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音的眼角微微地扬起，看来还是她太低估了牧褚的自尊心了，原本是想着借助这一次的事情来提升自己的决策能力，可是想不到，牧褚的反应这么迅速。
“所以按照你刚才的意思，你是觉得我多此一举了么？”
沈佳音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佳音，你太多看了这些女子了，他们永远都是欲求不满的，刚开始每个人都一门心思地要到我的府里头，做我此生的伴侣，刚开始才是最纯粹的，可是后来，他们享受了我给他们提供的荣华富贵了以后，就开始不知足，想要在这个地方更上一层。”
牧褚说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还是喜欢找你这样知书达理的官家女子，我们地位相匹配，连想法都能够沟通，所以，你不要再说让云姬上位的话了，现在的这个局面对她来说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
沈佳音的心里头冷冷的，看到牧褚这么准确地剖析府里头的女人，就像是拿着手术刀在解剖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一样，总觉得不寒而栗。
其实牧褚哪里就有这么多的温情脉脉了，他在和这些女人缠绵的时候，心里头想着是怎么利用她们的身体和欲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吧。
这么想着，沈佳音就勉强地挤出微笑来，说道：“那你还真是抬举我了，你知道不知道，其实我这样的人也有欲望，说不定，我的这欲望是比他们还要大，还要惊人的。”
牧褚笑道：“你的欲望，你自己都不能满足你自己，难道我还能满足你么？”
沈佳音心里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要的是一个爱人，和一份平淡无奇的感情，你觉得，你嫁给了我之后，这一切还能成立么？”
牧褚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冰冷的刀，慢慢地划开了沈佳音的身体，她稍微停顿了片刻，然后苦笑道：“你真的是太可怕了，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一个登徒浪子，可是你竟然将所有的人都看得这么透彻。”
“我若是不透彻，要如何在太后的监督下慢慢地培养起自己的势力的，佳音，你要知道，在我们这样地位上的人，天真原本就是该死的。”
正这么说着，门外传来了下人的通报声：“启禀五皇子，启禀王妃，云姬夫人求见。”
“你看，人就是说不得的，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牧褚说着，早就收敛起了刚才他那锐利的眼神，一个转身，便是身为父亲，身为丈夫的温情脉脉了。
沈佳音只觉得自己一时之间很难反应过来，她收敛了震惊，也陪着牧褚坐在位置上。
“给五皇子请安，给姐姐请安。”
云姬夫人今天穿着一身绿色的绸缎，上头绣着纯白色的绢花，在裙底，是被金线铺就而成的并蒂莲花，意义深远。
云姬夫人手里头抱着孩子，那一张楚楚动人的脸上，是温柔如水的贤惠。
“你来了，怎么，今天乳娘没有跟着？快，让我来抱一抱景重，看一下他现在是不是又重了？”
牧褚已经伸出了手，沈佳音眼神的余光落在了牧褚的侧脸上，她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刚才牧褚那解剖尸体一样的表情。
“乳娘最近照顾景重也辛苦了，景重现在在长牙的时候，吃奶的时候总不老实，乳娘被景重折腾的够呛，所以我看不下去了，也让乳娘们休息休息。”
说着，云姬夫人的眼神飘到了沈佳音的身上，抱歉地说道：“只是我想不到，姐姐这个时候会在这里，倒是打扰了姐姐和五皇子之间的缠绵，实在是抱歉。”
沈佳音刚要说话，牧褚已经出声了：“你何必在佳音面前说这么多客气的话，平日里你们姐妹之间的相处之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可比这个熟络很多的。”
云姬夫人的表情稍微有些尴尬，她拨弄了一下头发，然后说道：“看五皇子说的这话，平日里我这样的人和姐姐是很少来往的，倒不是因为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生疏，而是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姐姐出生豪门，是见过世面的，我却什么也没有。”
云姬夫人说着，就微微地低下头去。
可是在牧褚的眼睛里头，这些人的德行都是一个样的，他们想要霸占自己的爱，还想要霸占各自在他心中的位置，牧褚心里头从来不会放下任何人，只有他自己。
“云姬，你这是什么话，知道的人以为我们王府里头尊卑有别，可是如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高高在上，不好亲近呢，而实际上，我对你的感情就和妹妹是差不多的，你这么说，可不是见外了？”
说着，沈佳音的手指头就不自觉地敲在了椅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当然不是我见外了，就是姐姐说的，府里头尊卑有别，那些下人们真是门儿清，我虽然是生下孩子了，但是终究是个侍妾的位分，若是和姐姐攀扯了太多，自然是要被人说三道四的。”
牧褚倒是想看云姬可以在这里自圆其说多久，有的时候，他虽然厌倦这样的生活，但是烦恼的时候，看着这些女人为了自己斗气，也是别样的消遣。
“你看你，都有了孩子了，怎么自己还跟长不大一样，我告诉你，在我的心中，没有比母亲更伟大的了。”
云姬夫人听了牧褚这句话，眼神中瞬间绽放出了亮光来，她吃惊地说道：“这可是真的么？难道说我在五皇子的心目中也是有地位的？”
沈佳音笑道：“妹妹，你说你，其实你早就知道牧褚会这么说，还在这里故作惊讶做什么呢？”
云姬夫人冷冷地说道：“府里头的美人什么时候少过，我也从来不觉得五皇子可以偏疼我一个，所以需要反复求证，倒是姐姐你，总是至高无上的，当然不需要担心来自夫君的喜欢了。”
这话听起来酸溜溜的，如果不是因为牧褚诚心想要看戏，估计这个时候的云姬，早就该被责罚了吧。
沈佳音稍微想了一下，转过头来逗景重，说道：“景重，乖啊。”
云姬夫人看到沈佳音并不想着怎么接过自己的话，一时之间也觉得没有意思，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牧褚问道：“我刚才听你说现在乳娘都没有办法喂奶了，那景重平日里的伙食怎么解决的？”
云姬夫人忙说道：“景重现在好歹也快一岁了，也能吃一点别的东西，一般有会将肉泥绊着粘稠的饭汤给他吃下去，这样子也是不打紧的。”
牧褚微微地颔首：“可以这样就好，只是景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你没有必要这么省俭，之前我不是让库房给你多安排了一些乳娘的预算了么，你怎么都不用上？”
沈佳音眯起了眼睛，看来牧褚这水放的可真是够狠的，三下五除二地，就说到了重点上。
云姬夫人的眼睛一个转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我是想着，如今王府中的开销比较大，我和景重可以节省的东西，为什么不呢，更何况，景重也不是这么尊贵的，若是他这么弱不禁风，也对不起五皇子你对他的喜欢了。”
说着，云姬夫人就慢慢地行了个礼。
牧褚笑道：“从前还以为你只是一个将心思放在孩子和日常琐事上的妇人，如今看来，你还是明白一些治家的道理的。”
云姬夫人诚惶诚恐地说道：“我这些都是小心思，怎么能登大雅之堂？只是从前我在乐府中，好歹也掌管过银钱，所以懂得一些。”
牧褚转头问沈佳音道：“太后那边对王府里头三权分割的决断下来了没有？”
沈佳音摇了摇头：“太后从来不管这些，她当初只是觉得我这里太辛苦了，所以只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之后具体的分工和配合，还要看你怎么定夺。”
云姬夫人的手心微微地攥紧了，这些天来，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上面了，虽然这之前已经跟沈佳音通过口风，但是不管怎么样，决定权还是在牧褚这里，而且沈佳音诡计多端，云姬夫人根本不知道她会不会临阵倒戈。
牧褚皱起了眉头，说道：“那么按照你的意思，这三部分的权力应该怎么分配呢。”
沈佳音笑意莹然：“这我就更不知道了，反正我之前已经和你报备过了，我是要领了人事任免这样的闲差的，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一概不问。”
云姬夫人的心中狠狠地咯噔了一下，也就是说，沈佳音已经退出了对财政权的竞争，接下来就是她和蒋语瑶之间的斗争了。
只是云姬自己也明白得很，就算是她现在在牧褚的面前稍微地证明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也不能说明她就能胜任，所以今天带了景重来也是有私心的。
“云姬，那你觉得你更胜任哪一方面的职务呢？”
牧褚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云姬夫人的心口一沉。
“五皇子这是在问我的意见么？”
云姬夫人再确认了一次。
“这是自然，好歹你也是当事人，我问你的意见，也不奇怪。”
牧褚说着，将景重抱着放在腿上，嘴角眉梢之间，都是笑意。
“我愚钝，不知道要怎么管理财政上的事情，所以就领了另一项好了。”
云姬夫人这么说着，眼神已经慢慢地落在了沈佳音的身上了，沈佳音怎么不知道云姬这个时候的意思，古代最是以谦让为美德的，做个皇帝还要禅让三次才能了，更何况云姬现在要正面刚蒋语瑶的话，确实也是势单力薄。
“这还真不是妹妹你说了算的，你刚才不是还说了一堆关于财政经营的道理么，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试一试。”
沈佳音说着，微微笑着，且将头偏向了景重，说道：“景重乖，让我抱抱。”
景重倒是个不认生的，伸手过来就要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