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没事吧？”
当正午的太阳渐渐的朝着西边西斜的时候， 司空明心终于站起身来，看着小脸有些苍白的香儿，关心的问道。
她当然知道，能够挡住一名神魂境强者的攻击，那究竟需要多么强大实力。
虽然这两年以来，香儿在自己的监督之下，在家族后山之中修炼，而且得到了自己的悉心指导，但是最了解香儿的便是自己，因此，她知道先前挡住那朵红花香儿究竟花费了多大的力气。
香儿拧着眉头，像是在沉思着什么，眉宇间满是深深的担忧，并不清楚她担心的是哪一个。
听见姑姑的询问，香儿轻轻摇摇头：“姑姑，我没事。”
司空明心眉头一蹙，提高了一些声音道：“怎么可能没事？你可知道，那是一名神魂境强者，不是青阳城里那些地痞流氓，更不是家族地牢里那些让你练手的囚犯。”
听出了司空明心语气中的那一抹怒意，香儿低下了脑袋，用沉默来回答司空明心的问题。
像是感受到了对面传来宛如阳光刺眼的目光，香儿暗暗吐了一下舌头，低声说道：“对不起。”
司空明心能够感觉得到香儿此时的心中的忐忑与委屈，想要斥责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走吧。”
司空明心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清淡的苍白疲惫之色，眼神深处的那一抹深深的忧思却是被隐藏得很好，微微抿起的红唇像是做了某个决定。
香儿当然知道姑姑很生气，就像平时她总教育自己的那样：世间的情爱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剑，触之则伤。
她救杨错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的情爱，只是那个少年曾经救过自己罢了。
他总想着，在那个昏暗的角落之中，那夕阳之下，那狰狞的面孔，还有那倔强毅然的眼神，那个曾经帮过自己的少年。
她能够读懂少年当时眼中表露出的情绪与决心。所以，当两年之后再次见到他，见到他遭遇危险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以后......见到他，我会帮你杀了他，当然，你也可以动手。”司空明心的感知何其强大，当然看出了少女心中所思所想。但是绝情的话却是让少女娇小的身子一颤，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来。
脚掌踩在轻柔的草地上发出轻柔的响声，轻柔的青草在轻柔的脚下发出痛苦的轻吟，香儿像是感受心间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
于是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道：“为什么？”
她并没有发出太大的质问，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像是在多年间的修炼道路上遇到的那些问题一样，皱着好看的眉头问她。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了当初那样好奇的期待，反而是充满急切的紧张。
她像是在多年以来，在她问出那些修炼道路上遇到的无数问题一样，耐心的给与解释。
“因为，你的心境不再平静了，既然走上这条道路，那么那你就必须走下去。”
司空明心转身，有些严厉的望着她，像是见到她因为贪玩怠慢了修行一样。
“而且，我不止一次告诉你，当你踏上这一条路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没有回头路了。”
香儿有些失神的看着她，觉得这个曾经无数熟悉的姑姑此时陌生的面孔，双眼通红，像是因为看到自己最在乎的人变得陌生而恐惧，身体在阳光下轻颤，声音在清风中发颤。
“姑姑，为什么啊？”
她想到自己小时候看到家族里最漂亮美丽的姑姑一身白衣，从后山之上飘荡下来，静静的站在后院之中，看着院墙外的一枝红杏冷冷发呆，清澈的眸子中满是少女的羞涩。小小的她便喜欢上了这个姑姑。
于是她摇摆着身体，张开双手，抱着当时还是少女的腿，吵嚷着要修行。
因为她也想要想姑姑一样，拥有飞跃的能力，然后飞出那深深的院墙，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
当时她抱着她，看着院墙外笑着说道：“等你长大了再带你修行。”
她便一只等着自己长大。
其间，她当然一直没有飞跃的能力，却是走出那院墙很多次，于是她便更加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加精彩，远远不是那一个封闭的院子可比的。
可是，每次，她的身边总是有很多的人跟随，因此，她一直想一个人出去看一看。
当她伸手够着一株极低的柳条的时候，父亲说她想要修行了，她很开心，但是姑姑却消失了。
她哭着要等姑姑回来。
两年，她那年五岁，姑姑回来了。
她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姑姑答应她了。
于是，她们一起在家族后山一起修行。
只是姑姑变得不再爱笑，但幼小的她根本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而且，姑姑待她极好，至少很认真的教她修炼。
那就足够了。
直到今天，她望着她的背影，咬着嘴唇。
“姑姑，是你变了。”
她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滴落下来，想着那时候家中的明珠却在短短两年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与人见面，不与人来往，常年在后山修炼。
而且，某次从家中管家那里听到的那个消息此刻突然涌现脑海，像是一道闪电，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司空明心虽然没有转身过来，但是香儿明显的看到她的背影一颤，垂着的双手握得很紧。
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相信，那张绝美的脸上，肯定也是痛苦万分。
疾跑两步，她从背后轻轻抱着那修长的大腿，就像小时候她撒娇一样，伸手抹掉眼中的泪水，带着哭声说道：“姑姑，回来吧。”
司空明心望着天际边，那轮烈日终究是要落下地平线的，虽然明天还会照常升起，但是再也不是今天了。
昏黄的夕阳映照在她的脸上，她仰着头，像是曾经无数次站在怒河边上，与他并排在一起，默默看着夕阳落山，便觉得是世间最大的满足。
轻闭双眼，那苍白的脸上两行清泪掉落下来，看上去，是那样的凄美。
“回不去了......”
青草绿树在夕阳之下，显现出一种无比的诱人的美丽，她也相信在遥远的某个方向，怒河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粼粼波光。
但是，夕阳总会消失，怒河，永远浑浊。
两滴清水掉落地上，浸入泥里，分不清是暮色中的露水，还是怒河中的水。
但她的脸上，早就恢复了平静，除了还略带苍白的脸色，她已然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她是司空明心，她是武道路上强大的神魂境武者。
道心通明，绝情绝性。
六一直觉得人世间最大的悲剧并不是你遇到何种强大的对手而面临死亡，也不是你走在山中迷路遇到猛兽手中却没有丝毫的武器。
而是当你将所有的身家全部放到赌桌上之后，明明在拿到一副好牌，却在开牌的时候遇到一副更好的牌，赌桌上那叫做冤家牌。
那样的一副牌，会将你所谓的赌注全部输完，然后你只能狼狈的惘然恐惧的走出赌坊。
六看着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穿刺下来的希望，没有面具的遮掩下，那张普通，毫无奇特的面孔更像是一个经常游走在赌坊之中，常年可见的赌客。
面色苍白，眼带血丝，像是熬了无数通宵，输光了一切的人。
“呵呵。”
他轻轻的笑了两声，挣扎着爬起身来，但身上的剧痛却是让他身体一颤，再次跌坐在地上。
捂住胸口，手掌顿时染红，胸腹间竟然流出殷红的鲜血。
透过指缝看去，在胸口处，却是有一道狰狞的剑伤浮现，这是之前司空明心经验的一剑，也是要要命的一剑。
不过，他却是没有死。
“再怎么爱赌成狂，也多少会在身上留下一点本钱的啊。”
所谓的本钱并不是期望自己找一处热闹的地方大吃一顿，而是在自觉运气好的时候作为赌本，期望翻本。
“看来，我的运气并不是太好。”斜靠在一棵大树上，地面满是殷红的血迹，就像是当年赌坊外的那滩血迹一样。
六低低笑了一声，然后将视线转向树林一边，两道漆黑的影子在斑驳的阳光下快速前进。
他收回视线，轻闭双眼，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等待。
那两道影子极快，只是几个呼吸，便来到六的身旁。
见到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甚至都有些奄奄一息的六，两人对视一眼，面具后的双眼都露出了一抹震惊，当然还带着一丝警惕。
两名暗血影卫慢慢的后退两步，漆黑的衣袍让两人在斑驳的树林只见看起来有些虚幻。
六睁开虚幻的眼睛，看着两名暗血影卫，眼中浮现一抹复杂的光芒，挣扎坐起，找了一个舒适一点的姿势，长长的输出一口气。
“来了。”
两名暗血影卫还是没有说话，反而更后退了几步，但也没有距离太远。
“唉。看来，我站在你们的你们的前面，你们一直很警惕我啊。”六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嘲弄，看着两名暗血影卫。
“之前我就对其他人说过，若是连挑战的勇气或者想法都没有，那么就永远只能站在后面。”
他轻轻一笑，但紧接着便剧烈的咳嗽了两声，眼神空洞的说道：“当年那个人就告诉我，想要在暗血影卫里面活得长，就要越加警惕小心，在没有绝对实力挑战你面前的那人之前，最好把你所谓的尊严全部收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向够一些。”
他像是想起了某件往事，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却是有些阴沉，或者是疯狂，但更多的却是平淡。
“但是，我曾经一直都活得像条狗啊。所以，我很讨厌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