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十七忙着揉洗毛巾，察觉到她的异样，没有马上抬头，坚毅的唇角始终完美扬着，笑的幅度都未曾变过，心底的苦水，却似冲在手背上的水流，滚滚流淌……
洗手间的灯光莹白，打在他的发丝上，清雅高贵的灰，惊艳地更加纯粹，白皙的肌肤，狭长的丹凤眼，足以叫女人都妒忌。
颈侧狰狞的狼纹，如此近的距离看，有种震撼而危险的魅力。
随着他揉洗毛巾的动作，耳垂上的深蓝色宝石耳钉，莹莹闪烁。
他很坏，手段也狡猾果决，加之如此卓尔不凡的容貌，恐怕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了这种魅力。
可是，她已经没有能力去给别人幸福，就算相信他，也无法爱他。
“十七哥……”
“有话就说。”
“我还没准备好接纳新的感情。”
“无需接纳，我们早就有感情。”他抬眸笑看她一眼，继续忙碌。
“可……”
“如果不愿接纳我，再去找别的男人恋爱，结婚，受伤，被背叛，尝尽失恋的苦楚？爱情，无非就是这些事儿！”
他把毛巾挂在毛巾架上，铺展整齐，一举一动丝毫不像一个习惯握枪的男人，看向她来不及躲闪的眼睛，瞳仁里光芒如星。
到底不愿她太尴尬，伸手帮她拢了下耳畔的发，宠溺地笑道。
“你这点道行还是太浅，要多历练，要成魔，才能活。”
耳畔被他触摸地酥痒，见他的唇要贴上来，暗觉气氛太暧昧，她忙推开他，本能地跳下洗手台，打开门，大片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呼出一口气，趴在门外偷听地两个小家伙，就滚了进来……
“去吃饭！”
“嗯！”许十七应着，似笑非笑地看两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娃儿，“偷听很不礼貌！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打你们屁股！”
四人在餐桌旁坐下，莫悠只拣着素菜吃，许十七皱眉不悦，“莫琳说你这几天胃口不好，应该多调养，下午，小恩陪她去医院做体检，你也一起去吧，看一看肠胃有没有问题。”
“不是说好一起去钓鱼的吗？”
“下午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抽不出时间。”许十七不动声色地说着，手伸过桌面，握住她的手，“晚上再陪你。”
他这举动，好似安慰，仿佛他不陪她，她就会一整天不开心似地。
莫悠失笑，给了留了面子，识趣地没再多言。
却也知道，以他这样的身份，任何户外活动，都可能会发生危险。
向好却再也按耐不住，大眼睛不客气地戒备盯着许十七，问道，“妈咪，你要嫁给他吗？”
“他是坏人呀！我看到他的保镖都带着枪，不是玩具枪，也不是打火机，是‘真’枪。”
向熙心直口快，却因言语匮乏，苦于无法表述许十七的危险。
当然，他最希望的是，爹地和妈咪永远在一起。
就像以前一样，爹地妈咪每天一起送他们去幼儿园，爹地帅到爆棚，妈咪漂亮又温柔，还是大明星，同学们都羡慕地不得了。
但是妈咪如果和黑帮老大在一起，他们就不能去自己喜欢的学校，可能要去意大利，他就会说英文，法文，中文，言语不通，而且都是陌生人，小朋友们可能都会指责他有个坏爹地。
小家伙设想未来，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所以，他决定退而求其次。
“妈咪，虽然爹地和Zoe有在一起，但是，我们大家可以都在一起呀！”
向好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大家不能做朋友。
“Zoe以前很疼爱我们，为什么妈咪不喜欢Zoe呢？如果我们大家都住在一起该多好呀！”
“你们多吃鱼肉，妈咪已经把遇刺挑干净了，多吃鱼才聪明！”这么笨的小脑瓜，真叫人担心。
莫悠把鱼肉给他们，便默然用餐，仿佛刚才压根儿没有听到儿女的话。
十七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向熙，“以前Zoe对爹地好吗？”
“当然好。”
“如何好？”
“一起看电影，一起参加酒会，一起陪我们看动画片，我们还一起去游乐场玩……”向熙滔滔不绝。
向好忙不迭地补充道，“每次过节Zoe都给我们买好多礼物！”
“这么说，Zoe真的挺好的，你们爹地和她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两个小家伙突然沉默下来，因为都发现事情有点古怪，许十七为什么要说Zoe的好话呢？
许十七接着就道，“不过，人家Zoe完全没有像你们说的那样喜欢你们，她怀孕了，和你们的爹地一起有了属于自己的宝宝，她不要你们，也不喜欢你们的妈咪，她只想和你们爹地在一起。”
两个小家伙怀疑地瞪着他。
莫悠叹了口气，哑声说道，“是真的，Zoe不要你们，她只要爹地，爹地也只要她。”
向好不肯相信，这就去拿妈咪的手机，拨了一组号码出去，电话却打不通。
莫悠过去拿过手机，见是向昊擎的号码，无奈地蹲下来，把小丫头揽入怀里，“别打了，爹地已经把妈咪拉进黑名单了，再也打不通了。”
小丫头摇头，“是关机，不是黑名单。爹地一定是在开会，我晚点再打。”
*
医院的走廊上，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莫悠一出电梯，忍不住又干呕，不想莫琳和许恩担心，她忙捂住口鼻，故意慢吞吞地落在后面。
“姐，你们先过去，我去下洗手间。”
许恩带了莫琳去做全方位体检。
莫悠趁他们不注意，直接到了肠胃科。
金发碧眼的中年女医生，很慈祥地打量过她，忍不住为她惊艳的容貌暗暗赞叹。
细细问了一堆问题，视线瞥了眼她的腹部，给她开了单子。
“去妇产科做孕检。如果怀孕，应该多注意饮食调节，还有……放松心情，多休息。”
莫悠不可置信地失笑，肠胃反应，跳跃到妇产科，这毫无逻辑呀！她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买彩票，抽大奖，各种活动福利，她一次都没中过耶。
眼见着要离婚了，她应该不会，绝对不会，就这样中奖的。
“医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我……”
“放轻松，只是要你做检查，如果没有怀孕，再进行肠胃检查也不迟。”
莫悠当然不会去妇产科，万一撞上莫琳，她要怎么解释？
现在她和向昊擎正在办理离婚，如果这事儿传到奶奶耳朵里，她老人家一定会把向昊擎剁了。
思前想后，她忙给许恩打电话过去，“我有点饿，出去买点东西吃，你们做好检查打给我。”
“肠胃没问题吗？”许恩担心地问着，看了眼正在做B超检查的莫琳。
“没问题，医生说，只是饮食不调造成的。”
“好，医院出门左拐有餐厅，一会儿莫琳检查完，我带她过去找你。”
许恩挂断电话，走过去，手按在莫琳肩上。
莫琳抵触地皱了下眉头，强忍着，没有拨开他的手，却忍不住挪了下身体。
许恩看出她的厌烦，迅速移开了手，却因她的厌恶的神情大惑不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除了当初假死，害得她每天守在墓园悲恸之外，他并没有再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
看着屏幕上的画面，一头雾水，却到底忍不住担心。
莫奶奶叮嘱他一定要带莫琳做妇科检查，便是怕莫琳以后再也不能生育。
“医生，怎么样？”
医生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她身体恢复很好，不过，如果想再要宝宝，最好休养一年，平时要戒烟戒酒。”
“好的，谢谢。”许恩这就打电话给莫老夫人，报告体检结果。
莫老夫人在那边放了心，忙把儿媳叫到身边，给莫琳和许恩准备婚礼。
*
莫悠找到一家药店，买了三个不同厂家生产的验孕棒，直接借用了药店的卫生间，进去查。
坐在马桶盖子上，她神情坚毅，双臂环胸，心里却虔诚地念着上帝。
好吧，她承认自己总是倒霉，从前的倒霉她笑纳，但是，这一次，绝对不行！
她盯着三个验孕棒，看到三个上面几乎同一时间出现的两道杠杠，石化了足足五分钟。
手脚再恢复活动时，似抖落了一层冰凌。
她脑子里嗡嗡响，起身就把三个东西全部丢尽了垃圾桶里，眼泪冲到鼻梁上，酸得发痛，她按着心口想嘶叫，叫不出……
脑子里的画面波澜壮阔，汹涌澎湃，是她和向昊擎的各种境况下的欢爱。
车子里的，办公间桌上的，卧室的床上的……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盘食物，被他细嚼慢咽地享用了，成了残羹冷炙。
而现在，她面临被分割，被彻底清洗。
她要怪谁？那会儿是合法夫妻，她一点措施都没有做。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把一时的甜蜜和安定看成了永恒，没有考量现实的无常。
这孩子，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做掉，要么留住。
见过莫琳的流产，她再也无法面对那么多血，她无法靠近手术室。
所以，只能留住……
她要怎么对十七哥说呢？连对不起三个字，她都讲不出口。
她起身，正要出去，就看到被她反锁的洗手间的门把手正在缓慢地转动……
洗手间地窗子却突然被推开，莫悠惊疑看过去，就见上次那位“木村拓哉”版的杀手，他风尘仆仆的，额角上挂着冷汗，麦色的脸因为焦躁涨得通红，在窗外拼命朝着她招手，他指门，又把手横在脖子上。
莫悠愣了一下，转瞬恍然大悟——门外的人，要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