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沈佳音便冷冷一笑，水袖一扬，倏忽停在罗文傅的面前，两人仅隔着十余厘米的距离，脚下的灌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突然，罗文傅的左手感到风暴般的推撞，原来，沈佳音已暗中凝力将五成功力打在了罗文傅让出的左手之上，他毫无避让，手腕瞬间迸出鲜血。
沈佳音没想到罗文傅竟然不躲，连忙借势收住，没想到余力推她落下灌木丛，她再次发力，跃上了罗文傅的肩头，一掌打向罗文傅。
罗文傅出右手接招，两人内力皆深厚，只是沈佳音参杂了阴柔的招数，而罗文傅仅有阳刚之气抵住，一时之间落了下风，他脚下的灌木丛瞬间崩裂，他跌落在了地上。
“你认不认输？”
沈佳音轻巧地拍了拍肩上的竹叶，俏皮地问道。
“还没完呢。”
说着，只见罗文傅跃身而起，一个旋身，抵到了沈佳音的面前，右手隔着衣服扣住她的肩头，沈佳音竟无法挣脱，似有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包围住。
原来这个男的刚才所有的示弱都是假的。她心里暗暗地想。
“是在下冒昧了。”
僵持了一会儿，罗文傅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位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啊，此时若是有第三个人看到，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岂不是都要身首异处了？
他这么想着，忙将手松开，头也不自觉地低垂了下去。
“不用客气，成王败寇，我向来是一言九鼎，说吧，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沈佳音倒是无所谓，只掸了掸肩上的细碎灰尘，问道。
“不敢，我不敢对皇后娘娘的身份有所僭越。”
罗文傅说。
“你若是这么说，我倒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沈佳音趁了势头，想要如此说。
“可是这一次在民间听到的，关于天凤国的消息？”
罗文傅当然知道，沈佳音的心中最挂念的那个人是谁了。
“知我莫若你。”
沈佳音颔首。
“听说，牧褚让是将那邱水国的公主类似于软禁在宫中一样，也没有行婚礼，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掣肘邱水国。”
“那他的副后呢。”
“身怀六甲，该有的东西都有了。”
罗文傅说。
“你看我，记忆力不好落，总是要问你这样琐碎的事情。”
沈佳音的心中没来由地有了失望，眼眸中的光芒也是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娘娘怎么可能是记忆力不好的人，五皇子被所有人遗忘了呢，偏偏你记住了。”
罗文傅呆呆地说。
沈佳音不说话，只是莞尔一笑，然后踏着雪泥，翩跹而去：“这事情，按照老规矩，你还要为我保密。”
罗文傅沉沉地点头。
回宫，正看见云贵妃晃悠悠地从角落走来，看到了沈佳音，忙躬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沈佳音的心中不爽快，这个女人，惯会一些投机的招数，总是在她的背后做一些不仁不义的事情。
“平身。”
沈佳音缓缓地说。
“皇后娘娘这一身打扮，可不是又去民间微服私访了？”
云贵妃的鼻子可是厉害得很，很快，就闻到了沈佳音身上的青草芳香，说。
“如今你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还在这样的事情上做计较，过两天就是冬至了，还穿的这么单薄在外头晃荡，也不怕得病。”
沈佳音好歹也是在牧褚的王府中见过世面的人，云贵妃虽然恃宠而骄，但是脑袋未必好使，被自己这么三言两语地说了之后，反而是无言以对。
“不过是因为皇上说想要听臣妾抚琴，臣妾才去的。”
云贵妃说，眼神中还泛起了淡然的光。
“皇上的养心殿是往东边去的，你却是往西边来的，难不成真是这么想念我，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本宫的门前了？”
沈佳音笑道。
云贵妃这才觉得自己无言以对，不过是略说了两句，就扶着婢女走了。
直到看到云贵妃的身影消失在九曲回廊中，沈佳音才步入屋内。
曲直紧紧跟在后头，“锁门。”
沈佳音低低地说。
“皇后娘娘，你让我探听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
曲直将汤碗放在子上，走到沈佳音的身边等候指示。
沈佳音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从来不随便吃内务府送来的食物，即便是皇上让人送的，凡事，都要精打细算了才行，更何况，自己现在除了自己，真的是没有谁可以依靠了。
“说。”
“罗文傅是武堂一门的大弟子，当初，五皇子兵败前夕，他突然退出精武堂，据说当年抄五皇子的家的主意也有他父亲的一道参本。”曲直说。
即便是表面上已经和罗文傅这么数落，但是沈佳音还是要将他的底细掌握的通透才好。
“我知道这人不简单，可放眼京中，也没有人惹了慕容羽的火上身，不过罗文傅听我提起他，竟也愿意说上两句。”
沈佳音并非刁钻刻薄之人，只是从牧褚的手掌中死里逃生，一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痛处。
这样的痛，让她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要怎么去信别人。
若真的想要通过慕容谷的手去复仇，也只有牢牢地掌握着罗文傅这一条线了。
“皇后娘娘，他父亲坐牢了京郊安防的第一把交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孩子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来呢？再说了，我们听到的东西未必全是真的。”
曲直说。
曲直虽是沈佳音身边的丫鬟，可将她招揽到身边绝不是巧合，她是雪丽族的后代，天生有过人的天赋，擅长过目不忘。
萱宜为了自己牺牲，那是的日子这么困难，也只有曲直在身边不离不弃。
当然，沈佳音也不可能全信了她，凡事，还是要为自己多留一手，才能得到周全。
“你说得有理，只是以我的身份，我就不信罗文傅身后的老家伙不会多思虑一些。”
沈佳音愤恨地说，这世界上永远都是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
还好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是读过经济学的，只要自己提出的条件足够地丰厚，也不怕有什么差池了。
“皇后娘娘，您有没有想过问皇上呢？”曲直躬身问道。
“你说的是，长公主？”
她是慕容谷和慕容羽的姐姐，从小被先皇当做掌上明珠一样的对待，早早就立下了终身不嫁的誓愿，先皇，竟然也由着她去。
原本最是疼爱自己的两个弟弟，后来，在慕容谷赐死了慕容羽之后，自行去了宫里头的净华寺，带发修行。
沈佳音知道，长公主的心里头是恨透了慕容谷的。
都说长姐如母，这位姐姐幼年受尽恩宠，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庇护两个弟弟平安到老，可亲眼见到了帝王的薄情之后，终于是遁入空门，若是从情感上来说，她也许能够帮衬一点。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细细规划。”
沈佳音还是决定将最大的王牌放在最后。
曲直微微颔首——
“如此一来，只有把握罗文傅这条线索了。”
曲直说。
“对了，还有件事情，我觉得奇怪。”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说。”沈佳音突然来了精神。
“自皇上继位以来，很是忌惮朝臣与王爷们亲近，可这罗文傅常年去醉红楼玩乐，奴婢打听过，这醉红楼是荆怀王名下的一处资产，以他谨小慎微的性格，怎可能不提防这事呢？”
曲直说。
“你是如何知道这处是荆怀王名下的？曲直，你在外的情报网可让我刮目相看。”
沈佳音看了一眼曲直，她从来都是镇定细致的那个，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懂，今天却不慎将话给说满了。
“皇后娘娘，当初我投奔您的时候已约法三章，不相互触碰隐私，您只要知道，我的这张情报网可以帮您做成许多事便行了。”
曲直说。
沈佳音眉目微含，淡然笑着，果然是自己挑选上的婢女，连说话的语气都和自己是一模一样的。
“好，那我就将所有事情托付于你。”
沈佳音转头面向曲直——
“你继续为我跟踪这个叫罗文傅的家伙，还有荆怀王，皇上兄弟不多，又以荆怀王最为隐忍，我真不信他和罗文傅之间没有什么秘密。”
沈佳音轻巧地敲着桌面，空间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眼神不经意瞥到了指甲，果有细小的划痕，“等下把这亮灿灿的指甲洗掉，涂在手上真是难受。”
“是，皇后娘娘。”
曲直行了个礼，说道。
东八城的官宦人家中，以文官武官分为两大派。
文官一派，自以为是朝堂栋梁，对外有舌战群儒的本事，对内有安抚民心的治世之才，因此对武官的看法偏激，而驰骋沙场的将军又认为自己居功至伟，再加上性格使然，难免在朝堂上言语有失。
当慕容谷的轿辇去往罗府的路上，心中不禁有笑意。
这个国家，终归成了自己的了。
慕容羽这个弟弟从小深受父亲的喜爱，十三岁开府建制，十五岁有了名震京师的武堂，十八岁的成年礼上便授予荣耀，征战北漠。
而那个时候的他呢？
只是先帝众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因为内敛温厚的性格而不被喜欢，更可恶的，外交事情从来都是他一力承担，慕容羽在外享尽了武官风光就算了，回朝之后，还一定要掣肘自己对待天凤国的事情。
可不是告诉了全天下的人，他这个皇兄，不仅是个不会打仗的，竟然也不懂得迂回怀柔，只是一味的穷兵黩武么。
所以，在自己登上皇位之后，随便找了个罪名，就将慕容羽赐死，听说，他被砍下的头颅，眼睛始终没有闭上。
既生瑜何生亮，弟弟，你若是憎恨，就去九泉之下找父亲说明吧。
慕容谷心想。
“告诉罗家，我此次是微服私访，不要跪拜，只从侧门进去。”
慕容谷对身边的大太监说——
“是，皇上。”
苏轩至低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