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来到废园,四下逛了一圈也没见到殷小虎的踪迹,莫非她已经翻墙出去了,不应该啊!
要怪只能怪殷小虎的心情太反复无常,大约在离废园还差十五步的地方,她看到了墙头上的缀着的一颗果子,想起那日去他院里偷果子的事,吃人家的不算,住人家的不算,还拿人家的,更何况人家还救过她的命,现在人家好心好意请她看跳舞,她却白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是不是太不仗义了。
哥以前教她,人生在世,不用跟别人讲道理,但是……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反正赏个舞又死不了,反正她还挺想看看异域舞姬的。殷小虎左右犹豫了一下,仍是朝热闹的地方跑去。她站在外面就被尴尬的气氛所影响,于是一个人绕过了大厅,往舞者做准备的房间去了。
大厅内本来丝竹阵阵,这会儿因为太子生气,全场都不敢吭声了,右边的两个位置都空着,挨着他的是殷侍卫的,另一个是李丞相的。也不知道太子是因为哪个生气。
再看未来太子妃,她该干嘛干嘛,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一样。这两位主角不发话,列座的也只能沉默,今晚的宴席吃得真不是滋味儿。
气氛僵硬了半天,芜姜终于等得不耐烦,说了一句:“爱看不看。”说着摆摆双手。侍从会意,低头跑出去叫人。
留给表演者休息的房间异常冷清,先前几场表演的,领完赏钱后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乌发碧眼的美人在按那儿扭动腰肢,身上的金铃铛叮叮叮响个不停。
殷小虎在窗户上扎了个孔偷偷地瞧,芜姜不是想让她看舞吗?她看完再离开,也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这样心里就能好过一点儿。
不过,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有点上瘾,这些舞蹈她从来没有见过,本朝的女子没有那么开放,竟然露出了大腿和肚皮。殷小虎听着那金铃声响,也忍不住跟着抖动起来。
“贾娜齐哑,等一会就轮到我们了,你会紧张吗?”一个脸带面纱的碧眼女子用蹩脚的汉语问。
“贾娜齐托,有你陪着我,我不紧张,而且他们的太子殿下真的好帅。”另一个女子激动地双拳紧握,用同样蹩脚的汉语回答。
“贾娜齐哑,要不你一个人跳,让他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你身上。”碧眼女子开揶揄。
“讨厌,五年前我就听说了,帅帅的太子殿下已经有了心上的姑娘。”
“可是贾娜齐哑还是喜欢他,可是那个女人没能拥有你的太子殿下,美丽的贾娜齐哑一定有机会。”年长成熟的舞姬鼓舞地拍拍另一个女子的肩膀。
原来芜姜已经有了心上人,既然如此还找舒展柔演什么戏啊?正想着,耳边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立即闪身藏到了墙后面。一个家丁拍门大喊:“你们快点儿,太子殿下叫你们呢?”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随后响起手忙脚乱地戴首饰换衣服的声音。殷小虎笑了笑,心想大概是这两位美女大概说话不利索,所以没办法回应。可是她错了,下一刻,房间里传出流利动听的汉话:“稍等片刻,我们随后就来。”
这说话的语气都是地地道道的本朝人,莫非芜姜被人诓了。
可恶,她这辈子最恨骗子了,殷小虎撸起袖子,正要跟着两个舞姬的跑到前厅,那没合紧的门上,突然露出一道春光。殷小虎匆匆瞟过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贴着门缝往里瞧,脸登时涨红了半边,见过开放的,没见过这么开放的。在别人家里,居然赤裸裸地抱在一起,而且还是在脏兮兮的地板上。
殷小虎不由打了这你哆嗦,凡是牵扯到男女之事,正常的人就没几个。
算了,别人就好这口,干她什么事。她好心地带上门。毕竟这种事情是人家的自由,就算她看得脸红心跳,而且很想看下去却不得不抓紧离开。太激烈的场景会导致鼻血乱喷,为了身心健康,还是远离为好。
殷小虎赶到大厅时,丝竹重新上弦,乐声糜糜,舞姿翩翩,她趁众人陶醉之际,发挥了偷鸡摸狗的专长,偷偷挨着墙边溜进去,闪到了芜姜座位后的屏风后面。
殷小虎探出目光,眼前只有金晃晃的铃铛。
在场所有男人的目光都深锁在两个两个花枝招展的舞姬身上。看那藤蔓似的柔软双臂,看那柳枝似的纤细腰身,看那白藕似的胳膊细腿,还有那微微颤抖的不肥不瘦的小腹,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尽显妖娆之态,多样又不杂乱,连贯又不单调,将其全身的独特之处和舞蹈的奇特发挥到极致。所有的男人都为之痴迷、倾倒。连女人也不例外。
殷小虎偷偷瞥见了舒展柔的神色,她的目光也沉迷其中。
再看另一边的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虽然看上去年过半百,额头上有很深的皱纹。但是这不妨碍他的目光和年轻小伙子一样,囧囧喷火,那小表情十分享受,连酒洒在衣服上都茫然未觉。
两个女子最后妙曼地转了一圈,随后摘下面纱,左手叠在右肩上,向着芜姜深深鞠躬:“敬爱的太子殿下,请容我们为你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满堂喝彩久久回荡。
芜姜也被这气氛感染,心情很好地点头。
女子捧着酒壶上前,一一为太子和太子妃斟酒。
当她们走进,藏在屏风后的殷小虎才发现她们的眼睛不对,不是碧色的,若是黑色的,难道是刚才眼花了?
再细看一下,那浓妆艳抹的脸却有几分熟悉,那眉目五官分明是本土中人,而那举手投足间的仪态,像极了秀色楼中训练有素的女子接待客人时的身姿。
秀色楼……
一种异样的不安从心上袭卷而来,眼看着芜姜和舒展柔将要饮下那杯酒,她来不及想清楚,就冲了出去。一把掀了桌子。
就在那一瞬,有人拽了她一下,她的身体往后一晃,脸转向一边,突然被一股力道刮向另一边。等她反应过来,颊边火辣辣地疼。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舒展柔,酒宴开始前的她是多么的温柔,多么的善解人意,多么的委屈,可是脸还是那张脸孔,粉妆玉琢,轻灵水嫩。眼神深邃幽静,风雅绝美,可是她的表情却是那么的趾高气扬,盛气凌人。
“你……你为什么打我?”殷小虎气愤地扬手,却被芜姜控制住。
芜姜冷着脸说:“是你太过分了。”说着扫了一眼被她掀翻的桌子。
两个舞姬见到她先是一惊,随后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戴上了面纱。
殷小虎结巴地“我”了两声,最终也没有解释什么。
舒展柔笑笑:“你是想说,酒里有毒。”她笑着,看着那只尚握在手中的杯子,微微一笑,举起佳酿一饮儿尽。
时间慢慢流逝,她没事,身体上下没有一丝一毫不良反应,殷小虎幽切地看了两个垂首的舞姬,庆幸是自己小题大做。她松了一口气,盈盈走到舒展柔面前,学着宫廷里的规矩:“太子妃娘娘,对不起。”说完,腾出一只手掌,不疾不徐,啪的一声扇过去。
“你……你……你……”她用手指戳着她,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我怎么了?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
舒展柔垂下手,委屈地转向芜姜,低头道:“对不起,太子殿下,我按照您说的做了,可我做的不好,我不该打殷大人的,即使她有错,我也不该打开,是奴婢不好。”她惶惶不安地说着,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
芜姜将她搂在怀里:“本宫已经看到你的努力了。”
殷小虎死不认错,心里嘀咕,她打我在先,我打她有什么错,你们是什么东西,还想让我委屈求全,不是我哥和英郎,皇帝来了,我也照打。
芜姜新气加旧恨,对着身边的人吩咐:“把她带下去,关在柴房里,别留在这里碍眼。”
殷小虎不以为然地抱着手臂,冷眼一瞥,却瞥到一抹寒芒从舞姬的袖中闪现。
“小……”然儿还不及喊出声,鲜血迸溅,那把刺向芜姜的匕首已经只剩下刀柄了。
芜姜愣在原地,只觉得手中有股重量压下来,他一个踉跄扶住倒下的女子,刚才那一瞬间,这个从不曾被她放在眼里的太子妃,居然用身体挡在他的面前。他一手捂着她的胸口,一边朝着门外大喊:“快,快叫大夫。”
可是大厅里早已乱成一团,厮杀声、逃跑声、叫喊声混杂交织,其中兵器交击的声音尤为刺耳。然而这些男人,看似强壮的家丁侍卫,竟然没有一个是擒住两个妖娆的舞姬。
殷小虎已经看得呆住,她想起了英郎,想起了天莱阁,想起了傅重良说过的一句话:“天莱阁杀手行刺当朝太子。”
厮杀间,一把飞刀突然从暗处飞来,擦着女子的剑身飞过,一下击中了她的肩部。
女子痛呼一声,她的同伴扶着她飞快地逃走。
侍卫们还想再追,却被殷小虎叫住。
“小心调虎离山,保护太子殿下要紧。”虽然心里发虚,但这话说得却铿锵有力。
芜姜抱着舒展柔,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吩咐道:“别管刺客了,先去找大夫。”
芜姜匆匆离开,走过她身侧时,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晚上,到我房间里来。”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威胁。
殷小虎不曾露怯,点了点头。
只要别对她有非分之想,要杀要刮随便,只要他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