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水向来不喜奢华，觉得紫水晶更加衬托气质，等到梳妆打扮之后，听到门外宫人通传，说是欧阳若兰从小厨房中送来两道菜，一道是豌豆黄，一道是翡翠心，阮若水让阿和谢过欧阳若兰，安心地等皇上。
酉时，宫门外一阵通传，苏公公已经在前头说着：“皇上驾到。”
阮若水连忙跪下，眼睛的余光瞥向了正殿的位置，看到那正殿的灯笼上罩着粉纱，这说明欧阳若兰月信来了，不方便在宫中与皇上见面了，心中便明白一些。
廖沐阳自然注意到欧阳若兰宫门前的风光，便轻轻抬了抬眼，随后又将柔情投在阮若水的身上，他轻轻地说道：“爱妃平身。”
阮若水才慢慢地站起来，说道：“谢皇上。”
阮若水笑着说：“皇上可在思念着姐姐？”
廖沐阳轻轻地闭上眼睛笑着说：“你这么如此地不识抬举，朕来你宫中，你平白无故地扯欧阳做什么？”
阮若水一副了然的样子，笑着说：“皇上还说不是偏心，臣妾不过是说您在惦念着姐姐，可没有说您在惦念哪一位姐姐呢，皇上可不是不打自招，在惦念着欧阳姐姐呢？”
廖沐阳这才恍然大悟了，笑着刮了一下阮若水的鼻子，说道：“你这样伶牙俐齿，可不是与你姐姐学的？你们姐妹两真是厉害，都是能将朕吃得死死的人。
说着便牵起阮若水的手，阮若水的指尖已长出了葱儿般的指甲，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廖沐阳轻轻地思考了一下，问道：“爱妃处理了陈皮？”
阮若水莞尔一笑：“皇上真聪明，这样的事情都能猜出来，以后臣妾可不敢有什么事情瞒着皇上了。”
廖沐阳说：“难道爱妃是想要瞒着朕什么吗？”
阮若水笑着说道：“皇上好不容易来到臣妾这里一回，一定要这样子吗？”
廖沐阳看到今天的阮若水，似乎别有风韵，想着欧阳若兰与自己说的话，心中顺畅，便说道：“好了好了，朕来你这里是要来用膳的，快给朕看看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吧。”
阮若水笑说：“臣妾的小厨房自然没有御膳房的精美，可选的都是时鲜的素材，让皇上吃个新鲜罢了。”
廖沐阳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桌子上的豌豆黄，笑着说：“朕向来喜欢豌豆黄的，也难为你是记得的。”
阮若水的眼睛鼓溜溜地一转，说道：“欧阳姐姐侍奉皇上最多，所以平时也会与臣妾说皇上的喜好，臣妾虽是个不懂事的，但是也知道照顾皇上的胃口最要紧，特地吩咐小厨房制成这道菜。”
阮若水说着，已夹了一筷子豌豆黄在廖沐阳的碗中，廖沐阳品尝了后稍微地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是加了红枣肉了？”
阮若水莞尔一笑：“当真什么都没有办法满过皇上，臣妾已将红枣肉细细研磨，纵然有一些味道在里头，但也与豌豆本身的香味融合了，没想到皇上还能这么敏锐地品尝出其中的好处。”
阮若水的眼神之间有一些柔情，廖沐阳看着，却感到了一阵的甜腻。
“朕的这张嘴巴，自然已将各宫中的小厨房都细细品尝过去的。”
廖沐阳有些志得意满，但这样的品尝也让他消除了一些怀疑：“从前若兰的小厨房中，朕经常吃过他们所出的豌豆黄，并不在里面加入什么别的东西，今天一看，却发现加一例红枣肉在里面，也是很有意境的。”
说着廖沐阳的眼睛又慢慢地飘向了那一叠的豌豆黄，阮若水看到了，笑着说：“皇上您若是想吃，便吃吧，在臣妾的宫中，什么都不需要拘束的。”
廖沐阳叹了一口气，说道：“纵然是朕喜欢的，可这宫中是有事不过三的规矩的，若是朕过分留恋一道菜的美味，那么这道菜在未来的三年内都是不可能被端上桌子的了。”
阮若水听了忙说道：“皇上赎罪，臣妾忘了宫中的规矩，只是一味地希望皇上能够开心，是臣妾失言了。”
廖沐阳摆了摆手，说道：“你何错之有，皇宫之内的金科玉律原本就是由人来规定的，朕是天子，若是真想要破开什么桎梏，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廖沐阳这么说，阮若水才稍微地松了一口气，狡黠地笑了一下，说道：“皇上，臣妾是有一个主意的，只是不知道，皇上您愿意不愿意听。”
廖沐阳问道：“在朕面前，你但说无妨。”
阮若水笑着说：“皇上爱吃多少就吃多少，到时候若是御膳房来查了，便说是臣妾多吃了一些不就好了吗？为了皇上，臣妾愿意背这个黑锅。”
阮若水的声音里面有着慵懒的气息，廖沐阳听了，忍俊不禁：“傻瓜，朕怎么忍心让你背这个黑锅，若是让皇后知道了，你就少不得一顿挨骂了。”
阮若水只是微扬起了头，说道：“后宫中人都要听皇后娘娘的，但是臣妾却觉得，皇上才是最大的，如果最终是为了皇上您好，即便是刚开始的时候，皇后娘娘不理解，要责罚臣妾，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阮若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廖沐阳听了只是沉默一下，随后放下筷子，说道：“好了，不过是一碟子豌豆黄，朕不吃也罢，平白无故地连累你，朕怎么忍心。”
阮若水看到廖沐阳的神色似乎有了恍惚，连忙起身给廖沐阳盛了一碗银耳汤，说道：“皇上，那就喝一碗的银耳汤去一去火头吧。”
廖沐阳点了点头，说道：“甚好。”
在宫的另一边，欧阳若兰端着诗书围绕着红炉行走，她脚步轻盈，似是想要避开所有的纠纷一般，碧云在一旁站着，轻轻地为欧阳若兰看着炉子中的炭火，生怕有一点照顾不到欧阳若兰的温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欧阳若兰突然转过头来问道。
“娘娘，听那里过来的丫头片子说，很是顺利，今天晚上，阮若水倒是穿的很朴素，与从前有些不同。”
“她向来都是喜欢朴素的人，穿戴成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同的了？”欧阳若兰有些不满地问道。
“从前的阮若水是因为要与主子娘娘一块面见皇后，所以穿戴要朴素一些，如今面对的是皇上，总不能还是从前那样朴素的样子吧。”
碧云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生了什么错出去，欧阳若兰只是略微地沉吟了一下，随后又说道：“这样又怎么样呢？”
碧云说：“阮若水是皇上专门赐封号的，原就有艳丽的意思在里面，难道说阮若水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吗？”碧云的语气里似乎能寻觅到不为人知的憎恨，可转瞬欧阳若兰便认定了是自己理解错了。
“你倒是聪明，能够想到这一点，只是如今她好歹还是在宫中，就算想要怎么在皇上面前争风头，必然也是不敢越过我的，所以穿得朴素一些，也没有什么错。”欧阳若兰冷冷地说。
“菜肴怎么样了？”欧阳若兰突然问道。
“娘娘，阮若水并没有说是您的小厨房给的，倒是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呢。”
碧云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欧阳若兰笑了一下，说道：“果然是个聪明人。”
碧云有些不解。
“娘娘，今天的恩典原本就是娘娘您给的，凭什么那阮若水就能抢了去？”
碧云的声音中似乎是有一些不爽快，欧阳若兰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傻姑娘，交代小厨房做豌豆黄的时候，我说了什么？”
那碧云想了一下，说道：“娘娘，您说了要加一味的红枣肉。”
欧阳若兰点了点头，“这便是了，我曾和阮若水说过，我的小厨房做给皇上吃的东西都是要时鲜的东西，豌豆黄原本就是春天做的时候是最好的，如今却出现在这个时候，你觉得阮若水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吗？再有，阮若水来我宫中的时候，已是明里暗里地将皇上的喜好打听清楚了，自然也知道本宫的宫中做豌豆黄从来不加任何其它的食材的，如今本宫加了这些个，你觉得阮若水不知道本宫是什么意思吗？”
碧云微微地想了一下，很快她领会了过来：“原来娘娘是在考验阮若水吗？”
欧阳若兰笑了一下，说道：“在这后宫之中，只有经得住考验的人才值得托付，你知道吗？若是今天阮若水将本宫送菜肴的事情告诉皇上，便是等于跟皇上说了，本宫有事求她，这样一来，皇上对本宫的怀疑可不就是越来越深了？”
欧阳若兰的话语中似是重锤一下下地落到碧云的耳朵中，她静静地想了一下，说道：“娘娘，您当真是高人。”
欧阳若兰笑了一下，说道：“高人不高人的有什么要紧，最重要的是皇上在这个时候更加愿意相信谁，一旦怀疑的种子被种下了，想完全地拔除就很难了，本宫也不指望只靠这一次就能让皇上完全相信我，以后本宫在这后宫中的路只会越来越难的。”
欧阳若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在自己的未来中，那个所谓的西江领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也不知道能与自己风雨同路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现在的她唯一想要安稳地睡一觉，只是这样的愿望，一时之间竟然是无法比及的了。
欧阳若兰手中书本静默地躺着一首赋，是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平铺直叙之间竟有无限的愁绪在里头，“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怎么样幽怨的情愫才能够让陈皇后倚门而立，成为深宫中的怨妇，难道说自己没有皇上的恩宠，便是个什么都不值得的人了吗？
欧阳若兰不知道面对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唯一能够确定的，廖沐阳也许就是永远地散落于天涯了，即便是两人再次重逢，也不知道千言万语间是否还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