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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少小猜(4)

或许多年的感情终究没有那么容易割舍。

何舞鹤最后还是在那姨娘身旁跪下。

何三老爷言出必践。他不止当着何舞鹤的面将那姨娘打死,还在紧跟着的之后特意回了族中一趟,以不孝嫡母为由将何舞鹤出族。

这才有了近年来在侯府外骂何三老爷的宁舞鹤。

徐善然还记得在和自己说这些往事的时候,老侯夫人的双手微微颤抖,嘴里反复地说不能将这些银子交给宁舞鹤。

她那时候并不特别明白,虽说宁舞鹤出了族,但那时何府本支人丁凋零到不剩一个男丁,同宗的又多是些狼子野心之辈,而她虽是母亲的女儿,可到底姓徐,又出了嫁,拿着何府的财产岂不是断了何府的传承?为什么不将宁舞鹤再加入族谱,再让宁舞鹤扛起沐阳候这块大招牌?

直到后来,她认清楚了林世宣的面目,日日如在地狱中被烈火煎熬着,才终于知道外祖母在弥留时候的真正情感。

憎恨,恐惧,无可奈何,又有强烈的不甘。

外祖母到最后想说而又没有说的话是:有人针对侯府,有人杀了我的儿子孙子——

是谁?是谁?

是这些年侯府得罪的人吗?

是宁舞鹤吗?

外祖母没有时间,她带着强烈的不甘,死的时候眼睛都合不上。

但徐善然还活着,她明白了那些未出口的话,又继续看了很多年,终于确信,宁舞鹤并不是暗中害死侯府的那个人。

宁舞鹤和她一样,想找出那个人。

可宁舞鹤和她的方法一点都不相同。

她千方百计地去查过去的那些蛛丝马迹,可宁舞鹤却直接将侯府得罪过的人一家一家圈出来,一家一家找上去——

江湖豪杰。

徐善然当年嚼着这四个代表宁舞鹤身份的字眼,只觉得好笑。她一点都不认为宁舞鹤那样的方法能得到结果。

事实上也没有。

但当年宁舞鹤也不认为她找得到结果,而她也确实没有找到什么真正有价值的。

这么看,他们倒是一模一样的自以为是。

“善姐儿?”母亲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徐善然仰起脑袋,看向何氏:“母亲?”

“还喜欢外祖家吗?”何氏问。

“喜欢。”徐善然说得肯定,又问,“怎么了?”

“看善姐儿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何氏笑着摸了摸徐善然的脸。

旁边的桂妈妈正从马车壁上小抽屉里拿出点心,闻言笑道:“许是出来一趟玩累了,就显得有点恹恹的了。”

“是累了吗?那回去就早些休息。”何氏说,手掌顺着马车的摇摆,一下一下拍在徐善然胳膊上。

徐善然嗯了一声,似乎答应。

但徐善然自己知道,她并不觉得疲惫。

只是想起认真严肃和她说经义的何鸣,就想起掉进河里连尸首都捞不上来的何鸣。

只是想起调皮捣蛋拿虫子来吓她的何默,就想起被马拉着面朝下拖了十来里路,连面目都被磨平了的何默。

还有外祖母去世前的眼神。

还有失手被擒,问斩菜市口时不住狂笑的宁舞鹤。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

时间当然不止单独在徐善然这里流逝。

在徐善然跟着何氏回国公府的同时,被徐善然气得两眼发晕却又不能真正打上侯府的宁舞鹤本待不管不顾甩袖离开,但思来想去,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最后还是拿了那锭二两的金子,纠结起自己的一帮朋友——俱都是京城中的苦力帮闲——跑到城外去找徐善然口中的“义兄”了。

因宁舞鹤是去岁冬至才和人进京做事的,身旁并无太多消息灵通之辈,一路走走问问,兜了好些圈子才在城外找到地方。

只一到地方,不拘是宁舞鹤本人还是他带来的兄弟,都看傻了眼。

其中一个和宁舞鹤关系最好又肚子里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汉子“铁头”惊疑道:“哥哥你不是要带我们来砸馆子吗?怎么看上去这——也就是个施乞丐粥的粥棚?我们可不能砸这里啊!”

另外有老成的人呵斥道:“瞎说什么呢,听舞鹤说完了再说!”

说话间,又凑到宁舞鹤身旁低声说:“不是说是个馆子吗?怎么要砸这里?别管什么仇怨,这砸乞丐的粥场就是个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下流勾当啊,我们可万万做不得的。”

“我知道。”宁舞鹤皱眉应了一句,正想开口,就见那前方的粥棚一阵骚动,许是听见了刚才铁头的那一嗓子,好几个端着破碗的乞丐都冲这里指指点点,目光或者闪躲或者怨恨。

不过也没多久,甚至还没等宁舞鹤这一群人想着解释两句,那周棚后的院子中就有个少年人转了出来。

只见那少年一身鹤舞祥云松花色直身,头勒双龙抢珠银冠,脚踏大红绉纱粉底快靴,行步间腰扎脚稳,一看就是身上有功底的练家子。正是恰好呆在此地的任成林。

任成林刚才正和人在屋里头说话,没想到说到一半就听见外头有人嚷着要来砸场子,让他顿时就心头一惊,只想着是不是日日在这里施粥终于引了什么人的注意,忙快步出来,却见虽一群人站在外头,但也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体结实皮肤黧黑,指骨虽粗大,但看那掌中老茧的模样,也决不是练功练出来的,倒像是做苦力扛货扛成这副模样。再加上那几人身上的粗布衣衫,任成林一时便有些摸不着他们的来路:怎么看也都是一群普通人……怎么突地跑来他这里要闹事了?

心里想归想,任成林脚下却不慢,不过几个迈步就到了众人身前,直接找了看上去是领头人的宁舞鹤,抱拳说:“鄙姓任,是这里的管事,不知各位有什么事情?”

宁舞鹤来到这里之后,眉头已经不知道皱了多少下了。

如果光看外头的粥棚,他还以为那小丫头是把自己赚过来消遣;但偏偏他们这只嚷了一嗓子,粥棚中又跑出个看上去很像是富家子弟的公子哥,这又像是那么回事了……

“鄙姓宁,不知令尊是?”

领头的还挺斯文的啊。任成林想道,又笑:“义父姓徐,讳上佩下东。这里是国公府四太太为给自家女儿还愿设的布施处。”

说着,正好借这时间仔细打量一下和自己对话的人。

只见对方的领头人虽皮肤和周围的是一样的黝黑,脸上又有疤痕,但细看之下还能看出其眉目俊朗,又腰背直挺眼睛明亮,只是衣服下的双臂处有些明显的勒伤——这倒和他之前猜测的扛货苦力不谋而合。

正这样想着,任成林就听对方说:“那国公府四太太是沐阳侯府的嫡女,今天可是去沐阳侯府了?”

任成林听了就是一愣,心说不会是什么亲戚来了吧:“这……”

“是否是带着自家嫡亲女儿去的?”宁舞鹤又道,他问得仔仔细细的,只怕早间见到的那个女孩不是何氏的嫡女——虽然哪一个和他都无甚关系,但何氏的嫡女与庶女对沐阳侯府而言,这差别可太大了。

任成林听着对方说得这么仔细,加之这也不是什么非要隐瞒的事情,便说了:“是,今日义母是带着妹妹回了侯府。不知兄台是?”

宁舞鹤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也没有再回答任成林的问题。而是四下看了看,看那长长的乞丐队伍,又看那用大勺子捞起的说不上薄但也真的不厚的粥,半晌对任成林说:“你家妹妹是不是和你有仇?”

“啊?”任成林。

“那小丫头前段日子是不是生了病?要我说与其在这边又舍粥又布施,还不如叫你义父义母好好管教自家女儿,也省得平白惹出事端来。”宁舞鹤说。

对话至此可谓急转而下,任成林先愕后怒,怒极反笑连说三声“荒谬”:“我妹妹天仙一般的人儿,也不知你这泼才从哪里跑出来的,嘴里跟吃了粪一样的平白坏姑娘家的清誉!你们几个全都给我马上滚蛋,要是再多留一时,看我不将你们全都打断了腿再投到号子里头吃牢饭!”

宁舞鹤冷笑一声,心想这义兄妹真是一路货色。他也和任成林一样都是从小练武练起来的,自来侠以武犯禁,他一点都不惧任成林说的什么“打断腿”,只是后头的将事情闹大却是宁舞鹤一点都不想看见的,他咬了一下自己的后牙槽,对任成林说:“这事没完,你说你妹妹天仙一样,我倒要认真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个天仙法!”

说罢只将怀中那锭二两金子丢到任成林脚下,带着跟着自己来的兄弟又掉头往来时路走去。

任成林脸色颇为难看地盯了那群人背后一会,但也没有在这里将事情闹大,只暗暗记下他们的身形面孔,又皱眉看看脚下的金子,招来那些在旁边处理事物的小厮,说:“将金子捡起来,就充入账中,这两天再加把米进粥里吧。”

说完之后,也不很搭理周围那一声声的感谢,只快步走回院子,待到院中再将门关上,一位老乞丐便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任成林上前,十分客气的叫了声“周老丈”,又再请人到已经摆满瓜果茶水的石桌旁坐下。

那被叫做周老丈的老乞丐满头花白头发,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乌七八黑的,时不时就要用手抓抓皮肤头发,似乎在抓身上的那些跳蚤。

“不了,不了,”那老乞丐虽看上去并不干净利索,但笑起来的时候也不叫人讨厌,他摆摆手说,“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老儿也该走了。”

“这次真是多谢您了。”任成林十分客气,自袖中取出份封红,递给了对方。

“不过是买卖而已,”周乞丐笑道,“小少爷且放心,老乞儿的嘴十分严的。”

任成林跟着说笑两句,等将人自后头的小门送走了,脸上的笑容也就跟着落下来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怎么他刚一得到些有用的消息,就有人找上门来?还句句说着妹妹。

任成林皱眉想。

不过现在探消息的事情终于有了点眉目,也许他正该进内院看看妹妹,将这些大概都给妹妹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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