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佳音彻底地放养了周豆蔻之后，她心思低沉，昔日吵吵闹闹的司衣局，也像是因为她的存在耳边的十分地暗淡了。
有下人看到，想要行礼，却被云姬拦了下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沈佳音为了惩罚周豆蔻，让这个司衣局的活儿都让她来做，若是有一点不对的地方，惩罚自然是少不了的。
“云姬夫人来这里也是受了五皇子的嘱咐，若是你将这事情泄露出去半点，自己怎么死的都是不知道的。”
允儿说着，将一锭银子放到了这个人的手中，那人连忙接下了，屁颠屁颠地去了。
云姬这才卷了帘子进去。
司衣局原本是前朝太妃的住所，后来因为太妃惨死，这里就慢慢地变成谁都不愿意来的地方，但是也因为这点，这里才成了偏居一隅的景色。
如果仔细地看的话，还能感受一些贵妇人身上的气息。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从光影中看过去，周豆蔻正倚在水缸旁边敲打衣服，声音清脆。
尽管是被用作了这么粗劣的用处，可兀自窗户上，精致的雕花装饰出了从前主人的不凡，周豆蔻的身字单薄。云姬倒是觉得这样的对比衬托是有点意思的，反而能让人感受到沧海桑田的力量。
“你倒是有着这样的闲情逸致啊。”
云姬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周豆蔻似乎是突然之间受到了惊吓一样，旋即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云姬严肃的面容，周豆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慌忙地跪拜在地上，连声说道：“奴婢参见云姬夫人，云姬夫人万福金安。”
云姬今天红衣罩体，半遮半掩，素腰不盈一握，为了激怒周豆蔻，云姬故意穿搭成这个样子的，在皇府内，还真是只有激将法可以将一个女人的仇恨给彻底地激怒出来。
云姬这样诱人的穿着与打扮与周豆蔻的灰头土脸，实在让人觉得可笑。
“怎么，不过是被你的主子惩罚了几次，就这样打不起精神来了吗？”
云姬慢慢地走到了一旁的椅子旁，倒是奇怪，分明是这样肮脏的地方，但是桌椅什么的，都整理的很是干净，即便是有洁癖的云姬，坐下来也不觉得抵抗。
“启禀云姬夫人，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周豆蔻说着，看了一眼云姬身边的允儿，云姬知道周豆蔻的意思，就和允儿使了个眼色，允儿心领神会，便连忙外出，将房门关上了。
“不是这样的，嗯？”
云姬夫人用纤细的指尖将茶盖子慢慢地捻了起来，里头的茶叶在散发着酸腐的气息，“我的眼皮子底下，可没有人能逃得过，我今天也不是白来的有什么冤枉，你可以和我说。”
周豆蔻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衣服，内心里十分纠结，云姬和沈佳音向来不和，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不明白，向来心高气傲的云姬怎么会找自己。
云姬看到周豆蔻这个样子，冷冷笑着说：“我来找你，是给你送来福星，你怎么仍然是这么垂头丧气的样子，难道不知道，对主人该有的礼数么？”
有不安分的气氛慢慢地划过两人之间，周豆蔻想了一下，说道：“云姬夫人，沈佳音已经将奴婢禁足了，即便是您，也是之拗不过沈佳音的，奴婢死不足惜，但是有的事情，若是不说出去，是枉费了您对奴婢的信任。”
云姬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看着周豆蔻，问道：“沈佳音的话自然要记在心里，只是现在我才是这府里头名副其实的主子。若是你有功可说，我放你出去，自然也不算是违背了沈佳音的旨意，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云姬的眼神之间细碎地将周围扫视了一遍，最后还是落在了周豆蔻的脸上，周豆蔻的瞳孔中散发出什么暧昧不清的笑意，随后又慢慢地变成了一种开心：“多谢云姬夫人提拔。”
“不是我要提拔你，而是在这皇府之中，你自己如果不看轻自己，你终究不会被别人看轻。”
云姬说着轻轻地牵起了周豆蔻的手，周豆蔻的手上有多处的皲裂，看起来，就知道是在这冷水中浸泡的。
可作为对比呢，云姬的手光滑细嫩，手腕上戴着的，是蜜蜡数珠，光彩照人。
就算是周豆蔻这样卑贱的丫头，看到了云姬这样的好福气，心里头怎么能不反思起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呢。
云姬似乎是看得见周豆蔻的心思一般，笑着说：“这蜜蜡数珠是以蜜蜡珠精制而成，每一颗上面，都点缀着你这种下人的辛苦，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了，这大家的命都是一样的，为什么有的人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杀大权，可是有的人只能被决定呢。”
这一句话就是暴击，在周豆蔻的心里头落下了蜿蜒的伤口。
虽然周豆蔻心里头憎恨，且想不开，但是也只能在表情上心悦诚服：“夫人这话不对了，您金枝玉叶，怎么是我这样粗鄙的人能比得上的。”
“不要说比得上比不上的话，其实，如果你有心，想要做我的妹妹，这样的好东西，我是可以分给你的。”
周豆蔻心中一惊，忙说道：“云姬夫人千万不要这样说，奴婢不敢受。”
云姬笑说：“这皇府中的女人啊，原就是一季一季盛开的花朵，若是过了时候，就再也没有继续开放的可能了，你不需要太谦卑，有时能认清形势，才能成就自己，自古以来，奴婢成为主子的情况也不少，你现在缺乏的，就是被别人提拔。”
云姬语重心长之间，周豆蔻自然很是了然。
成为决定别人命运的主人，她怎么不想呢。
可恨自己的命运从一出生就决定了，可是如今反观云姬的一席话，她从前不也是乐府歌姬么，在牧褚这里，从来就不看身份贵贱的，如果自己能让牧褚看上眼，也不算是不可能。
虽然这么想着，但周豆蔻也只能诚惶诚恐地说：“奴婢受教了。”
之后，云姬才开始布局，桩桩件件，都是针对蒋语瑶和沈佳音的，周豆蔻原本就是为了上位而不择手段的人，当然也听得真切。
等到云姬走了之后，周豆蔻才慢慢起身，膝盖跪得生疼，可是内心却要为涌现的思绪而沸腾。
身后传来了一个姑娘清脆的声音：“姐姐可有本事，不过是寥寥数语，就让云姬夫人这般开心。”
周豆蔻转身一看，原来是自己从前的小姐妹千寻，自己和她也算是交过命的交情，什么话也能说出。
周豆蔻沉思了片刻，说道：“云姬夫人当真是有备而来呢。”
发丝慢慢地垂落在了自己的胸前，像是春水吹动的了她的心绪一样，波澜不惊之间竟然有了一些冷冷的意思，“姐姐，虽然我不懂什么，但是你从小到大都是不得志的，我从前看你有什么困难都不怕，为什么突然之间这般郁郁寡欢？”
周豆蔻想了片刻，莞尔一笑，说：“人终究是会越来越成熟的，我深处地狱，自然是要用命去搏的，偶尔放纵了自己的悲伤，是可以舒缓心思的，你明白么？”
周豆蔻的声音要消散在风中一样，千寻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是颔了颔首，不再说话。
一转眼的时间，便到了祭花神大典的时候了，乔若兰早些时候就收到皇室发出的邀请，便细心地穿戴好了之后才到了府中。
她先是到佛香阁中见过太后了，而后又到了沈佳音那里。
这几天京城中总是在传言着关于乔若兰和欧阳将军之间的事情，乔若兰听在耳中，心中自然也是很着急。
一个待字闺中的人，纵然自己当年放下了豪言壮语，可终究不愿意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乔若兰明白，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得多了，不仅是自己要被笑话了，父亲与母亲也要最终抬不起头来做人。
“参见王妃，参见侧王妃，参见各位小主。”
乔若兰来到了沈佳音的府中，盈盈跪拜。
沈佳音如今还算是王妃，且有孩子加持，最上头的宝座当然还是她的，蒋语瑶和云姬也不过是在下头，只是按照座位上来看，蒋语瑶的地位是要低一点的。
宝座上的女子自然是有威严在的，两旁的小主也美艳不可方物，沈佳音颔了颔首，说道：“妹妹，快起来。”
乔若兰听到沈佳音竟然叫自己妹妹，一时之间愣住了，蒋语瑶笑着说：“乔妹妹竟然有些呆住了呢，我们王妃就是这样平易近人的，妹妹还不快谢恩吗？”
听蒋语瑶这么说，那乔若兰才晃过神来，连忙盈盈跪拜，说道：“谢王妃。”
落座之后，便有下人送上了茶水，乔若兰轻轻地抿了一口，笑着说：“乔若兰得王妃的照拂，能够到王妃的府中参加祭花神典礼，是祖上积了福分，应该千恩万谢的，为了表示民女的心意，臣女带来了这个，还请王妃能够笑纳。”
说着便和身后的侍婢使了个眼色，侍婢忙将手中的锦盒慢慢地打开了，只见是一个珐琅彩开光花鸟纹四方瓶，沈佳音盈盈一笑，说道：“你来就来了，怎么还需要与我这么客气呢？”
乔若兰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小时候也到过宫里头给公主当陪读，这一次，倒是为了成全父亲的忠诚，就笑着说：“王妃不要嫌弃民女的东西卑贱就好，这珐琅彩开光花鸟纹风格秀逸，精妙入神，彩绘所画纹饰与宫廷中有所不同，民女想着皇府中什么都有，但是以山水为素材的器物并没有这么多，也就斗胆取了它，还请王妃不要见笑。”
沈佳音笑着说：“你当真是个好孩子，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那么我也不妨收下吧，萱宜，将这宝物给其他人也看一眼。”
萱宜连忙答应着，从乔若兰身后侍婢的手中接过这玲珑剔透的花鸟纹四方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