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瀚儿啊,为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次出兵就是个削弱你堂哥势力的大好机会,他越是自以为是越是有利于我们的计划,你怎么就这么心软呢!成大事者,最忌的就是心软啊!”裘太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师父,堂哥他人并不坏啊,而且这么些年若不是他,我能活得好好的吗,我说什么也得说几句提醒的话,他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耶律瀚话中一股倔强。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懂呢!”裘太师气得满脸通红,花白的胡子在下巴下面不住抖动,“你能活到现在并不是因为耶律文翔那个窝囊废,如果没有他,你可以帮助大皇子、二皇子甚至其他任何一个皇子坐上太子的位置,你的目的是取得太子的信任,借助太子的手除掉其他皇子,然后登上宝座!”
“师父,我对当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为何总是要我当皇帝,我外公当初不是因为不想当皇帝才到幽迷谷隐居的吗?”
“你外公是被先帝追杀才到幽迷谷避难的!”裘太师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你不当皇帝,你娘的仇谁给你报?幽迷谷那些无辜的生命,他们的仇又是谁来报?现在杀死你母亲的人就在不远处的涣县,你亲眼看到他从我们的战场上救人却什么都做不了,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耻难过吗?你为什么报不了仇?你为什么杀不了他?不就是因为你不够强大,你没有权力没有能力,没办法用罗伊国的力量来毁灭他!”
“够了!”耶律瀚满眼充血,拳头捏得咯咯响,半响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娘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真是,没想到药力这么强。”张念等轩王的军医出去后立马服了十香软筋散的解药,没想到到早上还是内力尽失,全身软绵绵的连吃早饭的力气都没有,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得装病窝在房中。
“张军师,听说你病了,没什么大碍吧?”轩王站在门外问。
“没事,可能是昨晚着凉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我听说你没吃早饭,派人做了些补充体力的东西给你,你是军师,全军的命运可都掌握在你手中,可别先倒下了啊。”
“猫哭耗子,假慈悲。”张念朝门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派人试探她的武功,她能服用这坑爹的十香软筋散么!
轩王转过身,正好对上王将军那纠结的表情。
“王爷也来看望军师啊,还做了早饭给他啊……”
“是啊,军师是军队的主心骨,本王有责任多关照一点……话说王将军也来看望军师啊……呵呵……”
听到轩王尴尬的笑声,张念脸都快笑得抽筋,这个王将军,真会挑时间出现。
下午时分,体力终于恢复了一点,听说城外有人叫阵,张念只得匆匆吃了点东西登上城楼。
只是刺探对方虚实的小规模叫阵,她在罗伊国军队中放出的话毕竟起了作用,罗伊国不敢贸然行动。
连续几天都是如此,为了造成假象,张念时不时派些能干的将领前去迎战,但往往点到为止,将领先战,不管谁输谁赢都得退回城中。
罗伊国叫阵的声势越来越大,等到第五天,阵势已经超出了出城迎战的将领全身而退的范围,想必罗伊国也对城中不予正面出击的情况感到怀疑,如果轩王大军真的到了的话,城中的迎战不应该如此保守。
“王爷,大军何时能到。”王将军看着越来越猛的攻城势头,沟壑般的皱纹紧紧纠缠在一起。
“三天……”轩王紧紧攥着拳头,在京城的时候他曾提议早点出兵来涣县支援,却因为吴仕贤的阻挠推迟了半个月,若是早半个月,这场仗早就打完了。
“王爷,微臣有一计可以再为大军的到来争取一点时间,只是这风险有点大。”张念迟疑道。
“但说无妨。”
“王爷需亲自领兵出门迎战,只是这一战只能败不能胜。如果王爷败了,敌军必定会放松警惕,而今晚,我们便可以趁他们防备松懈的时候偷袭,攻其不备,必能大获全胜。”
轩王脑中思潮翻滚,出门佯败不是难事,就是晚上的偷袭,如果这军师来路不正或者与敌军有所勾结,岂不是中了敌军的圈套,派出的人恐怕有去无回。
“王爷,据微臣了解,敌军首领极其自负,我们假装败退,他定会得意忘形,疏于防备。现在大军未到,攻城势头有增无减,如果不主动袭击,打击敌军气焰,守城将士恐怕难以支撑到三日之后。”
张念神态自若,语气诚恳,轩王深邃的双眼紧紧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良久,轻轻叹出一口气,将眼光转向王将军,“帮我准备一千骑兵,我要出门迎战。”
轩王换上战袍,修长的身姿被掩盖在宽大坚硬的盔甲下,霸气陡增。他率领一千骑兵出城,声势不算浩大,却别有一股威严。
敌军攻城攻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有人正儿八经地迎战,个个都眼冒绿光,想要报这么多天的闭门羹之仇,但他们辨认出领军的人正是那天虎口救人的轩王时,刚刚燃起的战斗火苗又如被人浇了冷水一般熄了个彻底。
轩王一声令下,两军迅速纠缠到一起,兵器碰撞声、喊杀声震天响。那些士兵,为了各自虚无缥缈的国家,为了皇帝毫无人性的贪婪,背井离乡,风餐露宿,与豪不相识且无仇怨的人互相砍杀肉搏,眼前血肉横飞,惨叫连连,静谧的大漠瞬间化为修罗地狱。
张念不住提醒自己,她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一次诱敌上钩的小规模战役,等到大军来临,她所要看到的景象不知要比这惨烈血腥多少倍!
这是真真实实的战争,是别的国家侵略她的国家发动的战争,牺牲于战场是这些士兵的宿命,是冷兵器时代必然的选择,她的同情心痛不适合放在他们身上。
“王爷碰上对头了!”王将军紧张的声音将张念的眼光吸引到轩王身上。
他正在跟一位身穿银灰色铠甲的人拼杀,按照铠甲级别来判断,这人乃是敌军的最高首领,没想到这次计划必败的战场上会遇到他。
轩王剑势凌厉,招招指向对方的要害。六年过去了,轩王的武功境界长了不少,一招一式沉稳狠辣,容不得对方丝毫反击。
这次出击原本只是想要给敌军假象,晚上的偷袭才是重点。如果轩王意外杀了敌军首领,一方面可以使敌军群龙无首,这次战争很可能就此结束;但另一方面,如果敌军内部还有强大的领导团队,那岂不是触到了敌军的怒点,原本想要拖延的战争反而会提前爆发。
张念捏紧拳头,紧紧注视着杀红了眼的轩王,眼看他招招紧逼,敌军首领招架不及,她身后出了一身冷汗,轩王如果就此杀了敌军首领,后面的事情可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突然,轩王一剑刺偏,让敌军首领找到了反攻的机会,两人胜负局势瞬间逆转。
张念猛地松了一口气,轩王是故意让他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清楚了,轩王落败,最后不得不领兵回城,敌军首领乘胜追击,却被拦在城外,敌军上下一片欢呼,传说中战无不胜的轩王被他们的首领打败了!
也就是他们在城楼下振臂高呼的时候,张念看清了那位首领的模样,居然就是上次到她的仙馆预测战争胜负的那位男子,这个世界可真是小啊!
张念走下城楼,眼前的轩王满身血迹,两只眼睛还残留着杀意,垂向地面的剑尖不住往下滴血,他没有杀掉那个首领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
“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大军未到,我们不能激怒对方。”张念走到轩王身边,一股血腥气涌入鼻中,她竭力克制住胃中的不舒服。
“没想到耶律文翔会亲自出战。”轩王脸上一丝冷笑,“下次我绝不会留情。”
“耶律文翔?”张念怔了怔,原来他就是罗伊国的太子。
“哈哈,轩王不过如此嘛!”罗伊国军中,耶律文翔手捧金杯,一脸得意,他正在跟军中的将士庆祝今天的胜利。
“太子殿下所向披靡,岂是那小小的轩王能够媲美的!”
“就是就是,太子殿下不仅武功盖世,用兵更是如神,管他是轩王还是半面仙,遇到我们太子全部是死路一条。”
“我看那涣县啊,很快就会被攻下来了。”
“不光是涣县,整个大兴国还不是手到擒来?”
帐中一片溜须拍马的声音,耶律文翔听着很是受用,一边重重打赏,一边为自己今日的威风沾沾自喜。
“堂哥,那轩王不可能这么轻易败下阵来的,这其中恐怕有诈!”阿谀奉承的将士之中有个不和谐的声音。
“堂弟,那轩王败退是大家都看到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疑神疑鬼啊!”耶律文翔对着耶律瀚露出不满的神情,他兴头正高,哪里听得进这忠言逆耳的话。
“就是啊,轩王被太子殿下打败是事实,耶律副将难道在怀疑太子殿下的能力吗?”有人出言指责耶律瀚。
“你……”耶律瀚怒目而视。
“是啊,堂弟,难道你觉得是轩王故意让我,你也太小觑你这个哥哥了吧。”耶律文翔眯起眼睛,眼中满是骄傲。
耶律瀚心中长叹,退出营帐,这个堂哥,注定是个失败者。
夜色渐深,涣县军营中灯火通明,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从城墙上缘索而下,悄无声息地靠近罗伊国军队的驻扎营地。
张念在香炉中插上三炷香,第一炷燃完代表夜袭队到达敌军营帐,第二柱香代表已经偷袭完成,第三柱香则是夜袭队回城,不管结果如何,总是有人要回来报信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张念警觉地问。
“是我。”轩王的声音。
“王爷有何事?”张念打开门,轩王已经换上一身便服,修长的身姿立在门前。
“我担心前方军情,想必军师也在担心。”轩王笑了笑,“不知军师介不介意我跟你一起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