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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解放与沦陷

时日无多,班主任也放快了讲话的节奏,好留给我们足够的时间用来怀念这个生不如死的地方。

明信片已经不再流行,就像上世纪的高领毛衣一样,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只有一些装的文艺青年还用明信片互传情愫。

鱼传尺素,驿寄梅花的浪漫时代已经不复存在,历史的舞台推陈出新,微信和陌陌已经甚嚣尘上而大行其道。

高像素的相机也应用而生,不像前些年的前辈那样,还去照相馆拍大头照,回来拿个留言册叽叽歪歪地写一长串的寄语。

不过有一点尚未被其他形式所取代,那就是合影留念。

我十分抗拒和让我住院的死对头留在一张相框里,故而,在这盛大而光荣又充满了青春气息的时刻,我溜了!

最后的三天,也就是最后的狂欢用,什么方式狂欢不大重要,和什么人狂欢才重要。

与我相同想法的不止我一个,物以类聚,人始终以群人!张豪文等人也在面临着中考,此时的此刻,料想也在极不情愿地拍着合影留念吧。

校园里的各个角落,都散满了舍不得毕业的学子,好像生离死别一样,有些同学甚至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竟然哭了出来。我虽是毕业狂潮中的一滴水分子,但我似乎没有一点伤感的情怀,倒非我冷血不近人情,实在是——有必要么?

班长大人拉我去和同学留影,我借故说肚子疼,需要去上厕所,这才躲过一劫。在我内心里,我没有抗拒与同学之间的交流,我只是觉得——在此后的山河岁月的,有这么一张相片,只会让我不停地怀念大家,我知道自己多愁善感,受不了丝毫的情绪的影像,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我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有了怀念,装在脑子里就行,不需用将它装帧成相册,还要强迫去想起。

甄小小的想法与我截然相反,她和几个女同学在花草丛里摆出各式各样的造型,笑着,抱着,按下快门。

在这里,我真的从不关心其他同学是什么姿态在怀念他们的青春,我只想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这才是对我最好的留念。

我记下的,不是某个人,不是某个场景里的某个片段,是整个红星中学。这所学校给了我很多东西,有成长,有屈辱,有伤害,有骄傲,此后,我还会经历这些,它让我更早地产生了免疫力。

我怀念这所学校!此时的我尚不会抽烟,要不然,我会在某个角落,拿一支烟插在土堆里,以祭奠它给我的感恩和怀念。

整个校园似乎已经解放,欢呼声此起彼伏,课本作业本漫天飞舞。

可解放与沦陷只是立场问题,这之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我们似乎是解放了,实际上,将再次沦陷到其他的地方,继续这种灿烂的日子。

我特别不喜欢解放,因为这个词将意味着我们失去了很多的动力,滋生的便是懒散,一旦沦陷,我们看到的都是希望和未来,只要有足够的信心。我希望在沦陷中期盼解放,而不是解放后坐吃等死。

所有的恩仇暂时搁浅,所有的该与不该已经被即将来临的毕业淹没。我却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当我看到屠熊和外班的几个哥们在厕所边抽着烟,还不住地打量女厕所来来往往的女同学的时候,我心里十分冲动,真想冲上就此与这龟孙同归于尽。

因了我势单力薄,也不愿在这重要的节骨眼上节外生枝,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内心澎湃的愤怒。

他会还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即便今天出了校门被车给撞成了渣渣,我也会在他的墓碑前撒泡尿,还会给他墓碑前长出的花花草草施肥。这样一想,好像我变得善良了一眼。

我和甄小小都报考了同一所学校,难度应该是没有,根本不用担心。她没有给我她的大头照,是因为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会在一起,这段时间有多长,要看我们的缘分和人品了。

屠熊早前对甄小小穷追不舍,好像能吃定一样的有信心,当我没有踩着七彩祥云,也照样出现在了甄小小的面前时,屠熊的所有幻想便已经终结,他将这种终结后的愤怒全加诸到了我的身上。

这才愈演愈劣,我多次住院,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未能留下我飒爽的英姿,真的是没有丝毫的遗憾,即便有遗憾,也和这个事情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时至今日,我还在想,刘彤彤因何有那么大的火气,还要用自己的泪水来浇灭。

她是她们班的班长,自然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我可是闲散人员一个,除了走马观花地东逛逛西走走,也没有什么乐趣。

十二班在布置践行晚会。我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来到她们班级的门口。

“哎——哎,小心点,不要弄坏了道具!”刘彤彤在那里指挥着。

我挤在人群中,她没有看见我。来此,没有别的目的,只想在这毕业的时候,和刘彤彤说说话,聊一聊也好,哪怕她还是梨花带雨地一通大哭。

因经费和各个班级人员性格的诧差异,在这重要的时刻,举办晚会的班级屈指可数,故而像我这样来凑热闹的不在少数,极易匿藏。

在彩排结束后,将会有大波大波的美女登场,唱歌呢,跳舞呢,总之就是最后的一刻狂欢。这个大波的意思不是形容词,而是以量词解——年纪不大,波大不了的。

刘彤彤也够多才多艺的,画了花脸,好像在表演什么节目,我见识短,没看明白是哪一出。

我们作为远道而来的外班的看客,除了鼓掌和口哨,也不能表达多么激烈的情感。

她站在台上,眼光扫过我所站立的位置,似乎是发现了我的影子,又不动声色地将眼光撤回去。我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演,尽管我看得云里雾里的。

下了台,刘彤彤拨开人群,将我退出门外,毫不客气地说:“我们班不欢迎外班的同学蹭热闹。”

刘彤彤并没有真的要赶我走,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她的情绪罢了。我起先也楞了一下,立时也便想通了个中的原由。

“呵,解放了。”我看着刘彤彤怒气冲冲的眼神说,“在这里解放,又会去到别的地方继续沦陷。你会去哪里沦陷掉,再试图解放?”

“关你什么事?”刘彤彤不假辞色地道。

“只是问问,来看看你。”我装作十分伤感地说。

纵便有杀父之仇,女孩子对离别的愁绪始终是无法抵抗的,刘彤彤的面色在阴与晴之间连连变换着。她有没有想来看看我,我不知道,我是想看看她的,所以,我也是有感而发,也非全是伪装。

“看到了吧?你可以走了!”刘彤彤最后说。

“看到了,你很好,再见!”我万分认真地说。

我挥着手离开她的视线。刘彤彤没有给我回应,进了教室。

早前,在扣扣空间里很流行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他说——过程和结局都有了,再去纠缠,连自己都觉得贪婪!

可这样的过程太过仓促,结局又不太让人满意。

下午,朱子敬他们发来短信说,他们在练歌房唱歌,问我要不要来。我一口回绝掉了——再去用另一种方式继续狂欢,我怕我的脑子记不下这么多的怀念。

这种方式的解放和结束,足够我用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了。不过,解放后还需要清理很多的善后事宜,比如屠熊和赵旭东之于我的疼痛。

大面积解放全市中学生的时间安排在六月十四到十六之间——六月十四,阴。上午:语文,分值:150。下午,科学,分值:200。

六月十五,小雨。上午:数学,分值:150。下午,历史社会与思想品德,分值:100。

六月十六,暴雨。上午:英语,分值:120。

下午,彻底解放!

离开战场的那一刻,在没有胜利之前的所有阴霾统统烟消云散!

成绩如何无从得知了,料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反正信心是有的,还有最拿手的体育成绩我几乎拿到满分,这足以让我振奋好几年的光景了,拿来吹牛也能吹到老去。

该用何种方式庆贺此时此刻的胜利,也是解放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同母亲大人也无什么可交代的,只说胜利了,她便会高兴起来,也会同我一起兴奋,还会给我足够的狂欢的时间,以及钞票。

其实,在成绩未公布之前,我们所有战士的心都是吊起来的,生怕发生什么意外。即便自信如我,也怕阅卷室起火!

不管如何,终归是解放了。

我们参加了解放战争的每一个学子,将这种解放当作最庄严、最神圣的一种仪式来看待,在庄严的、神圣的庆祝仪式中,又会夹杂着很多的粗言秽语和嬉皮笑脸。

解放不及半小时,电话和短信便铺天盖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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