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成锋面色不善，因为酒劲上来，说话也是毫无顾忌：“荣儿，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说父亲的吗？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
见卫景荣并不动，而且面上有些失望，他怔了怔，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这才叹息一声：“ 荣儿，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父亲跟你保证，一定会好好的，行吗？”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祈求了。
卫景荣的心中就是一动，卫成锋本质上是一个自尊心十分强的人，从当年和宁府断绝关系，十几年下来愣是没跟宁相说过话就可以看得出。
可如今，站在卫景荣这个儿子面前，他的神情却恰似一个可怜兮兮的老头儿，实在让卫景荣难受。原本该承受这一切的，是他啊。
三年前，卫景荣是绝对想不到，有一日卫成锋为了自己居然会挺身而出，可是他现在看到了。
“父亲，蔓儿说的对，如果那边有任何要求，希望我们都能知道，这样也好讨论出对策来。”
对策，什么对策啊？
卫成锋满脸苦笑，想着那个龟公塞给自己的小纸条，上面的意思十分明确。人老了，就要服软，不就是嫌弃他现在无用吗？要他退下来吗？
他这个位置，虽然不是什么实权的，但到底是四品大员的位置，看起来四皇子是要趁机塞人进来了。
卫成锋想，如果用自己的官位能够换来全家的安康，那也是值得的。
只要，只要荣儿和耀儿争气点，只要有宁相在，卫府就不愁没有崛起之日。
至于他，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有了自知之明，就算是再历练，也绝对不可能高升了。
那就这样，算了吧。
如果此刻楚慕真知道卫成锋的真实想法，肯定会气的一拳将他打出血。不过屈屈一个四品尚书的位置，真以为他稀罕啊？他在意的是宁相！
他稀罕他的官位作甚？
卫景荣知道劝不过父亲，只得叹气：“父亲，即便您心中不快，也断断不要这般作践自己，蔓儿如今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你，你每日里做什么蔓儿都是一清二楚的，您这般，叫蔓儿怎么想？若是祖母知道了，祖母怎么办？”
他自然是不可能将卫如蔓派人盯着他的事情说出来，转而说成是保护了。
卫成锋一时也没多想，只觉得原本就滚烫的脸，是越发热了。他抬头看了看烈日，暗暗恼怒，一定是最近天气越发热了，让人受不了。
瞧着卫成锋迅速躲进书房中，卫景荣摇摇头，只得离去。
四皇子府中，不出意外，卫婉兮听到了风声，四皇子即将迎娶两位东辽公主。外头说话的丫鬟都细声细气的，生怕惊扰到这位在府中地位极为特殊的女人。
“璃儿？”卫婉兮轻笑，这些丫鬟若只是普通的当差丫鬟，那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光明正大的在她的院子里聊这事情，很明显，肯定是府中的两个女主人的吩咐的。至于这两个侧妃究竟是谁指使的，她不想去追究。
璃儿迅速从外头走了进来，卫婉兮察觉她面上略有怒色，不禁奇怪：“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璃儿的声音略带哽咽。
这越发让卫婉兮觉得奇怪了，当下冷声：“抬起头来。”
璃儿抬起头，这才叫卫婉兮清楚的看到那脸上清晰的五指印。
按说璃儿对于卫婉兮来说，只是一个下人，而且两人相处时间并不长，卫婉兮没有必要为她出头。可她毕竟也是她的丫鬟，这是打自己的脸呢。
卫婉兮是谁啊？当下就明白过来，面色立即沉了下来。
看起来之前自己给她们的一点教训，现在都被忘光了啊？现在眼瞧着殿下要娶两个侧妃进来，自己的地位越发尴尬了，就算是成为殿下的女人，最终也只能成为侍妾是吧？
这不，巴巴的就过来显摆一下自己的威风来了。
璃儿看着卫婉兮这面色，不知为何眼圈蓦地红了，声音越发哽咽了：“如，如烟姑娘，您别生气，其实奴婢只是不小心。”
这话的确是真的，她是四皇子看重的奴婢，被派来照顾卫婉兮，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其中身手还算勉强过得去。只是早晨实在是没想到对方这么狠，说打就打， 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才着了道。
“您，您千万不要为了奴婢得罪了侧妃……”
璃儿刚说到这里，就见卫婉兮冷哼一声。
“璃儿你是谁啊？凭什么要我为你得罪侧妃？还真是可笑。”
卫婉兮嗤笑一声抬起头，那眼中尽是轻蔑，哪里还有之前的愤怒？这让璃儿不禁一阵错愕，呆呆的站在那边，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徐侧妃的人，是吧？”
这话让璃儿一阵恐慌，并不是被卫婉兮说对了，而是瞧着卫婉兮此刻的眼神，是要追根究底的，她是谁的人，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可是这后院中，清白的奴婢被活活打死的不在少数，眼下殿下还未回府，若是她就这么清清白白委委屈屈的被打死了，还真没处说理去。
璃儿当下跪了下来，上前几步：“如烟姑娘，璃儿冤枉啊。”她此刻已经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说话有问题，这不明摆着让人往后院争宠上想吗？
按说，其实她这问题也不大，却是叫卫婉兮发现了马脚，若是当真捅到殿下哪里去，少不得还是得几顿板子的。
卫婉兮挑眉，轻轻抬起手来，指甲上的丹蔻很是红艳，她嘴角勾起：“瞧瞧，璃儿你这般可怜，我又怎么忍心责罚与你呢？担心什么？”
可她越是这般漫不经心的说，璃儿的一颗心就越提的紧。
按说她是看不起卫婉兮此人的，这女人之前过来时，简直就是形同犯人一般，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本事，迷惑了殿下，居然从地下室出来，还有独立的院子，甚至之前还与两个侧妃争锋相对，这种种手段，着实让璃儿既惊且惧。
今日，璃儿总算是察觉到卫婉兮的厉害了。
明明在后院中一点地位都没有，却是靠着脑子站稳了脚跟，如今便是那两个侧妃也不敢轻易招惹。
而现在……
璃儿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个想法，卫婉兮之所以这般对自己，其实是想收服自己吧？
拉拢人心，的确，深陷在四皇子府的后院中，如果身边没有一个贴心衷心之人，卫婉兮就算是脑子再好，也是寸步难行。尤其，如今后院还要加上两个侧妃。
果然，卫婉兮看了一眼身子有些瑟瑟发抖的璃儿，总算正眼相待：“璃儿，你是效忠殿下的吧？”
璃儿下意识点头，然后回答：“奴婢是四皇子府上的丫鬟，自然是效忠于四皇子的。”
卫婉兮可不管这话，继续道：“可是你知道，这后院之中的人可不分什么四皇子，而是分那个侧妃的，据我所知，你现在跟两个侧妃的人走的都不近，对吗？”
从璃儿之前的态度来看，在这后院中，她大抵算的上是一个有权势的丫鬟，狗眼看人低，瞧不起话两个侧妃身边的人是自然的，卫婉兮就是笃定了这一点。
楚慕真这人还真是奇怪，分明是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却根本不在乎她在后院中的处境多么尴尬。
璃儿怔怔然：“如，如烟姑娘，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卫婉兮笑了：“哎呀，看起来咱们是真的谈不拢了，不过没关系，既然你对我有意见，那我不妨建议殿下换一个更为贴心的，想必有很多人正等着取代你的位置的吧？”
这回，璃儿是真的恐慌了。
她能有如今的地位，可是辛辛苦苦积攒来的，如果让卫婉兮一句话毁了，到时候再喊什么老天不公都没用了。
她又挪了几步，眼中带着惊恐：“如烟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能办到，一定帮你办到。”
卫婉兮仔细斟酌着其中的语气，之前的璃儿是高傲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她。分明就是一个下贱的奴婢，却处处看自己不屑，说话声并不恭敬不说，还时常怀疑自己。这也是卫婉兮之所以选择璃儿杀鸡儆猴的道理。
半盏茶的功夫，待璃儿再从里头出来，瞧见墙角那些躲懒窃窃私语的丫鬟们，当下将怒火转移开：“你们在做什么？一个个的在这里编排主人，难道是想着殿下亲自责罚你们吗？”
那些丫鬟胆子原本就不大，被她这么一说，当下鸟兽散。
璃儿这才心有余悸的转头，正好见到卫婉兮走出房间，笑看着自己。此刻分明还是艳阳高照，她却觉的从脚底往上冒着寒气。
刚一转身，就撞上一个结实的身影，她哎哟一声，连忙后退。
楚慕真一扫就瞧见璃儿脸上的掌印，眼眸深邃了一些，不过很快转移开，瞧着对自己展现笑容的卫婉兮。
“之前听闻咱们四皇子府上又添了喜事，如烟还不信呢，现在看到四皇子，总算是相信了。殿下还真是春风得意呢。”
这恭维的话，让楚慕真很是受用。
等两人进了屋内，楚慕真这才指着外头的璃儿问：“那丫头可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怎么下手那么重？”言下之意，居然有苛责之意。
卫婉兮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有质疑，并没有怒火，这才撇撇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