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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D伯爵指了一条路,然后就放任夏尔一个人朝着回廊身处走去。

夏尔一直顺着走了下去。其间偶尔会被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窜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动物吓上一跳,左右有许多扇紧闭着的门,夏尔虽然好奇但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任何一扇,直到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转向左边——这扇漆黑的大门内似乎传来了他可以听到的心跳声。

真怪!居然说什么可以隔着这么远听到心跳……连夏尔自己都鄙视自己这种想法,但是安静下来再次感觉……似乎是真的可以听见强而有力的心跳。

夏尔才刚刚抬起手想要推开门,那扇门竟然在他还没有碰触到的时候就应声而开。宽敞的室内燃烧着许多白色的蜡烛,中央一个看起来很柔软的团垫上蜷睡着一个漂亮的男孩。

听到有人进来,男孩立刻警觉地翻身跳了起来,美丽的猫样瞳孔警觉地竖立了起来,那双眼眸里闪烁着颇具野性的橘黄色光泽。

难道……刚才D伯爵说的不是“这后面是动物们居住的地方”么?夏尔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然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这么一个浑身散发着好闻的阳光气味的男孩?

见到进来的是跟自己同龄的人,男孩随即放松了,告诉夏尔他的名字是琥珀。

琥珀的性格很开朗,愣是说了许多笑话把整日绷着一张脸作苦大仇深状的夏尔逗得毫无形象地大笑。

尽管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是恶魔的听力也是非比寻常的,这笑声愣是让在外面等候的塞巴斯钦听见了,他那一双红眸难得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想到少爷还能这样笑出来……”

这个时候D伯爵已经在扫荡最后一块苹果葡萄干烤派了,在狼吞虎咽的空隙里抽空插了句嘴,“难道你不觉得他现在身上背负着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可以承担的负重了么?”

——所以他需要的,是可以相互敞开心扉的朋友。

最后夏尔带着琥珀出来的时候,塞巴斯钦的眼睛亮了一下,不由得赞了句“真漂亮!”——他只是觉得眼前这头漂亮的小豹十分符合自己的美学而已。

没错,琥珀是只拥有极其漂亮纹饰的猎豹,它的本体是动物。只有在夏尔的眼中,琥珀才是一个十二岁左右的漂亮男孩。

在D伯爵的商店里的动物们,只有在自己承认的主人面前,才会呈现出它们原本的形态。

夏尔要买下琥珀将他带回家,于是D伯爵拿出了出售契约书上让夏尔在上面签字。上面列了许多条款,其中包括“请疼爱并保护琥珀”“请每天陪琥珀说话”“定期帮琥珀洗澡”等看似正常的内容,也包含一条诡异的条款——请避免让琥珀食用任何跟恶魔有关的食物。

“这个是指不能让他吃塞巴斯钦做的料理的意思么?”夏尔进一步向D伯爵确认。

“是。”简简单单地回答了。

夏尔点点头,在出售契约书最下面龙飞凤舞地签下了“夏尔·凡多姆海伍”的名字。

D伯爵把出售契约书卷起来收好,“请您一定要遵守契约上的内容,否则出现了任何情况,本店概不负责。”

然后在夏尔要走的时候,D伯爵又叫住他,“或许您在琥珀身上可以找到您想要寻找的真相。只是我们都希望……您发现真相的时间越晚越好。”

夏尔皱眉,完全不明白D伯爵真正想要说些什么。D伯爵也没有再作出任何解释,那双异色的眼眸里涌动着无数被掩藏起来的秘密。

【その执事、嫉妒】

由于夏尔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塞巴斯钦亲自烹制的,所以凡多姆海伍家的主厨几乎除了把炉台炸翻弄出点动静之外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当琥珀出现之后,这位被遗忘已久的主厨终于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因为D伯爵说琥珀不能吃恶魔烹饪的食物,所以夏尔只好让主厨单独给琥珀准备食物。主食还好办,只要把肉弄熟了琥珀都会心满意足地吃下去,但是当琥珀眼巴巴地盯着夏尔手上的甜点露出渴望表情的时候,夏尔开始烦恼了。

这世上还没有人可以做出跟塞巴斯钦的甜点相媲美的甜点。所以也难怪琥珀会无视主厨弄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黏糊糊的一团但据说是蜂蜜芒果派的东西,然后对着塞巴斯钦做的香甜的梅果柠檬布丁流口水。

可是……夏尔为难地看着闪着星星眼的琥珀,又看了看自己眼前香甜可口的布丁,不是自己舍不得但的确是不能给琥珀吃这个啊!唉,算了……

“塞巴斯钦,把布丁拿走。”

“少爷?”塞巴斯钦微微吃了一惊,这还是嗜好甜点的少爷第一次拒绝他的布丁。

“以后下午茶不用你准备了,去外面买蛋糕之类的回来就好。”夏尔摸摸琥珀的脑袋,既然不能同甘,那么就共苦吧。

“……是。”塞巴斯钦狭长的红眸瞥向了将前爪搭在少爷膝盖上的那头豹,突然觉得它也不是那么漂亮了……你看它身上那乱七八糟的斑纹是多么的丑陋啊!

塞巴斯钦本来以为,凭着少爷那被宠坏了舌头,只要他尝过一口外面那种劣质甜点之后就绝对会改变主意的。所以当他看到少爷咽下第一口蛋糕后皱眉的反应时,立刻说,“如果不合您口味的话,我可以立刻帮您换掉。今天下午我为您准备了甜橙薄荷饼和加入了少许阿萨姆奶茶的印度红茶。”

与此同时碰巧琥珀发出了对外卖蛋糕的赞美:“夏尔这个真是太好吃了!”——跟主厨弄出的那木炭似的甜点相比,这个的确已经是人间美味了。当然琥珀的这句话只有夏尔能够听见,在塞巴斯钦听起来不过是豹从喉咙里滚出的一声低吼。

于是夏尔果断地回绝了塞巴斯钦的提议,“不用了,我就吃这个。”——能跟朋友分享的话,谁还在乎吃的是什么?

自从成为了凡多姆海伍家族的执事以来,这大概是塞巴斯钦第一次尝到了受挫的感觉。

塞巴斯钦努力无视已经先行侵占了少爷床上一半空间的琥珀,像往日一样帮少爷换好睡衣。

“少爷,明天行程很满,所以请您今晚早点睡觉好好休息。”塞巴斯钦服侍着夏尔躺下,然后帮他拉起被子,“不要再在我离开之后偷偷爬起来看小说了。”

“嗯,我不看书了,琥珀不喜欢人吵他睡觉。”夏尔翻身搂住了睡在旁边的琥珀。

塞巴斯钦很有涵养地说了句“少爷,晚安。”,然后拿着烛台退出了主卧房。从来不听自己劝阻执意不肯乖乖听话早睡觉的少爷现在居然为了那头该死的豹改变了作息时间?甚至连自己做的甜点都不吃了?这简直是……对于执事美学的侮辱!

塞巴斯钦的嘴角勾勒出了匹配恶魔身份的邪恶,一双猩红的眼睛闪烁着比锋利的刃器还要冰寒的光……碍眼的东西,就要统统除掉才行。

“哒哒哒哒”——伴随着远去的脚步声,烛光逐渐缩小成了走廊尽头的一点,然后消失。

夜晚重新归于黑暗的宁静。

【その命运、永远】

——或许您在琥珀身上可以找到您想要寻找的真相。只是我们都希望……您发现真相的时间越晚越好。

两个星期之后,夏尔终于明白了当时D伯爵这句话的含义。

夏尔几乎很小心地履行了出售契约上的条款,但是琥珀却趁他一个没留神,偷吃了塞巴斯钦制作的烤肉。契约书上写明“请避免让琥珀食用任何跟恶魔有关的食物”,可是琥珀却吃下了恶魔烹饪的食物……

太阳瞬间被黑夜所吞噬,琥珀因为沾染了恶魔的气息而迅速被其同化。这就好比纯洁的天使沾染不得半点尘埃,属性为阳光的猎豹同样也碰不得半点污秽。

夏尔眼睁睁地看着琥珀在自己面前褪去人类的形态,他尖锐了爪牙、兽化了神智和躯体,露出了坚硬的獠牙如原始猛兽般朝他扑了过来……

一个黑色的影子自夏尔的眼前掠过,然后琥珀就已经倒地断气。塞巴斯钦重新带回干净的白手套,回到了夏尔身后。

只要有这个恶魔契约者在,任何生物别想伤到夏尔半根汗毛。

“少爷,这下子伦敦连环暴毙案件的真相大概已经解开了。”

“嗯……”

原来是这样——那些人在D伯爵的宠物店购买了宠物,然后因为没有遵守契约书上的内容而导致宠物暴走将主人杀害。就像刚刚的琥珀一样……

虽然只有短短两周的相处,但是这两周因为有了琥珀的陪伴,夏尔过得十分开心,自从怀了复仇之心后第一次这样敞开心扉对着另外一个人微笑。却没想到幸福的时光竟会是这般的短暂……

“塞巴斯钦……我又被抛弃了啊,连琥珀都背叛我了……”

“少爷……”塞巴斯钦伸手轻轻覆盖上夏尔戴着眼罩的右眼,那里有属于他们的真正的契约书,“您还有我,我不会抛弃您,也不会背叛您。”

“塞巴斯钦,在我实现报仇的愿望然后将灵魂交给你之前,你绝对不可以先行解除契约。”夏尔说着摘下了眼罩,睁开的右眼眼底浮现出的倒置五芒星的封印发出了迷惑人心的光芒,“这是命令!”

“Yes, My Lord.”

——不管去哪我都跟随您,直到永远。就算身体毁灭,我也决不会离开你的身边,一起直到地狱的尽头。我不会像人类那样说出丑陋肮脏的谎言。

这是来自恶魔的承诺,却也是唯一可以信任的承诺。

其实夏尔所不知道的是,琥珀并不是自己偷吃了塞巴斯钦的烤肉,而是塞巴斯钦拿给他让他吃下的。

——从你在黑暗中呼唤了我,与我缔结契约的时刻起,你的灵魂就只能属于我。

这不过是恶魔嫉妒有人抢走了自己的玩具而已,这是人类所不能理解的恶魔独特的占有欲。所以要消灭分散主人注意力的任何存在,因为……猎人是一定要好好看紧自己的猎物的。

身为凡多姆海伍家的执事,如果连重新夺回主人的注意力这种程度的事情都做不了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その仲夏、炎热】

伦敦的夏天,总是很炎热。

即使是特意搬到了乡下的别墅里,也仍然摆脱不掉空气里浮动着的炙热分子。原本正在专心制作黑巧克力蛋糕的塞巴斯钦突然停下来,抬手撩开滑落至前额挡住视线的几缕发丝,然后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细密汗珠,喃喃自语,“夏天……真讨厌啊。”

只见他血色的红眸微微眯了起来,望着窗外湛蓝天空的表情甚是厌恶,最讨厌……最讨厌这种澄明晴朗的天色,只有人类才会像跟屁虫一样追逐什么光明,他喜欢的是黑色、纯净的黑色——就像他身上剪裁合身的燕尾服一样迷人的色彩。

没错,凡多姆海伍家那个举止优雅、容貌出众、能力卓越的万能执事,实际上是个厌恶光明喜爱黑夜的男人。本来嘛,说也不能指望恶魔能爱上日光浴不是么?但是这样不折不扣的属于暗黑世界的恶魔,却因为跟夏尔·凡多姆海伍伯爵缔结契约而居住到了人类世界,穿上燕尾服开始扮演世界上最出色的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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