还是能跟我再说一次的吧？”
愿心笑着说：“这几天我是指导娘娘后天礼仪的，自然随侍在娘娘的身侧，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娘娘只管问我便是，明天内务府就会将娘娘受封的官服送来，今天晚上皇上会来与娘娘您共用晚膳，还需要娘娘您好生地准备才好。”
西凉楚燕心头一惊，难道说晚上就要承恩了？皇上的真性情她从来都是有所耳闻的，她有些惶恐地问道：“皇上晚上会在这里过夜吗？”
愿心笑了一下，说道：“不会的，皇上最守规矩，自然什么事情都是要按照祖制来的，古朝有制，妃嫔在晋封前不能伺候皇上用寝，所以娘娘也不需要在这方面花心思。”
西凉楚燕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便好，那便好。”
一旁的文鸯轻轻地咳嗽了一下，西凉楚燕知道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连忙笑着说：“愿心姑姑，既然等下皇上要来，本宫就好好收拾一番，你也累了，不如先修整一番，等到皇上在本宫这里用过晚膳之后你再来回话吧。”
愿心笑着说：“听凭娘娘的安排。”
好不容易送走了宫里头的人，西凉楚燕坐在松软的床榻之上，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似乎又有一道电流击中了自己，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坐起身子，说道：“文鸯，你可知道那个老八？”
文鸯一边将肩膀上的包裹放下来，一边思考着，许久才说道：“娘娘您说的可是那位与皇上相爱相杀的八王爷么。”
西凉楚燕点了点头。
文鸯说：“不过是陈年旧事，娘娘您何必要找到这些呢，如今皇上愿意与您重新来过，您想的应该是怎么让他高兴才是。”
西凉楚燕并没有因为文鸯这么说而放松了一些，相反的，她的眼神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愤恨。
文鸯说完连忙掌了自己的嘴，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西凉楚燕思索了片刻，才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这样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只是不要让别人听到就好了。”
说着西凉楚燕轻轻地将鞋子踢开，盘腿坐在床上。
文鸯见了，连忙转身将门房关上，说道：“娘娘，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您做什么事情可都要三思的。”
西凉楚燕才意识到了己的失态，笑着说：“本宫就是太累了，一想到等一下又要应付皇上和皇后，心里好累。”
只有将所有的苦楚都隐藏在这样的谈笑中了，她缓缓地将自己手中的扳指转了方向，那上面是闪了光辉的，可是这样的荣华富贵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如果老天爷可以让她重新选择一次的话，她宁可回去做她的活死人，也不愿意在这里，默默地忍受着服侍二夫的耻辱。
可是背后还有自己的整个家族啊，她可不能掉以轻心，老天爷总是让人啼笑皆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