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虎被凶恶的侍卫拽回皇宫,一把将她扔在皇帝面前。
芜姜坐在堂上,袖手冷漠地看着她,百官静候在侧,只等着皇帝陛下下处决之令,他们好每人给这女人一刀。
狐媚惑主也就算算了,居然目中无主,当着皇帝的面就敢跟别人勾勾搭搭,真当皇帝是病猫啊。
殷小虎也觉得芜姜这次不会放过他,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陌生。
冷漠而疏远,那样的无所谓,温柔不再,冰雪覆盖。
“你知不知罪?”他的声音透着疲惫。
“我没错。”
“你为了他,不惜污蔑于朕,还说没错。”芜姜眸光渐冷。
“什么啊,你胡说,我没冤枉你。”殷小虎跳起来,却被侍卫重新按在地上。
“你太让朕失望了。”芜姜叹息。
大臣们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曙光,一个接一个上前请命:“请陛下严惩有罪之人,以正视听。”
殷小虎想,这次真的会没命。
芜姜步下台阶,一连忧愤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她痛彻心扉的语调,听着让人揪心,殷小虎甩甩头:“你休想迷惑我,你滚。”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他的语调渐冷。
“陛下……”当官的有意见了,“这女子实在罪无可恕,请陛下顾全大局,万不可再受她迷惑。”
殷小虎只是冷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认不认错?”他的语气冷肃,仿佛应是底线。
“认错怎么样,不认错又怎么样?”殷小虎挑衅地对上他的视线。
“倘若你能认错,朕可以不计前嫌,你依旧是朕的皇后,是这后宫之主。”
可惜,她只想要自由,只想和英郎在一起。
“你还是杀了我吧。”她轻轻开口,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
芜姜忽然用手掐住她的下巴:“朕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说该怎么办?”
迎视着他愤怒的双眸,她倏忽一笑:“撕破脸了更好,省得我天天对着你虚情假意,你杀了我吧,这样我就不用天天面对我的仇人。”
她拒绝的话语就像一个拳头,猛地轰在他胸口。
他的脚步一晃,整个都颤了一下。
殷小虎古怪地看着他,这不像她平时见到的芜姜。
身后的众位官员已经整齐跪地,求他刺死她。
芜姜却恍惚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愉悦,带尽苍凉,他的手稍稍用力,猛地按住她的肩膀。“你听着,朕若活着,绝不允许你死。”
这是在救她?不,他绝没有这么好心。
身后的那群官员对她咬牙切齿更甚。
“跟朕回去。”
殷小虎拖住他的手,不肯走:“不,我不要,我要离开这里。”
他放松了力道,忽然凑过来,笑着说:“傻瓜,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天真。”
这个皇宫,她一旦进来,就休想出去。
“芜姜,你不是每那么喜欢我吗?”殷小虎地全身都在战栗,眼前的男子浑身散发着从前从未有过的乖戾气息。他很危险,留在他身边,对她而言是致命的。
“不……”殷小虎甩开他的手,“我死也不要。”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只是觉得靠近他,比死亡更可怕。
“陛下,臣等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这是朕的家事,用不着你们多嘴。”芜姜发火。
重臣顿时无言反驳,只道兹事体大,有辱国体此类云云,但是在芜姜的一意孤行之下,杀伤力几乎降到零。
“是不是只有影响到国家大事,你才能把握废掉?”殷小虎鼓起勇气问。
芜姜皱眉:“你都做了什么?”
“上次那个折子,不要请求军粮十万担吗?我私自加了两笔,变成五万担。”殷小虎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远离他,但是看到他和身后的大臣同仇敌忾的目光是,她仍旧吓得浑身打哆嗦。
殷小虎一咬牙:“就是我,怎么样?”
群臣顿时以头撞地,有几个甚至以死相逼:“求陛下早下决断,永除后患。”
芜姜的手攥紧了些,终于在最后一刻,彻底松开。
“来人,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那原本以为沉重如铁的一句话,说出口时,竟然如此轻松。
殷小虎预感到自己的下场,但是此时此刻,却仿佛解脱了一般松了一口气。
芜姜曾试着为她改变,可是,她仍旧不肯接受他,那么他的改变也就毫无意义。
至少……他现在还有能力留住她的人。
他闭上眼睛,挥退众臣,独自一个人坐了良久。
他搞不懂她是真的不怕死,还是有恃无恐,以为她的英郎回来救她,她难道不明白,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苦心筹划,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斩掉她所有退路,让她陪着他一起众叛亲离。
至少……有她。
他不愿意再独自一人沉沦下去。
因为,你宇文睿,不会为谁而改变。这个地方,那个地方,他所到之处,他每一个脚印踏过的地方,都太过冰冷,太过黑暗,就像衣衫单薄的人行走在血液,怀里总想拥着些什么,哪怕是只会吸取他体温的冰,他也会觉得有一丝丝踏实。
他是天之骄子,为何会落到这步天地。
殷小虎被丢进了老鼠蟑螂满地爬的牢房,狱卒说,她罪不可恕,触怒龙颜,在大刑伺候之前,要先尝一点苦头做开胃菜。
殷小虎气冲冲地对着栅栏就是一脚,恨不得连同后面嚣张的奴才一脚踹飞,可是到最后却是自己单脚直跳。
所有人都说她是自作自受,要命的是,连她自己都表示赞同。
英郎会来……英郎不会来……她点着鞋帮子拍下来的蟑螂尸体数着。
当数到第十声“英郎回来”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殷小虎抬头一看,厌恶地瞪眼:“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芜姜蹲下,好脾气地说:“怎么,看到我很失望吗?”
“知道还问。”殷小虎努嘴。
芜姜不嫌脏地坐到她身边,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来搂她的肩膀。
殷小虎手脚敏捷地躲开,站到墙角,充满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嘛?”都自愿揭发自己的罪行躲到这里来了,他怎么像坏牛皮糖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殷小虎郁闷地瞪着他,反正也是将死之人,逮着机会就捅他两刀,不死,也要他半条命。
芜姜看出了她眼中的敌意,灿然一笑:“怎么啊?那么恨我。”
“明知故问,你害死我大哥。”
“比爱更深刻的,也就只有恨了,所以尽管恨我吧,我就是要和你纠缠下去,想和他双速伤肺,你做梦。”那样温柔的面容说出口的却是如此尖酸的话。
“你真虚伪。”殷小虎不屑嗤笑,“你终于撕下了你的假面具。”
“哼哼,”芜姜抱着手臂,“是你从来不肯花心思了解我。”
“你不值。”
“那谁值?你的情人,朋友?”
“我不想跟你说话。”殷小虎撇过头,“跟你这个卑鄙小人讲这些,你不会懂的。”
芜姜笑笑:“夫妻一场,我最后提醒你一句,这世上能相信的只有共同的利益,永远不要相信所谓的感情。”
殷小虎看着他,觉得他是在若有所指,又或是挑拨离间?
“怎么?想通了。”
殷小虎指着牢门:“出去。”语气坚定决绝。
芜姜不气反笑:“不想知道你的情郎如今的状况吗?”
殷小虎的手一僵,坚定的表情瞬间融化,但是她扼住了脱口询问的冲动,冷静地问:“他怎么样?”
“你就那么在意他?”心中一阵钝痛,面上却不曾表现分毫。
“像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懂。”殷小虎固执地说着,不肯再看他一眼。
“哼哼,不懂的是你,在你与王座之间,你猜她会选哪个?”芜姜冷笑,自问自答,“他之所到现在都还抓着你不放,是因为你还没有威胁到他的利益,当有朝一日,王座与你之间只能二选一,我敢保证,你一定会被抛弃。”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回心转意,留在你身边,你简直做梦。”殷小虎闭上眼睛不予理会
芜姜笑笑:“为了活下去,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你以为你现在是谁?我的皇后?不,是人人得而诛之,杀而后快的妖女,除了我,谁敢碰你这块烫手的山芋?”他狭长的眸子里透出尖锐的光。
殷小虎闭着眼睛,是不想看,也是不敢看。
这个男人翻脸无情,又太会演戏。
然而,下一刻腰就被勒紧了,她不得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充满邪恶的脸,吸入鼻子里的是他近在咫尺的气味。
殷小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你干什么,你太过分了。”说着挥手去打,手腕虽然被扼住,但是她立即朝他膝盖上猝不及防地踢了一脚,在他松手的空儿,立即向后避开好几步远,一直等靠到墙上,她仍然面带警惕的,如同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小兽一样盯着他。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她。
芜姜没有再靠近,只是微笑起来:“我以为世上的女子都会为我倾倒。”
殷小虎只能佩服他没来由的自信。
“除了你。”芜姜有的声音很温柔仿佛从寂静的岁月深处传来:“所以,有你一个,就够了。”
对于这种觉悟,她只想送上两个字的评价“犯贱”。
“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因为你已无处可去。”芜姜笑着转身离开。
当他走出去之后,大门重新落锁。
殷小虎独自回味着他话语中的意思,却听到外面的狱卒在聊天,说傅重良又升官了,不仅是他,连他的夫人也被封了诰命夫人,非但如此,陛下更上次珠宝锦缎,也不知道是立了什么功劳。
殷小虎一下子明白过来,逃往杏林的事,她只告诉过浅碧,她一直想不通芜姜是从何得知的,现在看来,一目了然。
她想起芜姜的话,终于想通了他言语背后的深意,他先后把大哥、英郎、浅碧从她身边赶走,韦德就是让他无处可去,只能依附他而生存,可是他错了,她想依靠的从来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