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锦泽看着她，瞳孔中的情感强烈的不容忽视，却让她想逃。
心里暗自恼恨自己，没事多管什么闲事！
对于符锦泽的父亲，她从爷爷那里打听到过，只知道他的名字叫符鸣，其余的，一概不知。
对他的印象很好，一个很，怎么说呢，很爱符锦泽的，父亲。
“阿泽他对你好不好？不好的话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他看起来很骄傲，为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而骄傲。
是应该骄傲，符锦泽那么优秀。
穆长离有些发窘，符叔叔可能是不知道他们只是演戏而已，她偷偷的看符锦泽，想问问他怎么回事，他却假装没看到她。
尴尬的扯着笑，“他对我很好，真的，特别好！”如果忽略这咬牙切齿的语气，或许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符鸣低着头浇花，嘴角的笑容下不去。
这顿饭穆长离吃的特别满意，符鸣亲自下厨，手艺还真不是盖的，饭桌上其乐融融，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
吃完饭符鸣叫她来书房陪他聊聊天，穆长离心里一咯噔，当然不会只是聊聊天而已，莫非被他看出来了？
她看符鸣先离开了，后脚没有跟上，反而一脚踩上了符锦泽的脚，狠狠地！特别用力！
“你丫的设计我呢！”这他妈不就成了见家长吗？
符锦泽倒也知道自己理亏，不反驳。
她觉得他无趣，“说，你爸找我去书房谈话，这么正儿八经，到底会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回答的一板一眼，不过符锦泽这回是真的不知道，他和符鸣很少有交流，在一块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时间久了，也就很少回来了。
穆长离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进了书房，书房里挂着两幅字画，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窗台上栽了几盆花，很有味道的房间。
和记忆里路泊清的书房很不一样，总是有种很严肃的感觉，压迫感让人倍感压力。
符鸣看得出来她很紧张，果然是他儿子找回来的儿媳妇儿，真是越看越满意。
不过穆长离当然不会知道符锦泽是怎么说的，所以也就造就了这样美丽的误会。
“丫头，你别那么紧张，有那小子在还怕我欺负了你不成？”符鸣说起话来很爽朗，一点都不像一个有些年岁的人，跟老朋友一样。
她放松了很多，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僵硬了，“哪儿能啊？他常跟我说您的好呢！”
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这时候还不忘替他刷一把好感。
“是吗？”符鸣高兴的合不拢嘴，“他都说些什么了？”
这下把穆长离难住了，说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她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这句话，妈的，把自己玩现了！
“你也不用骗我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这个父亲，而我作为他的父亲也确实不合格。”说这话的时候他更像是个父亲，严肃了很多也沧桑了很多。
可是不是这样的！
穆长离想替符锦泽辩解，可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她发现自己也不了解他。
但是她知道不是的，她能看得出来符锦泽想要缓和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尽管他表现的很笨拙，可就是这样笨拙的尝试，才最让人感动。
符鸣根本没想让她说什么，或许只是他憋了太久的心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听。
“我对不起阿泽，”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说给她听，“阿泽的妈妈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在那之前，我几乎很少陪着他，一直都是他的妈妈在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一来是我当时的工作太忙，二来，当时我和他的妈妈是联姻，她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甚至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所以我……”
他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尽管他没有说出口，但是穆长离懂，他觉得亏欠了符锦泽的妈妈。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样，他接着说，“是我欠了她的，我只记得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唉，当时太过年轻，总想着如何抗拒这场没有爱情的婚姻，却从来没有替她好好想过，她一个女人，我却连她都比不过。”
“后来阿泽在我跟前长到了十一岁，这三年来，发生了很多事。”符鸣叹息着，眼眶里都是对符锦泽的心疼。
可是那三年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穆长离不知道。
米响口中说着那三年来要挟他，符鸣口中说着那三年心疼着他，她想陪着他一起走过去那道坎，可是她什么也不知道。
话总是点到为止，符鸣也没打算多说关于那三年发生的事情。
“他十一岁的时候我正处在事业最危机的时刻，我把他送到了他的爷爷也就是我的父亲的老战友那里借住，你可能也听说过的，路家。”
说到这里，穆长离心里猛地颤了颤。
“路家有个小女儿，叫路君知，”他哽咽了，有些说不下去，“阿泽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啊，不然他不会去招惹那个小女孩，如果阿泽没有招惹过那个小女孩，也许她也就不会死，都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悲切，一字一句中都是莫大的自责，他把一切责任包揽在自己身上，因为他不想看符锦泽继续痛苦下去了。
“你不知道阿泽那几年来是如何度过的，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可他就是不信，他一直在找，一直在找，那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劝他，他都不听，那时候他不知道去路家闹过多少次，后来他终于正常了，至少表面上正常了，但是我知道他没放弃寻找，他只是怕自己不够强大，怕找回了她却又保护不了她。”
“那时候我问过阿泽，到底喜不喜欢路君知，他不回答我。”
记忆的片段从脑中搜寻出来，那次开完新闻发布会，她也问他，你爱她吗？当时他顿时就冷了眸。
“尽管他不说，但是我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呢？他喜欢她，是真的喜欢她。”
穆长离听了符鸣的话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酸酸涨涨的。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故事，但是却是自己从来不知道的故事。
符鸣略带歉意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你也别介意，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一个人憋得太久，不知道该找谁倾诉，谢谢你能听我唠叨这么多，我看的出来，阿泽挺喜欢你的，他告诉我说要带你回来给我看看的时候，那样的笑容我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过了。”
话有些矛盾，如果是别人听来或许理解不了，但是穆长离也是路君知，所以她能理解，因为她像，太像。
再怎么变也终归是同一个人，可是她不明白的是，明明当时答案马上就要出口，符锦泽却突然放弃了向她索要路君知的消息。
明明就在那一刻她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可是他却驻足了。
“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阿泽和我相处的时间很短，短暂到我们现在明明面对着面却无话可说，有话也不知从何说起，我真心希望你能多陪陪他，他是个好孩子，是我对不住他。”
穆长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其实符鸣也没想让她说什么，不过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呢，其实符鸣爱的更深沉，他把对妻子的歉疚和对他的爱全部镶嵌在符锦泽的身上。
可是承载太多的符锦泽该怎么办，会不会累呢？
这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出了书房刚好看见符锦泽靠着墙站在旁边，地上的烟蒂不少。
阳光比往常更亮，他冷硬的脸被映得特别暖，真的特别暖。
穆长离走过去，把他手里的烟拍在地上，用脚踩了几下。
“你一直在这儿等？”她问。
符锦泽没有着急回答她的问题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发现她没什么问题才松了一口气，“嗯。”
看来他也不是不在意嘛，“放心吧，你爸是个很好的父亲，”
顿了顿又重复，“真的很好！”
时间已近黄昏，一高一低两个身影离开了这个院子，不远处的车亮了亮，这样安静和谐的一个下午很快就这样过去了，马上又要回到那个人心叵测的世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这两边隔离开来。
以前她用尽心思想要靠近这个社会，现在倒也开始学人缅怀起来了。
车窗外的风景变换的非常快，以后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在等他们处理，还有多少阴谋诡计在等着他们往里面钻。
那个小院已经看不到了，穆长离把放在心口的手挪下来，想起符鸣说得那些话，不知道以后该用怎样的心态面对符锦泽。
“我知道。”他的声音响在耳畔，穆长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了然一笑。
你爸是个很好的父亲，真的很好。
我知道。
……
“我记得我八岁那年我妈妈的葬礼上，教堂里有很多人，顶着无数虚伪的面孔来安慰我，我爸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他抱住我说，这一生我只会有一个妈妈。当时是不理解，后来懂了，那份感情也羞于表达了。”
“他真是个好父亲。”她的爸爸也是个好爸爸，她也好想亲口告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