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回头,赵漠已经躺到床上作熟睡状,她本不是想吃东西,随口一说想等他哄她,没想到他丢下她一个人去睡觉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势汹汹地去掀他被子,却发现被子跟黏在他身上一般一点都动不了。
“你坏死了。”她隔着被子拍他,拍到手疼他还是一副睡死了的样子,她气呼呼地坐在床沿,想等喘一下气再想办法。突然身后一股暖风,手臂一紧已被拽到被子里,她挣扎,却被身边人抱得更紧,为了不让他有进一步动作,只得乖乖不动。
“说吧,你想吃什么,我明天买给你。”他附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朵上。
“我现在就想吃。”她撅着嘴。
“现在啊?”赵漠歪着头做思考状,“现在这个时辰正常商户都关门了吧,唯一开门还能买到吃的东西的也就是青楼了,我这人对青楼可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有人非得现在吃东西,看来我得破一次例了……”
“不要,我不吃了。”张念急忙打断他的话,却见他一脸得意的笑,顿时明白过来,狠狠在他胸口锤了两下,“我吃不到东西你得补偿我,不然我让你睡不好觉。”
“怎么补偿?”赵漠挑起眉毛。
“你给我讲你小时候的故事,我想听。”她咧开嘴。
“我不想讲。”赵漠松开她。
“讲嘛讲嘛。”张念在他怀里拱了拱,“人家错过了你的前20年,现在想补回来嘛,你不能这么狠心剥夺人家深入了解自己未来相公的机会的。”
“真受不了你。”赵漠很是无奈,却重新将她拥进怀中,“我给你讲故事,你得乖乖睡觉。”
张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额头顶着他的胸口一下一下的。
“我一生下来娘亲就死了,父皇将我寄在环妃名下抚养。环妃对我很好,五哥有的我都有,她也从不让我受别人欺负。但我知道,别人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心里却瞧不起我,他们说我娘是妖妃,说我是孽种。所以我小的时候很孤僻很极端,只要别人看我的眼神有丝毫异样,我就会跟他打架,拼了命的打。后来在宫中打架的消息惊动了父皇,他便让我跟着四叔离宫去征战,那时候天下刚定,大兴国很多地方还很动乱,四叔带着我东征西战,平定了不少叛乱。我在宫中受人欺负,在战场上却可以无所顾忌,越是残忍的厮杀我越是兴奋,经常不顾四叔的命令冲在前头。有一次打前阵的时候遭到伏击,差一点死在那里,幸好师父路过,将我救起,还教我武功。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懂的事情越来越多,也因为立下的战功不再被人瞧不起,我知道,生在皇室,若没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土地就没办法生存,于是我开始为自己积累人脉,给自己寻找后路,在父皇面前赚取信任。皇室之中觊觎皇位的人太多,我不得不改变原来的我来面对层出不穷的危险,我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敢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在我心里,感情是个枷锁,一旦触碰就会禁锢自己的人生。可是我还是碰到了你,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你,如果哪一天我在自己的路上失败了,一定是败在你的手里,念安。”
他低下头在熟睡的张念额头上轻轻印上一个吻,动作极轻地将她的头从自己的臂弯中转移到枕头上,小心掖好被子,起身走出门外并关好门。
“你们跟了我们一路,现在都快到京城了,为何还不动手?”他平静的声音如一片薄纱飞入无尽的夜空,消失得不着痕迹。
“这里不方便动手,你若是有胆,就跟我们来。”左侧屋顶上探出一个人头,说完立刻消失。
赵漠跃上屋顶,一道黑影正朝月亮升起的地方疾奔,他提气追上。
那人将他引入一片荒地,明明还是一个人的他忽然像使用分身术一般分出几道身形将赵漠团团围住。
四周一片肃杀,刀影夹杂着凉风贴着赵漠身体擦过,他冷静地躲闪回击,手中剑宛若一道白虹在刀丛中穿梭挑刺,身形干净利落,犹如赏心悦目的舞蹈,兵刃相交发出的清脆声音似乎都变成了有节奏的伴乐。
一声轻啸,长剑在空中画出夺目的白圈,围攻的几人踉跄向后退了两步,脚步倒也整齐一致。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杀我吗?”赵漠冷笑,“你们主子也太瞧我不上了吧。”
为首的一人打了个手势,身后几人立刻分站不同的方位重新将赵漠围在中间,动作迅疾,显然是经过良好的训练。
“你们还想再来?”
赵漠话未说完,身后已有人发动攻击,他轻轻巧巧隔了开去,左侧却已经有刀砍至,他再次挡开,前方却又有刀砍至,这三人虽不是同时出刀,间隔却极短,刚好让他来不及同时抵挡,他向后闪避,背后却又有刀落,他猛地明白,这五人分开来武功不是他的对手,分站这五个方位相互配合结成一个整体威力就大大增大,他现在前后左右均被夹攻,正常人势必会向上纵跃闪避,如果他料得不错,第五个人一定已经做好了他向上纵跃的攻击准备。
他挡开左右两把刀,突然矮身挺剑刺向第五人,那人果然没料到他会从下面发动攻击,向旁边躲闪露出一个空隙,赵漠趁机从那空隙钻出五人所围的圈子。只是他还未站稳,那五人又如影随行一般重新将他围在中间,他握紧手中剑,若是他们一直运用刚才的方法围攻他,他一时两刻还能抵挡,等精神疲劳了稍有不慎就会让他们钻了空子不等他想出对付他们的方法,那五人已经重新向他发起攻击,相互配合的严谨程度比刚刚还要厉害,他不再往外逃,一边想办法一边在圈中与他们周旋。
一声轻如游丝的却分外熟悉的嗓音和着风擦过他耳际,那声音道:“功前方那人。”
赵漠本想闪避左侧的攻击,听到那声音立即向前方的人急刺,左侧向他发动攻击的人只得回刀替前方的人挡下这一招。赵漠立刻明白,他们五人相互配合看似天衣无缝,但实际上包含着很大的破绽。如果被围攻的人不停闪躲,势必被他们的攻势所牵制,但如果被围攻的人不顾受伤的危险与他们反着来,那出刀之人就会来不及抵御,旁边的人若不帮他抵御,被围攻的人固然受伤,这五人的圈子也就破了,为了保持整体作战,旁边的人不得不帮他抵御。
刚刚的声音又道:“功后方那人下盘。”
赵漠心领神会,出其不意地向后攒刺,身后那人低呼一声,左腿已然中招。
五人的圈子豁出一个口子,赵漠飞身跃出圈外,不等他们喘口气,身形游走,其他四人均被刺伤了腿部。
“小心他们自杀。”草丛中钻出一女子,身法极快地窜到一人身边点中他的穴道,其他四人却在这期间抹脖自杀。
“小念,你怎么来了。”赵漠对她的身法微有点惊讶,他从不知道她轻功这么好的。
“先别说这个了,问问他是谁派来的。”张念揭开那人面巾,却是一张满是刀疤的脸,她被吓得后退一步。
“他们主子为了让他们忠心,给他们毁容了。”赵漠蹲下身皱起眉头问,“你们为什么跟了我们一路现在才动手?”
那人抬眼看着张念,眼神却有些复杂。
“你们主子让你们不要伤害她?”赵漠也复杂地看着张念,“难怪你们要把我引到这里来才动手,之前我跟小念一直在一起,你们没有机会。”
“你们主子是谁?”张念害怕赵漠误会她,急忙追问。
那人摇了摇头,突然全身一颤,两眼充血,张大嘴巴再也不动。
“他自断经脉死了。”赵漠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张念欲哭无泪,这些人是在拿她开刷么,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待遇,还有人特地不伤害她?
“我没说你知道。”一阵微风吹来,挑起张念乌黑柔软的发丝,一张小脸因为紧张着急憋得通红,赵漠眼中渐露笑意,温柔地帮她理了理头发,“头发这么乱就跑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吗?”
张念舒了口气,挽住他的手靠到他身边,“我以为你又怀疑我呢。”
“我说过,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怀疑你的。”他声音轻柔,张念心中泛起阵阵暖意。
那晚的事赵漠绝口不提,张念估摸他心中是想到那些人的主子是谁的,他不说她也不问,他不说自有他的理由,但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那些人的主子一定与她有很深的关系,如果最后死的那个人说的话是真的,那可以被纳入名单的人就更少了,谁会特地吩咐不要伤害她?除了自己的家人,也就是皇上、耶律瀚还有……英王爷了……
赵漠回到京城,张念再次见到三新桥上卖糖葫芦的费叔。八年时光可以让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对费叔这样年纪的人却留不下一点痕迹。他凌乱懒散的样子一如从前,就连吆喝糖葫芦的方式也没有变。张念暗自想,这么多年一点创新的宣传手段都没有,难怪糖葫芦卖不出去。
费叔将他们带到一间深巷里的居民屋中,何先生和蔡彦已经候在里面,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少女,正是上次在湖边碰到的那位。
张念已经戴上面具换回男装,何先生和蔡彦见到他并不惊讶,想必赵漠跟他们说了她跟他在一起,那女子却饶有深意地朝她微笑,两只眼睛不断打量她的脸,她是见过她真面目的,倒是没想到她平日里竟是这副打扮。只是当她看她的时候,她却满盛温柔地看着赵漠,而赵漠在跟何先生他们说话的时候也不时向她投来温柔的目光。两人的心意她顿时明白,心中酸楚一片,却只能微笑地收回眼光,他们两个才是天生的一对。
“橙儿,你说行不行?”何先生突然提到她。
橙儿一愣,她刚刚完全没有听到他们讲话,又不敢承认自己在想赵漠,只得装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我就说这样可以,橙儿都答应了。”何先生赞许地朝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