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光脚踩在地板上,就着红酒三根爱喜把我的眼泪逼得夺眶而出。天刚蒙蒙亮,我洗澡更衣,化了一个精致的烟熏妆,直奔机场。
三个小时后,落地北京首都机场。我颤抖着从包里摸索到电话,开机。酝酿好情绪,拨打那串乱熟于心的数字。
“清风,我来了……”
“黎小姐是来送喜糖的?日子定了?”
“后天。我现在要见你。”我承认我会装,但是现在我的表情是真实反应内心的。
“那我先帮你订好回程机票,时间这么紧,新娘子好赶上结婚典礼。”
“不,今晚,我想留下来陪你。”
“嗬,你这代价也太贵了,来回机票都够去天上人间选个上等的鸭。哦,莫不是他满足不了你?”话一字一顿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
为啥要选这个时候来看他,这个问题?好像强迫症,你有没有出门以后不记得家是不是忘记锁门了,要重新折回去看看。对,他就是我忘记有没有锁的那个门。
让你讽刺,你随便讽刺。表示理解吧。你体会一下,假如你念念不忘的女人跑来告诉你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大抵也是这种心情,没骂脏话就算对的起了。这个刻骨铭心相爱4年的人,这个曾经让我以死相逼跟父母对抗的人,这个和我分一桶方便面都让着喝汤的人,这个要许我一生相依相偎的人此刻透过话筒传来的冷峻,无情,揶揄,尽管我提前做足了思想准备,还是差点让我直接羊角风发作躺倒在首都机场的洗手间。
“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我就安心嫁人啦,我回去了,保重哦。”
“等等……”他急切的说道,“等我,安排一下手头工作,马上过来。”这货刀子嘴豆腐心,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等他的时候我在机场的书店看了会儿书。我记得从前的清风就是特别上进特别喜欢看书的。周日我缠着他不让他去加班,他总是说:“那好吧就在家看书。”
我们出租屋靠床边的房东的旧酒柜,被清风买回来的各种书塞的满满的。《营销学》,《市场营销与口才》,《管理者必备的5种素质》《销售经理的成长之路》《网站建设基础知识》。
那时候他就懂得一点点用知识,技能武装自己,不让自己闲下来,像一头如饥似渴幼崽等待着每一个成长成猛兽的机会。他在窗前专注的看书的背影,还不时在笔记本记录的样子,以至于我此刻闭上眼睛都可以清晰的回放,定格在那个清晨。
也只有此刻站在北京,用脚丈量这座曾经拼搏过苦闷过爱过恨过伤过的城市记忆才会如此清晰如此深刻。
“擦一下脸吧。妆都花了。”清瘦的身影矗立在面前,磁性略带沙哑的嗓音,没有任何表情。
清风打断了我的回忆,这时我才回过神来,他定定的站在我面前。
我接过纸巾,赶紧擦脸上的泪珠。这个香味,是清风牌子的。以前我的手袋里,总是会被他放几包,他说这是必需品,这样你出门随时都可以想起我啊。
一年多未见,这货越来越朝韩国欧巴范儿发展了,五官精致而成熟。耐人寻味的苦大仇深表情,冷漠的让人发毛。
“看什么看,走吧。”他至少有半个月没有刮胡子了。胡茬杂乱。应该也很久没有睡安稳觉了,疲惫的眼神,空洞,落寞的表情专门是给我准备的吧,不忍直视,但,偷瞄一眼,还是很让人疼惜的。
去取车的路上,我们一直默默无语,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我的高跟鞋触碰地面的声音,在清晨的地下车库发出咚咚的响声。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他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
北京,我又来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我心里自恋的想,魏清风啊,你要不要拼命拼命的挽留我啊,这样显得我魅力大。
可是清风,他才不会!我太了解了,不懂挽留,不会拒绝,不爱争辩。第一次我们吵架闹分手是这个样子,第一次我的闺蜜素素自爆跟他上床了,他是这个样子。第一次我赌气离开北京出国旅游他是这个样子,这一次我说要嫁给别人了他还是这个样子!
我坐在后排,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他,他始终沉默的开车,浓重的烟草味,这个男人以前是不抽烟的。高速上,他把车开的飞快,单曲循环阿杜的《撕夜》:
我把梦撕了一夜,不懂明天该怎么写
冷冷的街冷冷的灯照着谁
一场雨湿了一夜
你的温柔该怎么给……
这样的心情在这样的歌声里,我配合着夸张的抽搐表情,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这是干嘛,我是在博得清风的同情吗?我们终究都是怀旧的人,因为这样我才放心不下。
半个小时以后车停在国贸世界城地下停车库。清风现在上班的地方就在楼上。一家知名户外广告北京分公司。他如今已是这里的总负责人。
他淡淡的说:“丫头,你先去永和吃个早点,等我一会好吗?二十分钟。”
他终于肯叫我丫头,我的心一阵窃喜,又一阵痉挛。
熙熙攘攘的人群,匆忙的脚步,这个我待了5年,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大家都在为生活卖命奔波,而我却在为男欢女爱这破事儿瞎琢磨。
手机上有20多个未接来电,夏秋生。此刻他在兴高采烈的的准备婚礼事宜。我把手机静音了,等我回去解释,小夏子,对不起,对不起。
“走吧,世贸天阶,房间已经开好了。”
“我有话跟你说。”
“上去说吧,你这一说话就梨花带雨的,等下碰到同事,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一进门,他就把门锁反锁了。把我扔在床上,毫无前奏的用力撕扯我的裙子。报复性的亲吻我的脖子,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咬。
“你丫别这样,我有话跟你说。”我没有任何肢体上的反抗。我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咱俩又不是第一次,来吧。”他咬牙切齿的说,把领带一把扯下,解扣子,脱上衣,一气呵成。
我叹了口:“这是你吗?这是我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清风吗?你变了。”
他苦笑道:“黎晓,我告诉你,从你离开北京的那天起,我就心死了。就死了,你明白吗?如今你回来告诉我你要嫁人了,呵呵,你悄悄嫁你的啊,还他妈的跑来告诉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来,是要跟你说说素素的事儿。”
“她让你来的?”他饶有兴致的问我。
“我……”
身下感觉到持续的震动。这可不是什么情趣用品,我反手伸到屁股底下摸出来,是他的电话,来电名字居然是,素素。
电话那边传来痛苦的呻吟:“清风,清风我肚子好疼,你快来。”
“你在哪儿?”他一下坐起来。
“在家。”
“等我,马上回来。”
“怎么了,素素怎么了?”
清风没有给我一句解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拿上手机钥匙快步离开。我拿上包追了出去。
魏清风站在电梯门口冷冰冰的说:“你觉得咱俩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合适么?”
“哦,”我退了回来,“那你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事情还没说呢。”
素素还不知道我来北京的事,可是我却是为她而来。我要谢谢她,没有她我怎么会遇见夏秋生,老天爷这样安排,一定知道在冥冥之中这个更优秀有担当的男人更适合我。
我拨通了素素的电话,彩铃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稀里糊涂的,一觉醒来居然第二天中午了。
清风没有来酒店,也没有一个电话。这根风筝线再也没有握在我的手里了。素素也没有回电话给我。夏秋生,也没有。是我的手机故障了?信号不好吗?
我特别郁闷的打了宾馆内线叫了两份餐,一天一夜不吃东西,这感觉饿得能吃一下一只烤全羊。
魏清风在我准备离开北京的时候打来电话:“新娘子,回去了没有?慌里慌张的份子钱都没准备。”
“你在哪里?”
“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代表素素祝福你新婚快乐。”
“你到底在哪里啊?素素怎么了?”
“积水潭医院。她因为过度劳累,急性阑尾炎发作,本来是个小手术,因为凝血功能障碍,大出血,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了,还好已经抢救过来了,生命体征刚恢复正常。”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飞奔,穿过车流,翻越栏杆,伸手拦出租车。
半小时以后就赶到了住院楼。
素素的家人也从老家赶来了,在病房的走廊上打电话给老家报平安。素素躺在病床上,那张惨白的小脸静如幽兰。胳膊上还在输液,魏清风握着她的手在小声说话。她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像个听话的孩子。
那默契的眼神怎么看都是过了七年之痒的老夫老妻。时间都要静止了。
我慢慢的走到她旁边含泪问她:“傻瓜,干嘛那么拼命?身体都不要了吗?”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明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么?”她气若游丝,费力的想挣扎坐起来。
我制止了她。咧嘴笑了一下,开玩笑说:“我逃婚了,我又回来跟你抢男人了。”
素素说:“我弃权,不用抢。”
魏清风并未抬头看我,而是把床头的粥抬到嘴边,用勺子舀起,小心的吹着,喂到素素嘴里,生气的说:“逃婚好玩吗?你玩笑开大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说:“不行啊,反正我玩的起。”
“那你也来迟了,我答应素素,等她养好了身体,带她回老家领证办酒席。”
“真的吗?真的吗?”我用求证的眼神看着素素。
素素苦笑道:“别胡说了,我虽然病了,但是我不傻,我不会笨到分不清同情和爱情。”
清风幽幽的说:“昨天你在里面抢救的时候,我在走廊上,对天发誓,如果你醒过来,我一定要好好待你。我把这几年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有些感情就像氧气,察觉不到存在,但是一旦失去,就有窒息的感觉,好可怕。我们错过了那么久,那么多,还要再失之交臂吗?我在自己的世界里沉睡了这么久,突然醒来,趁你对我尚有一丝感觉,我必须要对你说,所有风景都看透,我想陪你一起看细水长流。”
素素说:“晓晓,你听到了吗?我这是大难不死,因祸得福了吗?还好没死,要不然我死不瞑目啊。可是,魏清风啊,你不要太自信了,我并不能保证我现在还爱你。”
“那刚好给我个机会厚着脸皮追你。还从来不知道追女孩子的滋味。”
“喂,不带你这么骂人的。”我佯装生气,补了一句,“结婚的时候要请我,我是介绍人。”
欣慰,这一刻的感觉是无比欣慰。
我在医院陪了素素一天。
10月10号,在去机场的路上给夏秋生打了个电话。死猪不怕开水烫,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点吧。
我忐忑的吸了口气。
“小夏子。”
“嗯。”异常的安静,无比淡定。
“我在北京。”
“我知道。”
“我来见他了,突发了一些状况,所以错过了婚礼。”
这其实是他妈的一个测试题。
通常男人这个时候有4种反应。
第一种,为什么?你们旧情复燃了吗?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怎么办。(软蛋型)
第二种,为什么?你不知道我都通知了400多名宾客,他们都等着吗,我怎么给家里人交代。(现实型)
第三种,为什么?你还是忘不了他,算了吧,我不能娶一个心里想着别的男人的人当老婆。(理智型)
第四种,破口大骂,你都给我戴绿帽子了,还指望我娶你,贱人!有种你就别回来!(家暴型)
我讨厌第一种,反感第二种,算了,剩下的两种都不是我要的。
我还是作死吗?我把话筒稍微离远了一点。经验告诉我,分贝太高容易振聋耳朵。
他说:“我等你回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等你回来,前天你走后,一直没有联系上,我就把婚礼延期了,我知道你有放不下的心事,也担心你心里负担太重,你去面对问题是对的,只是处理时间有点晚。转告他,请他给哥们儿腾地儿,我相信你会回到我身边的,所以我等你。”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只知道自己的嘴是o型,至少有两分钟闭合不了。
多么痛的领悟。
我怎么能这么无耻。不负责任的把烂摊子丢给他一个人任性的跑到北京来。
而此时的夏秋生的反应,是多么的云淡风轻。警察的心理素质都这么强?内疚负罪感一起涌上心头。
“小夏子,你生我气不?”
“生啊,你让我等了20年又要多等了几天。”
“你老实说你不吃醋么,他是我的初恋,你心里不介意?好像我去云南以后你从没有问过我关于魏清风的事情。你到底爱不爱我啊?”
“傻大姐又开始犯傻了,我不问,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生气,也不说明我不介意,我尊重你内心的想法,你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跟过去告别,我懂得。同时我还应该感谢他。你知道有个仙人掌理论么,在爱情里,你就好比是仙人掌,魏清风拥抱了仙人掌,把刺都带走了,同时受伤了,所以他是倒霉的。而我是幸运的,因此才和仙人掌幸福的在一起了。”
你看看,懂我者小夏子也。但是我也不能仗着他爱我,就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对吧,朋友们。
所以我迫不及待的说:“小夏子,反正婚礼也取消了,要不然咱旅行结婚吧,我想念美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