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若是真的踏错一步，怕是这条小命都不保。
“这年关？我还未曾问，你为何不在府中呆着，却跑到我这里？”璇尹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这般盯着柳汐，那眼眸中清明倒是让柳汐有一瞬间的脸红。
她斜靠在贵妃榻上，端着手中的清茶，笑着说道：“这柳府不是容身之地，芙蓉阁此刻怕是不清净。我便是跑来你这里，王爷是收留，还是不收啊？”
“既然你来了，我哪儿能赶你走？”璇尹笑着挥手，让小厨房去准备些晚膳。在前厅闲来无趣的柳汐无聊的摆弄起自己手中的玉钏，玲珑剔透的样子，倒是让旁边璇尹有些看呆。
这玲珑手钏和美人如玉，相得益彰，此刻看上去倒是别有几分意趣。
“你喜欢这类东西？”璇尹开口问道，柳汐点头，笑道：“绣花抚琴这类事情，我倒是学不来。可小女儿家这手中的玩意儿，倒是自己愿意置办几个，算是给自己添几分花荣吧。”
柳汐这般自谦，让璇尹却无法说出什么话来。
小厨房的菜早就做好，满屋飘香。璇尹和柳汐来到小厨房，盘中精致绿菜白饭如玉镶嵌，鱼肉细嫩唇齿留香，这般手艺倒是除了宫中，柳汐别处更没见过。
“王爷这小厨房里的手艺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柳汐吃过若是念念不忘，王爷可否把这厨娘给柳汐呢？”柳汐这般说着，璇尹却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怎知我府中是厨娘？”
小厨房的人从不见外人，而柳汐只是来了几日，这第一次见到餐桌上的菜肴却能够猜出八九不离十。璇尹好奇柳汐为何如此这般思绪聪慧，玲珑剔透。
柳汐坐在桌旁，轻轻夹起一块雕花，捏着放在一边，喃喃道：“王爷府中的厨子一般是手艺精湛。这桌上几盘菜肴是苏菜，柳汐也算是熟识几个苏浙代的厨子，手艺的确好，可这刀工及做派，并不会如此细腻。”
“王爷长期旧病在床，这饮食上虽不讲究，却也要以药膳为主。再加上我前阵子给王爷开的药膳方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如今王爷气色红润，定是每日按时吃那药膳，这般细心慢炖的功夫，若是一般粗人怎会做得？”
柳汐语句纷纷道出其中原委，璇尹抚掌大笑，虽咳了几声，却觉得心中一阵畅快。能认识如此明快之人，与之成为知己，璇尹终觉得这些年卧病在床并非是一件惨事。
“既然你喜欢，这厨娘便是赠与……”璇尹话还没说出口，柳汐便摇头，轻轻将象筷放置桌上，摇头轻叹道：“王爷，这事事人人都可赠，可人心却经不起如此……”
璇尹有些不知她的意思，一脸茫然。一双清澈眼眸中倒是也平白添了几分雾气。柳汐不好多说，只是话戛然而止。
这宫闱之中，皇家贵胄，生来被万人簇拥宠爱。
真情为何物，其然分不清也辨不明。只是稍微仔细分辨，便能够明察其中女儿家的细心，可璇尹却看不透。
这几盘小菜虽没有什么特别，可璇尹面前的那象筷却经过了桂花染香，璇尹生性寒凉，不易吃寒性食物，虽柳汐在药膳方子中也曾经标注几次。可若是不在意此人，怎会桌上样样菜肴皆是温热养胃之物？
这般的关爱，只怕不是一朝一夕才能够得到的。
可既然这位厨娘不打算说破，璇尹也并未发觉，柳汐也不想做这挑破其中窗户纸的人，便是默不作声的吃着。墨绿在旁伺候着，不消一刻，门外小武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璇尹放下象筷，疑惑的看向他，柳汐眼眸微挑，眸中光芒凌厉片刻，些许责备的意思让小武跪在地上，扬声说道：“冲撞湛王和小姐，请恕罪……”
“无妨，你这般慌张，定然是有大事。”璇尹自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人，平日柳汐对小武和墨绿如此倚重，定然是有他们的长处所在。既然和柳汐为知己，璇尹在他们面前倒是也从不摆亲王架子。
见璇尹这般说着，柳汐才开口道：“说吧，什么事？就算是天塌下来，还有湛王这个七尺男儿替我顶着，你又为何慌慌张张？身上带着寒气冲进来，也不怕惊扰了湛王。”
“小武的确是有急事，芙蓉阁那边传消息来，说皇上亲自驾临。陪同的还有肃王……”墨绿听见，心中一紧。
听见这话，柳汐也是眉心一簇。
璇裕？他又是为何……
柳汐轻叹一声，何苦如此执着？璇尹却在旁想了想，不经意的笑道：“看来我这皇兄倒是真的对你有几分恩宠，这隆冬佳节，竟亲自到芙蓉阁？怕是宫中太后更是要对你记恨几分了。”
“是啊，所以他这究竟是为我好，还是在害我。”
柳汐这般自言自语的念叨着，被璇尹听见，连忙轻斥一声，拧眉道：“万不能这么说，璇裕也是当今天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若是这般口不择言被听到，君子一怒，你可担得起？”
“我担不起……”柳汐摇头，看向小武，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吩咐墨绿去给自己端杯暖茶回来，小武着急的都想要直接起身，却碍于旁边还有湛王，只能跪在地上。
轻轻啜着毛尖清茶，柳汐道：“既然寒冬佳节，皇上亲自去芙蓉阁。定是跟奶奶有些家常话要聊，奶奶当年也算是跟爷爷夫妇二人闯荡江湖有些名气，怕是皇上好奇，我回去打扰便是没有眼力了。”
“小姐，您这是……”小武有些为难的看向柳汐，湛王在旁却哈哈大笑，这急促的笑声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扶着桌面咳嗽几声。看他这般，柳汐挑眉埋怨的瞪了他一眼，嗔怪道：“若是你再这般笑下去，怕我给你调养的身子都被你笑毁。”
湛王知道自己做错，连忙挥手，解释道：“我只是想，你这般伶牙俐齿，倒是会让璇裕吃个闭门羹。今日怕是见不到你人影了……”
“可，皇上那边要是怪罪下来……”小武在其他事情上便不会这般犹豫，倒是会颇有些莽撞。可毕竟那是当今天子，裁决万人的圣上，小姐这般敷衍对待，若是惹怒可不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啊。
小武仍旧跪着，柳汐无奈的起身，走到门外看着那丝毫没有停下的飞雪，深吸一口气道，“他既去芙蓉阁，便知我不是身体抱恙而是躲着他罢了。我此刻若回去，他见我面色红润，岂不是欺君之罪更是落定？”
“可……”
原本公公来传旨还好打发，一点碎银两便能随口应付过去。可圣上亲自驾临，还这般敷衍……
小武担心的并无道理，可柳汐此刻却不想要继续与璇裕有任何牵扯。说她躲着也好，说她胆小也罢，说她难以愈合自己心中旧情伤痛也可。只是在见到璇裕那一双含情的眼眸时，柳汐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垮在这龙袍加身上，会垮在这一眼万年中。
“可是，肃王殿下也在……他说，说自己病情反复，要让小姐您看看……”小武说罢，胆战心惊的感受着柳汐身上传来隐隐怒气。柳汐一双英眉此刻却拧成一股麻绳，她起身一袭白袍在风中凛冽，怒气冲冲让她却更添了几丝英姿飒爽。
即便没有扮男装，却仍旧有这份气魄，让璇尹对她更是多了几分好感与亲近之意。
病情反复？璇覃倒是可笑，明知道这毒本就是她下的，这药效自然她心中最清楚。药到病除，岂能有复发的道理？这般话，也只是让她赶快回去的法子罢了。
“我身体微恙，这几人却总是来催我作甚？”柳汐这般倒是真的有些恼了，躲不得，跑不得，还要她怎么做？柳汐本在前厅内踱步，红袖此刻却带着风尘仆仆回来，见璇尹第一句便是：“兄长，我见门外瑞王正下马进来呢……”
瑞王！
他怎么会来？
柳汐心中一紧，立刻收拾了大氅，匆匆招呼墨绿和小武起身，回头连招呼也不能够说上一句，便朝门外走去。
想起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柳汐才回眸看向璇尹，却见他已起身，笑着挥手，道：“再不走就撞上了，我明白，你去吧，这里我来应付！”
“谢了。”
柳汐并未多言，即便芙蓉阁内有两位难惹的主子在。可此刻，柳汐不想见他，不想见璇羲。似乎透过他那张脸，就能够看见含恨的轻眉，以及那相见恨晚的年公子。
他那般骄傲明媚，却因深爱之人毁了自己最为重的尊严。
他临死前盯着柳汐，道：“若是我早遇到你，怕不会是如今这般场景，命运如此，情爱亦如此。”
惺惺相惜？当初见哑儿第一面，柳汐便如此想着。
可这两人双双离开，瑞王府怕是近日也不安宁。所有女眷都纷纷以这种悲壮的意味远离，怕是府中也会有所念叨。可他为何偏在这个时候来湛王府？他难道……知道自己在这儿？
柳汐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竟然有一丝期待。
“小姐，回芙蓉阁吗？”小武在轿前问着，轿内柳汐却揉着自己有些痛的太阳穴，靠在墨绿身上。这一场折腾，她倒是真的有点儿受了风寒的前兆，果然话不能随口而说，总是会成真的。
芙蓉阁有奶奶坐镇，璇裕和璇覃两人定然吃不着什么好，便会悻悻回去，柳府那边她也懒得回去，见柳荣那满面油光的挥霍着她每月给的银两，她心中还是烦闷。
“去望仙楼吧，小姐请你们两人吃顿年饭。”
柳汐这般说着，墨绿倒是也没说什么。小武也知小姐这次定是打定主意谁也不见，转变马头去望仙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