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有的事啊?见柳汐说得煞有其事,墨绿捂着嘴,睁大眼摇着头,柳汐朝她一瞪,示意她不可坏了她的事。
真是应了墨绿时常念叨的那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秦氏想,她这一生什么阵仗没见过,唯独亡夫柳章是她的弱点,不管是死是活,他都镌刻在她的心上,她对柳汐的话抱有疑问,可是她却赌不起,她怎冒爱人被人挖土刨坟的风险?
心中一热,飞身提起柳汐道:“好,你随我入园,我倒想看看你要做什么!”
只觉双耳生风,柳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扯至半空,最后,被人从半空如扔垃圾一般扔进了一处厅堂。
堂上乌木漆金牌位篆刻着她祖父柳章的名字,柳汐不顾全身疼痛,只在心底默默念叨:“爷爷,你可别怪,我是吓唬吓唬奶奶的,我可没真想过要挖你的坟。”
“跪下!”秦氏手指柳章牌位,斥道,“先叩三个响头,我才会听你说话。”
柳汐只好依言而跪,也遵从秦氏的意思对着柳章的牌位叩了三个响头。
秦氏在堂中主位就座,柳汐本以为可以起身找个位置坐坐了,不料,老太太冷笑道:“你也好意思坐?”
“啊呀奶奶--”柳汐打迭起十二分的笑脸,正想讨好,却被秦氏冷声而止。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就乖乖地给我跪在这里说你的话,放你的屁!”
柳汐眼角一抽,道:“粗俗!”
“我本江湖人,向来粗俗,不像你等读圣贤书行龌龊事的文人这般高雅。”秦氏盛怒不减,嘲讽起人来也非一般厉害。
柳汐也不和她做过多的争执,在另一袖笼里再掏出一张烫金纸笺,脸色一正,说道:“这里是十四人名,俱是瑞王府里的人,上至王妃杜鹃,下至普通侍妾,我要她们从出生至今的所有资料。”
“你让帮你查这些人的底儿?”秦氏冷眉一横,冷笑道,“你高估我了,如若换作是二十年前,也许最多不过三五天的时间我便可给你想要的东西,但如今做不到了!”
二十年前,因秦氏自身的缘故加上她一心配合柳章办案,故此花了大量的财力和精力铺展出一张情报网,加之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近百年来不论江湖中还是朝堂之上所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大小都烂熟于胸。
但是自柳章死后,秦氏便深居简出,这张情报网也无存在的必要,所以,如她所说,廉颇老矣,关于她的传奇人生也是时候拉下帷幕了。
“我不信你退得如此彻底。”
倏然间,柳汐以秦氏从不曾见过的神色面朝她,秦氏心头一怔,不免得多瞅了柳汐几眼。心中纳闷,还是这张脸,还是这女扮男装的俊俏模样,但是,却退去了世故圆滑的虚伪之态,便连那阴沉险恶的眼神也变得清柔清亮了起来。
“你……”面对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柳汐,秦氏忍不住说道,“你先起来吧。”
柳汐也将秦氏脸上的变化之色收入眼底,知她阅历丰富,一双锐眼更是精锐无比,想来亦是看出她身上的变化。
于是,她在起身之前,发自肺腑地对着秦氏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奶奶!”
秦氏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心口处似被硬物所硌,却又觉得有柔软的东西在漫延。
为了不想让自己失态,秦氏故意低下头,比起刚刚认认真真地将手上的那张纸认真地看了一次。
纸上人名众多,加上皆是年轻女子的人名,自是教她无从辨别,但是,有几个人名还是跃然而出,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杜鹃啊杜鹃,这杜鹃怕是真成了啼血的杜鹃了!可怜之人呐!”秦氏摇头而叹,“如你所说,我即便想退也难以彻底退出,因过往的名望,总有人会来向我要一些朝堂上或是江湖中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然,有些秘密是可以说,而有些秘密则有可能关乎到他人一生,自是不可随便说的。”
不知为什么,秦氏连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只在一刻钟的时间里,自己就放下了对柳汐的成见,竟可以对她坦诚相待了。
那孩子,是的,她其实还是一个孩子,因其父亲的自私,模糊了她的性别,将原本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刻意培育成一个为他所用的手段阴狠的少年,这过程,其实她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