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侧王妃洞若观火，奴婢不过是班门弄斧。”
“哪里，我觉得，你的谋断要比这府里头所谓的美人儿都厉害许多了。”
碧山有些战战兢兢，昨天晚上蒋语瑶能梦中杀人，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廊桥遗梦，现在说这些，可不是让人噤若寒蝉？
碧山连忙跪拜下去，说道：“侧王妃，这话可是不能随便说，我不过是一个贱婢，只能悟到表层，您定然有深意，只是奴婢再怎么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
“和我你用得着谦虚？难道你从来没有将我当成你真心实意要侍奉的主人？”
蒋语瑶的眼神中有似有若无的恍惚。
碧山早就心惊肉跳：“奴婢怎敢？在后府中，虽然最重要的是活命，但是奴婢还是坚信道义，奴婢既然是被指过来，自然是对您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碧山的声音中有某种坚定。
眼神的冷冽让蒋语瑶想到冷若冰霜四个字。
“那你说，决明长歌现在要寻思做什么小动作？她会不会着急地来到我的宫外，与我解释今天早上的闹剧？”
蒋语瑶说着，还是选了最妖异的那一款护甲给戴上了，碧山笑道：“侧王妃，其实刚才奴婢还新得了一个消息。”
“说。”
“这决明长歌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怂了，她放弃让五皇子追究死因，据说，还只是因为思源的一句话。”
碧山说着，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蒋语瑶，虽然知道在这个时候提到沈佳音的名字为你会让蒋语瑶觉得高兴，但是互相压制的局面，应该是蒋语瑶喜欢看到的。
“是什么。”
蒋语瑶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思源说，如果纠结在一个侍婢的死因上，就会让沈佳音在牢狱中多受一分的苦，决明长歌听了，不敢再说。”
碧山小心谨慎地说出。
“你凭什么觉得，我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头会更高兴？”
蒋语瑶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
“夫人，您想，这个时候让决明长歌知道沈佳音在五皇子心目中的位置，她只会对您产生更深的依赖感，这个连脚跟都站不稳的人，还想要动摇您，真是痴心妄想。”
碧山狠狠地说道。
“那这么看来，牧褚是真的很在意沈佳音了，决明长歌这几天的飞扬跋扈都能败在牧褚的反应上，你觉得不奇怪么。”
蒋语瑶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无论如何，他也成为不了牧褚心尖上的那个人，既然如此，她也要让能成为的那个人，彻底地失去。
碧山定定地站在原地，有的时候，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安慰面前这个受伤的女人，她任凭自己的笑容一点点地沉沦下去，也要拼尽全力了去争抢，这本身就是错误的，不是么？
“你看，这边的宫墙怎么与那边的有些不同？”
决明长歌顺着霓虹的思路看过去，只见高高垒叠起来的宫墙上似有一块更加深灰色的存在，因为做工细致，所以一般人看不到的。
可是今天因为在意福文的死亡原因，决明长歌才驻足留意。
在满墙的金砖中，这未加粉饰的青灰色让人觉得古朴，可决明长歌却发现，这一层的砖瓦和青灰是刚刚加上去的。
霓虹默然。
“不说话？”
决明长歌冷冷地说道。
“小主，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个地方出去就是乱葬岗，真的很吓人，再说了，您现在也在积极备孕，可不能被这些脏东西附着了身体。”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处，有点不一样？”
决明长歌说着，缓缓地凑过去。
她太急于知道这个王府中的秘密了，所以总想要参透某人。
“还真是，若不是小主您这么说，奴婢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霓虹见决明长歌不甘心，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轻轻地将头凑过去一看，确实在金黄的缝隙中看到了青灰色的砖泥。
“小主，这件事情恐怕还要从长计议才行。”
霓虹看了一眼左右，确定了没有人在左右才慢慢地走近了决明长歌，说道：“小主，之前奴婢到库房中领月饷的时候，倒是听说过了一件事情。”
决明长歌低声问道：“什么事情。”
霓虹小声说：“这库房平日里调拨的水泥砖瓦总是有节制的，可每一次到了年末，总是会被蒋语瑶这里支出许多。”
“这样？”
“如果小主您真的想要对那一位做什么，大概是可以从这里下手的。”
霓虹与决明长歌之间不过一个对视，便已经了然，决明长歌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走吧，若再晚了，就要被怀疑了。”
霓虹才搀扶着决明长歌的手，慢慢地朝着自己的宫里头走去，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
“请小主留步。”
转过神去，原来是沈太妃身边的姑姑。
“不知道姑姑有什么见教。”
决明长歌问道。
在这个侍婢的身后，是乌压压的十几个人，看样子，是专门来找自己的，但是现在自己在王府中的地位，无论如何都动用不到这么大的阵仗吧，决明长歌难免要想到，莫不是因为自己今天树大招风了？
“不知道这个时候太妃找了我去，是有什么安排么。”
决明长歌谨慎地多问了一句。
“太妃只是见小主您自从承恩了之后，都没有去太妃那里，太妃怪想的，就让奴婢来请了。”
决明长歌登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忙说道：“姑姑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与你一块去，就是了。”
说完，便搭了霓虹的手，缓缓地走在了前面。
一行人便窸窸窣窣地走向佛香阁，决明长歌稍微站定，整理好思绪后便抬手让身边的霓虹扶着她进去。
“决明长歌拜见沈太妃。”
决明长歌行跪拜礼后，沈太妃才缓缓地抬手，说道：“好了，起来吧，难为你了。”
这一句难为已经有太多讽刺的意思在里面，决明长歌深以为然，却只能缄默不语。
沈太妃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感到难言的庄严与端庄，即便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也能让人感到压抑，决明长歌连忙说道：“谢过沈太妃。”
沈太妃的眼神轻轻地飘到了决明长歌身后的霓虹身上，只见霓虹今天打扮得十分的朴素，只着素色衣裙，虽已快到深秋，可这个小丫头的穿戴却比别人不同一些，更显单薄。
“我听说你今天早上着急要查一个侍婢的死因，五皇子答应了，可见你现在的恩宠不断，快要与当日的沈佳音平起平坐了。”
沈太妃的眼神间似有一些凌冽，不威而怒的尊贵让决明长歌心惊，纵观整个后府，有如此气派的，便只有她一个人了。
“沈太妃赎罪。”
决明长歌察觉到不对，连忙说。
“这有什么不对的，五皇子难得重新高兴起来是，沈佳音虽是五皇子的正妻，可终归闯了此番祸患，你倒机灵，三言两语的，就让五皇子在焦头烂额之间还有心情管下人死了的闲事。”
决明长歌只是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沈太妃这些年来哪一次不是端着自己是王府中辈分最高的人的架子，看到哪一个美人儿得宠了，就出来敲打一下，在年轻的小辈中，积怨很深。
沈太妃这话虽然有打压的意思，但是她对自己说过，对别人也说过，不过是权术的较量罢了，所以很多时候，她性格再飞扬跋扈，也不会顶撞这人，只有有了沈太妃做靠山，才能谋求生路。
“沈太妃这是折煞我了。姐姐是王府之主，就算是闯祸，以五皇子的本事，自然是能救出来的，更何况，还有侧王妃在，我可不敢居这委屈的功。”
决明长歌淡然一笑，想要用这样的行为来化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尴尬，她轻轻地端起了手边的茶叶，品了起来。
沈太妃看了，倒是觉得她是个不认生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牧褚才奈何他不可吧？
后府中最好的茶叶该是都来了佛香阁，牧褚知道太后喜欢，所以若是皇上送的，他都是会拣选了送来，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国家，牧褚想要成为未来储君的有力竞争者，首先就要有所表率。
所以，就算是心里头多憎恨太妃，都要端着样子出来。
决明长歌喝得出来，这是大红袍。
前段时间听内务府的总管讲，这是从武夷山九龙窠岩壁上的四棵茶树上采来的，产量极少，太后不喜欢喝，八成都到了这佛香阁中。
决明长歌着急着要转移话题，所以当看到沈太妃也将茶水缓缓入口的时候，温柔地笑着说：“沈太妃这里的大红袍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入口清甜，不似其它的茶叶凛冽，与这佛香阁遥遥相应，极有佛性。”
沈太妃眉眼一蹙，不露声色地斜视了决明长歌一眼。
还真是个脸皮很厚的，便是这么想着，也要看这个小妮子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决明长歌笑着用方帕子轻轻地拂过了面颊，一举一动之间全是盈盈的笑意。
沈太妃颔了颔首，“比起佛性，我倒是喜欢它的温润。”
沈太妃的眼神之间划过一些冷冷的笑意，光浅浅地打在了这位雍容华贵且饱受后府斗争的妇人身上，看似温暖。
可事实上，她不过是这个王府之中最孤独的一个女人罢了。
“是，沈太妃心有沟壑，佛性是在心上的，清香三柱也能遥表敬意，只是这温润之说，还望沈太妃能够赐教。”
沈太妃分明是故意否了决明长歌的话，她还是要想办法为自己圆滑，只好顺着这话说下去了。
决明长歌略掩尴尬地说道，她那一双藏青色眼眸总让人觉得有冰意含在里头，泛着清浅的冰凉。
“大红袍气味不像其他茶叶这般凛冽，开水中带甜，甜里透香，也非苦涩。你说，这样的茶难道不是温和又不失周正？”
沈太妃的声音有些缓缓，一番言论，便是连沈太妃身后的姑姑都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