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纪元笑意僵在脸上，猛地抬手抱头默然。
慕容轩伸手轻轻揽住狐小乔的纤腰，一双凤眸转向怀中的人儿，她的话，不止触动了林纪元，也唤起了他深藏在心底的疑惑。
忆及上一次她在小区中见一个女孩，也是替人传话，慕容轩忽然有种超乎寻常的想法：乔乔，是传说中的通灵人？
那么她知道周兰的事情也就有了合理解释，难道，这就是她的秘密？
狐小乔迎上他略带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垂了眸，她知道他会怀疑，可是，答应周兰的事她一定不会食言，如今做到了，也就解脱了。
良久，林纪元扬起那张恍若苍老了十岁的脸，声音沙哑，“我累了，想休息。”
“走吧。”慕容轩不复多言，挽住小乔的纤腰起身。
走到别墅门口时，慕容轩驻足，淡声丢下一句话，“你败给了你自己。”
林纪元猛然回头，却只看到悠悠夜色中一抹优雅挺拔的背影。
他，真的老了，还是，累了……
“慕容轩，你说，人为什么会变坏？”回到家里时，天已经有些微亮，两人睡不着，索性窝在床上聊天。
“丫头，你还真难倒我了。”慕容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浅笑，“我想，因为人有欲望，一旦欲望膨胀就变质了。”
“知足常乐。”狐小乔弯弯唇，伸手抱住身边的男人，闭上眼睛，“慕容轩，睡一会吧，醒了，该是一个大晴天了。”
慕容轩薄唇勾起，温柔抱住她，是啊，q市的天，也该晴朗了。
q市市高官竟是盗油大案的幕后黑手！又是一个轰动全国的大新闻。
出乎意料的时，林纪元竟然很配合纪委的调查。
从暗中指使黑恶势力摆平异己，玩弄人命到勾结刘品源、孟向东和林江等人盗取原油，又以丰润赵总为掩护将原油提炼后走私国外。
周兰的投资公司就是空壳，主要用来洗黑钱，所有的巨额利润，均被几人分赃，以投资为掩饰，转到国外，存在国际银行中。
狐小乔再次见到林纪元时，是在q市的一家宾馆中，他身份特殊自然在待遇上也与别人不同。
“是来采访我的？”面前的林纪元，鬓发有些凌乱，那份人们熟悉的儒雅中添了几许岁月煎熬后的颓废痕迹，却依旧笑得清和。
“你愿意？”狐小乔将准备好的纸笔放在桌子上，平视他。
林纪元自兜里拿出一把糖，放在桌子上，而后，扒开一颗放进嘴里。
“吃糖可以防止老年痴呆，你很会保养。”狐小乔清眸温雅。
“我恐怕用不上了，这糖是小洁送来的，吃一块，忆苦思甜而已。”林纪元笑笑，眼角的细纹宛若鱼尾。
“什么是甜？那些又是苦？”
“佛曰‘人生皆苦’，苦久了自然就甜了。从母亲离去那天开始，我就不知道人生何乐，直到她出现之后，我的人生才仿佛重新开始。”林纪元微微闭目，神色有些悲凉，又有些幸福，再睁开眼睛时，看着狐小乔一笑，“丫头，你年纪还小，体会不到人生之苦乐。”
“情感的体验无关年龄，单看经历者如何面对罢了。”狐小乔不同意他的话，这其实，只是他逃避自己问题的借口。
面对？这一生，他面对痛苦的方法，就是自欺欺人。林纪元苦涩一笑，“你说的不错，他说的也不错，我终究是败给了自己。”
因为抵不过心中的猜疑，抵不过那份越来越浓重的彷徨，他败了。可是在被抓的那一刻，压在心头的千金之石忽然消失，他竟然无限轻松。
“有一个人，想见见你。”狐小乔试探，她从他的神情中已经看到答案。
“见与不见，都一样。”
狐小乔自包里拿出一只保温杯，送到他面前，“她知道你会这么说，这是你最爱喝的绿豆汤，她让我带给你。”
林纪元的手，轻轻摩挲着杯盖，一双眼睛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波动，良久，低声叹道，“罢了，给死刑之人吃东西，不吉利。”
“她说了，你们是亲人。”狐小乔声音冷清，心底却轻叹，他这可算还有一丝丝良知？
亲人？这些年，他何尝当她是亲人？可他心里清楚，他是以恨她来掩饰年少时那最悲惨的回忆！
“她还说，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狐小乔顿了顿，“何况，她和你父亲从未觉得那件事情是你的错，他们从未怪过你。”
林纪元猛地抬头看狐小乔，一双晦暗的眼睛泛起一丝痛苦的波澜，双手紧紧握着保温杯，沙哑道，“可是我恨自己！”
因他一句话，竟然害得母亲自杀！那样惨痛而难忘的经历是他一辈子的梦靥，他恨自己，可他懦弱，只能将恨转移，借以掩饰心中的痛苦。
“你可曾设身处地替你母亲想过？”狐小乔微微叹气，“她若知道，她不想连累的儿子因她的逝去而心性大变，甚至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她在九泉之下，该是怎样的自责难过？”
林纪元默然，神色浓重悲凉，让他的脸，瞬间苍老不堪。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命运何曾不影响人的性格。”狐小乔收起纸笔，“希望在剩下的日子中，你能对得起林爷爷的教诲。”
“替我好好照顾她。”他的继母、小姨，他恨了一辈子的无辜人。
“我会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狐小乔不再多言，淡淡看了那老态尽显的容颜一眼，起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