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日至今日此时还不到十二个时辰，这是柳汐第二次见璇裕，不同于昨日永寿宫里初见时的帝王装扮，今日的璇裕只是穿了寻常便服，虽然仍是锦袍华服，比起昨日王者气势却更添了一股子疏狂随性。
他似听到了柳汐的脚步声，于是悠然转身，柳汐抬首，惊觉眼前的人犹胜池塘新绿，风帘碎影间一张渺渺茫茫的脸于此刻骤然分明了起来。
昨日在永寿宫里，碍于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情景柳汐自然不敢细细打量高高在上的帝王。
然，此刻，这帝王正如陌上缭绕的斜阳照在乱旋的春草之上，明明只是在眼前温文而笑，却是衣袖一挥，万里江山皆成陪衬的绝然风华。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渐行渐近的柳汐，他不明白心系天下的他怎会对一件发生在小老百姓身上的一桩离奇怪谈产生了这般浓厚的兴趣。昨日，自他见了这桩怪谈的主角之后，经一夜辗转才确定，最让他感兴趣的，其实并不是这故事里的事，而是这故事里的人。
“草民柳汐参见皇上！”
柳汐屈膝叩拜，给予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最为基本的礼仪，他并没有拒绝，只是上前一步，走到柳汐跟前。
视线内出现玄青色的皮制朝靴，然后，他俯身，伸出双手扶着柳汐的双手：“柳汐，朕想来看看你。”
他的声音仍如秋夜弦月，清润清凉又清透，又透着丝丝的暖意，柳汐忍不住抬首。
然后，她在零距离接触到了璇裕的眼神，有那么一刹那间，柳汐觉得有些许的迷茫，她觉得璇裕的眼神好生奇怪，她觉得，他带着笑意的眼底好似一张烟雾弥漫的网，那眼里有太多她读不明白的东西。
“皇上，您……”她不知如何回应璇裕这般直接的表述，“草民真是惶恐。”
“为何要感到惶恐？”璇裕问。
“草民……”
“只因你是一介草民，只因朕是一国之帝，所以，这样悬殊的身份是断不可这般亲近的，对吗？”
柳汐复又低头，她乃祁夏第一讼师，是当世难得辩才，她的口才毋庸置疑，但是……但是，她怯于这样的局面，教她无可奈何。
她揣测璇裕的来意，以及他说这些话的用意，不敢断定，他是否真的只是对她身上发生的离奇之事感兴趣。
但，如若真是如此，他何苦要亲临瑞王府，其实只要他一道口谕，她焉有不进宫面圣的理？
“罢了，你先平身。”璇裕握着柳汐的双掌，将她拉起。
柳汐局促匆忙地将她的手从璇裕的双掌之间抽离出来，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一言不发站在璇裕身后，一直盯着她和璇裕的璇羲。
神情冷峻，视线凛冽，看着他们像是无动于衷，又像是不屑一顾，回想今早，他在华轩殿内对轻眉的情真意切，柳汐的心口一热，便将视线收回，对着璇裕展颜。
“谢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