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用内力在给她续命,她的头靠在温暖的胸膛上,耳边是熟悉的心跳声。是轩王的心跳,她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这个心跳的?可惜每次她离这心跳最近的时候都没有力气去拥抱住它,她多希望自己能紧紧抱住它,让它永远停在自己耳边。
醒来时已经身在皇宫自己的屋里,胸口和后背一动就痛,但力气已经恢复了不少。
“少爷,你知不知道你伤得有多重?”小春给她端来汤药,“内脏都快被震碎了,幸好王爷用内力给你护住心脉,再加上我的妙手回春才把你从阎王那里抢了回来。”
“是王爷送我回来的?”
“是啊,他抱你回来的时候可吓人了,身上全是血,你也是,不住呕血,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偷喝血喝到反胃呢。”
“我又不是吸血鬼。”张念无语。
“不过我看得出来王爷很在乎你哦。”小春嘻嘻笑道,“我救你的时候他一直候在一边,等你完全脱离险境了才离开的。”
“真的吗?”张念掩饰不住的高兴,“他还没那么恨我嘛。”
因果报应来得太快,之前她没病称病在家,现在她真病了却不得不出门,皇帝大叔又召她去了。
“那个刺客被截走了。”皇帝脸色不太好,黄得像劣质工业蜡。
“微臣听说那刺客是李丞相的嫡孙……”
“是啊,真是没想到。”皇帝扶着额头,“朕待李丞相一家不薄,他为何这么恨朕?”
张念心中一动,“皇上,臣在民间曾听说过李丞相的事,大家都说他是一位清廉正直的好官,被贬到涣县着实不该,而且关于他们一家坠崖也颇有说法,很多人都说那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皇帝眼中寒意陡增,冷冷看着她。
“皇上息怒,微臣说错话了。”张念急忙跪下。
“起来吧。”皇帝内心似乎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挣扎,吐字变得异常僵硬,“李丞相被贬涣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朕若想杀他们无需等他们出了京城,那些无知庸民的胡言乱语,难道你也信吗?”
“微臣不敢。”张念内心舒了一口气,她跟皇帝相处这么久,已能理解他的种种无可奈何,如果真是他下的手,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狠下心为李家报仇,现在他既然说明不是自己下的手,她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只是,如果不是他,李家被何人所害?还有,那金刀卫的暗器又怎么解释?
“爱卿,你是朕最信任的人,如果连你也怀疑朕,不理解朕,朕的心里很难受。”
看着皇帝悲凉落寞的眼睛,张念心软下来,他是那么的孤独可怜,他也需要别人的关怀和信任,而她,就是那个能让他暂时放下高高在上的身份露出内心软弱一面的人,虽然她只是安倩儿的替代品。
“皇上,臣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的。”她轻声安慰。
皇帝点点头,脸上浮现少有的安详和满足。他闭上眼睛,斜倚到龙榻上。
“皇上,您脸色不太好,平时可要多注意休息。”张念见皇帝昏昏欲睡,便想找个借口开溜,她身体可也不太好。
“爱卿,你帮朕念奏折吧。”
“皇上,这不太好吧。”张念吓了一跳,随便翻阅奏折是要挖眼珠子的,她是皇帝的内臣,更不能随便看奏折,历史上皇帝让太监或者亲信代笔批奏折引发的案件可不少,要是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
“有朕在,怕什么。”
“是。”张念要是再推辞就是不给皇帝面子,这天下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唯独不能缺了他的。
她拿起放在还未翻阅的奏折堆的最上面一本,念道:“东洲府知府花有山启‘夏日伊始,万物复苏,为恤百姓屯储冬粮,为体君主上缴税钱,为报苍天施泽恩林,东洲四县,均采新法,百姓一心,开耕荒地,开挖池塘,截止奏日,开发新地三千亩,其中五百亩种植水稻,五百亩培育茶树,五百亩饲养牲畜,五百亩……’”
“挑重点的说。”皇帝微微皱眉。
张念一愣,脱口道,“东州知府花有山说他所辖的四个县开发了三千亩土地用来养鱼种植。”
皇帝没有任何表示,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张念等了等,将手上奏折放到已阅的堆里,重新拿起一本。她这次聪明了,先浏览了一遍才将主要内容概括出来。
“工部侍郎左溢说赤水河今年的防洪工作已初步完成,新修的大坝可以储存半年的连续降水量,而且这种集美观与实用价值于一体的大坝将引来文人墨客的游学风潮。”
“吏部侍郎韩岩说新一轮的科举考试将增加选择题这一项,他还说这种题型会因为其精确性和方便性一直延续,甚至会在后世中取代问答题。”
“惠安府知府严于吉说惠安府夏员外仗着自己是平南王的亲家与当地官商勾结私吞税粮,而且还霸占良田修建府邸,当地百姓深受其害,怨声载道。他多次阻止却遭到平南王包庇,不但纵容夏员外作乱,还以他妻儿性命相威胁,逼其退让。他冒死上奏,希望能为百姓做主。”
“平南王?”皇帝嘴唇微动,闭着的眼皮底下两颗眼珠来回转动,“是朕太宠他了。”
“皇上打算怎么办?”
“你将剩下的奏折翻一翻,把有关他的奏折放在一起,朕回头再看。”
“是。”张念心下明了,平南王就是皇后的哥哥叶邵,他是卖国求来的爵位。皇帝登基之时江山不稳,给他封地给他兵马无非是想让世人看到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皇帝,从而达到安稳人心的目的。现在江山稳固,百姓一心,他这个平南王的作用也就不大了,若是能安分守己还能换个颐养天年,偏偏不知好歹到处作乱,以皇帝的性子,决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前朝危险分子遗留在世间。
只是时机未到,皇帝还不能动手,所以先留着他的罪证以待后用,如果不出她所料,皇帝应该会派人去平南王封地搜集他犯罪的证据,或者皇帝早就已经派人在那里了,这些奏折只是导火线。
“皇上,轩王爷来了。”尹公公在门外通报。
“宣。”
轩王走进屋,眼光平淡无奇地从张念身上划过,好像与他素未相识一般,转而看向龙榻上的皇帝。
“父皇。”他轻轻叫了一声。
“张大人不是外人,你说吧。”
“是。”轩王似有芥蒂地瞟了一眼张念,“儿臣愿意去刺探平南王的隐情。”
张念心中咯噔一下,她只道皇帝会派人去平南王封地,没想到是轩王,那里可是龙潭虎穴,这种危险至极的间谍工作居然给自己的儿子做,他是有多不待见他!不过平南王雄霸一方,势力不可小觑,皇帝定是在他那里安置的眼线劳无所获这才派自己的儿子去,毕竟是赵家的江山,轩王再怎么着也会保它的。再加上他与平南王无亲无故,而且在外历练实战经验丰富,的确是刺探隐情的最佳人选。
“皇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张念走上前。
“说。”
“微臣恳请皇上让微臣与轩王爷一同前往平南王封地刺探隐情。”
“张大人!”皇帝几乎是与轩王同时叫出声。
张念叩首道:“皇上,平南王是当今皇后的哥哥,若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牵扯必大,甚至事关大兴国未来君主。微臣本是乡野草民,对深受皇上信赖一事一直感念于心,想找机会回报皇上的知遇之恩。微臣虽然不才,但脑袋还算好使,轩王此去异常凶险,微臣想伴其左右,用自己的智慧为大兴国社稷尽一份绵薄之力。”
“张大人……”皇帝沉下脸。
“请皇上成全。”张念再次叩首。
“朕准你就是了,快别跪着了,地上凉。”皇帝坐起身,语气却是柔和中夹杂着心疼。
“谢皇上。”张念站起身,眼前猛地一黑,急忙微笑掩饰,她又忘了她还受着伤了!
“张大人,你什么意思?”出了上书房,轩王语气抖重。
“我的意思很清楚啊,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
“你又想骗我吗?”轩王拦住她的去路,“你为什么要去平南王封地,我才不信你是为了报答父皇,你诡计多端,肯定有其他目的,莫非你跟平南王是一伙的,想要暗中监视我?”
“轩王爷,您也太能想象了吧。”张念失笑,“我在涣县长大,是北方人,平南王的封地在南边,隔着十万八千里,如果这样平南王都能收买我,那他可就是天下无敌了!”她伤口开始痛,懒得再跟轩王解释,拨开他的胳膊准备走人。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去?”轩王不依不饶,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你烦不烦。”张念害怕自己痛到回不去,焦躁起来,“我在皇宫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不行吗?”
“你还不说实话!”轩王丝毫不松手。
“你想听什么实话?”张念抬起头瞪他,刚好看到他那双深色的眼眸中透着怀疑猜忌的光,她内心的顿时燃起一股怒火,这个人居然在怀疑她,她这次可是真心的,她脑袋一热,憋在胸口的话一跃而出,“你非得让我承认我喜欢你,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冒险,想陪在你身边保护你才肯放手吗?”
轩王脸部表情猛地僵住,刚刚怀疑的眼神变成了震惊,他似乎一时不能消化她的话。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张念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时候能这么平静,挣脱他的手腕匆匆从他视线消失。她刚刚脑袋抽了么,居然表白了?她设想的表白场景不是这样子的呀!在她的场景里,她用自己最好的姿态告诉他她就是他一直在找一直在等的李念安,而不是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好像表白是别人欠她的一般。
在她的场景里,那个男人会激动而又难以置信地拥抱她,不是现在这样跟吃了一口饭噎住了一般梗在那里。人生的第一次表白对女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不能这样毁了,她得告诉他刚刚是乱说的,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重来一遍。
张念转身,轩王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太子一双羡慕嫉妒恨的双眼,他已然听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表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