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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情深,缘浅(四)

众人跟着伯九天踏进了山顶的灵琐居,好事者四处仔细查看了一番,却都没有线索,伯九天淡然地坐在一楼,啜着清茶,魏天保与羊未已都静默地立在其身旁。卞青龙领着众人上了二楼,没过多久,众人便退了下来,不待众人说话,连世尘便向伯九天一揖,“灵琐居并无异样,是我等放肆了,还请宗主大人大量。”

伯九天扫了屋内众人一眼,微微敛眉,“搜查我的灵琐居,倒是小事,但我希望从今往后,诸位在遇事之前可以认真地想一想,这当中到底有没有可疑之处,围攻幻剑堂之事,我不想再看到。若有谁再受人蛊惑,轻易挑事,我既身为武林宗主,就一定不会轻饶!”伯九天一拍小几,众人应声的应声,沉默的沉默,没多久,便先后告退了。

待灵琐居彻底安静了下来,伯九天问道:“今日万玄门王元可曾来过?”羊未已与魏天保都回忆了起来,接着魏天保答道:“今日事忙,倒未曾留意,如今仔细想来,王长老初时似是露了一下面,之后便不在了。”

伯九天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大,“立刻去查!”“公子!”朱雀自外而入,先向伯九天行了一礼,然后朝羊未已道:“羊堂主,我看令公子在外徘徊了许久,似是有急事。”羊未已转而看向伯九天,伯九天道:“让他进来。”朱雀应声,朝外喊了一声。

不久,众人就见羊玉将急急奔入,先向伯九天行了一礼便眼含焦急地看向了羊未已。羊未已神色一变,“你娘呢?”羊玉将道:“娘她,突然不见了。”羊玉将简单地将方才的事叙述了一遍,羊未已连忙转身向伯九天告辞,伯九天点了点头,待羊未已领着羊玉将出了门,伯九天便看向了魏天保,魏天保会意,向其一礼退了出去。

伯九天看向胡锦,“金雀阁,不能再留了。”胡锦起身行礼,“属下明白。”伯九天看了一眼屋内的其他人,淡声道:“据安堂主所查,赤血掌与当年的南乡堂相关,他们如今很可能便是武林中的某一门派,势力不容小觑。你们各自传令下去,近段时间未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散了吧!”众人应声而退。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伯九天、卞青龙与朱雀三人,伯九天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朱雀连忙递上几粒药丸,伯九天就着茶水吞下,又咳了一阵才缓解下来。卞青龙来到伯九天面前跪下,“属下护主不力,还请公子责罚!”伯九天淡声道:“现在曲兮阁四面楚歌,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卞青龙沉默,朱雀上前扶起了卞青龙,“你呀,就是这个死性子,你想想,如今曲兮阁人心不稳,公子能信任的也就只有我们几个而已,若处罚了你,谁来为公子做事?”卞青龙转看向伯九天道:“公子受了重伤,还是尽快闭关休养吧?”

伯九天闭眼揉了揉额头,“安歌还没有消息吗?”朱雀道:“黄龙已经去接他们了,应当无碍的。”伯九天摇头,“现在还不是休养的时候,他们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今日之事也甚有蹊跷,我难得地退了步,他们却只是轻轻揭过,实在反常!还有王元绝不可能无故离开,你们俩尽快去安排底下的事吧。”卞青龙与朱雀相视一眼,退了下去。

羊未已带着羊玉将回到善兮堂,看了看南氏消失的房间,然后两人钻出窗子,顺着屋后的小路正要下山,忽听南氏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夫君,玉将,你们这是要去何处?”羊未已与羊玉将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南氏安然无恙地立在一株松树下。

羊未已上前道:“相月,你方才去了何处?”南氏道:“怎么,我去了哪里,还要向夫君禀报吗?”羊未已皱眉,“相月,你最近很不妥,你不知道吗?”南氏淡淡一笑,“夫君多虑了,我一切安好,并无不妥。”

羊未已道:“还说没有?你最近说话行事,样样异于往常!还有南枝,离开了这么久,若换作从前,你必定日日提及,将她挂在口中。再有你说要为她织的那件披肩,我已经看到了扔在后山的那件,明明已经织好,为何要剪烂?”羊未已话语一顿,“相月,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你说啊!”

羊玉将惊恐了起来,“爹,娘,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什么披肩,又与玉姑姑有何关系?”羊未已看着沉默的南氏,“相月,你不要忘了,南枝救过你的命啊!”闻言,南氏突然怒吼道:“可她是朱家的女儿!朱家当年害了我全家啊!她是救了我一命,可难道能抵消我越家的血海深仇吗?”

南氏直视着羊未已,“你明明一早就知道了,为何却不对我道出实情,难怪你叫我不要向她提及当年的事情,你根本就是担心我知道了以后会她不利,是不是?羊未已,我们才是夫妻呀!”闻言,羊玉将震惊地看着地南氏,羊未已闭了闭眼,转而问道:“相月,我们先不说这个,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将南枝怎么了?”

南氏转开目光,淡声道:“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你们什么也不必再问。”说完,南氏越过羊未已便要离开,羊未已一把拉住南氏的手臂,沉声道:“相月!我不相信你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定是有人暗中蛊惑了你是不是?”

“你怎么会忍心看着南枝出事?难道我们这些日子相处的感情是假的?你对南枝的关心又是假的?你也知道南枝当年同你一样不过是个小孩,当年之事又与她一个命不由己的女子有何关系呐!就算你要报仇,也不是冲着她来呀!若她真出了事,你就开心了吗?当年的一切就可以烟消云散了吗?相月啊,要我关心南枝的是你,是你告诉我说她的命运已经很凄惨了,我是怕你将来悔之晚矣啊!”

南氏眼圈一红,眼泪簌簌而下,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隐在一旁的魏天保听着南氏的话,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连忙转身而去。羊未已轻轻一叹,上前揽住了南氏,“相月,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有些不妥,却只让玉将看着,都是我的错……”

喝了一肚子的水,就忍不住想方便,虽然与安歌朝夕相处,可这样由她提出来停车还是头一次,多少有些尴尬。下了车,玉南枝便被眼前桃花漫开的盛景给吸引了,看了看,四周也只有桃花林密集些,于是玉南枝快步走进了眼前的桃花林。

方便完的玉南枝轻咳了起来,赶紧拢紧了厚厚的斗篷,说起来,她都多久没生病了,真是的,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赶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玉南枝正准备往回走,忽听身后有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玉副堂主,别来无恙啊!”

闻言,玉南枝转身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紫衣女子立在不远处。玉南枝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想了起来,这位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云燕阁盈月堂堂主息苓,玉南枝有些诧异地道:“息堂主,何以会在此?”息苓缓步走近,“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玉南枝皱眉,“何意?”息苓淡淡一笑,自袖中取出一封密笺扔向了玉南枝,玉南枝伸手接住,然后抽出里边的信纸,展开来一看,信纸上只写了简单的两行字,但看过之后,玉南枝却是满眼的震惊。

同时,四周缓缓逼近了十数个气息缓沉的高手。息苓啧啧一叹,“当日我听闻玉副堂主与羊堂主一家的关系甚是亲密,还心生羡慕。如今看来,所谓感情,便是最最不可靠的,亲亲的一家人,尚且斗得你死我活,何况还是没有血缘关系之人呢?玉副堂主,下了地狱,可一定要报你真正仇人的名字呐!”

数道寒光破风而来,玉南枝迅速解下斗篷飞向了半空,自己则灵活地下腰躲开,然后跃身拔剑向息苓刺了过去。息苓淡笑着连连后退,忽然一阵香味扑鼻而入,玉南枝心道不好,原本便有些发晕的头更加眩晕了起来。感觉到身后劲风逼来,玉南枝只得强打起精神转身挥剑。

但对方以多欺少,玉南枝的脸上与左臂很快被暗器划过,玉南枝暗暗骂道,你们会使暗器,我不会啊!想着,玉南枝稳住身形,抽出腰间的一把暗镖便倏地扔了出去,围上来的人连忙避了开去。玉南枝想要趁胜追击,但脑袋却越来越晕,手也越来越不听使唤。

眼见众人又围了上来,玉南枝艰难地抬起左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强烈地痛楚感令她稍稍清醒了些。息苓的声音再度在身后响起,“玉南枝,不要再挣扎了,否则,你会死地很难堪的。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安堂主他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了,只怕是没命来救你了。他用毒的确厉害,但这世间除了南毒门,还有北毒门呢!以毒攻毒,我们又是以逸待劳,人嘛,也数倍于你们,你说,谁的胜数会更大呢。”

玉南枝摇晃着身体,闻言,强打起精神,拼尽全身的力道挥舞起手中的消尘剑。看着玉南枝纷影变幻的剑法,息苓心中不禁惊诧了起来,还是主子说地对,这个玉南枝,日后必定大成气候,果然是留不得了。若非雇主执意要让她死地痛苦,以她的想法,根本应该一招了结了她。

眼见围攻的人再次被玉南枝逼退,息苓抽出腰间的长鞭,猛地一甩,远远地缠住了玉南枝的右手。不待玉南枝反应,息苓迅速扔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正中玉南枝的脊背。

玉南枝惨呼一声,扑倒在地,息苓朝着周围的人冷声道:“一个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记住,不要让她死得太痛快!”虽然玉南枝中了毒,但她之前使的剑法的确震慑到了围攻她的人,见玉南枝受伤,众人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但听到息苓这一声怒吼,众人立即反应了过来,连忙挥着武器上前。

玉南枝闭上了眼睛,罢了,就当是解脱了吧。她来到这个世界三十余年,最好的日子反而是在曲兮阁的日子,只可惜,一切都太过短暂,还有安歌,但愿你能逃出去,最坏,自己也能与你作个伴。一阵叮叮咚咚之声在耳边响起,玉南枝勉强睁开眼睛,就见染了一身血的安歌自半空落下,四周围上来的人扑嗵扑嗵倒了一地。

身后息苓惊诧的声音响起,“安歌?你还没死?”安歌淡淡一笑,“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觉得是死还是没死?”息苓冷笑,“就算没死,应该也差不多了!”安歌道:“懒得跟你费口舌,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眼见安歌一甩手中的金扇,息苓咬了咬牙,“安歌,迟早让你生不如死!”说完,息苓便转身跑开了。

安歌收拢金扇,缓步来到玉南枝面前,然后蹲下身子,自腰间的囊袋里掏出了两颗药丸塞进玉南枝的嘴中,玉南枝艰难地吞下。安歌看了看玉南枝染血的后背,又站起身自远处拾回玉南枝的斗篷,替玉南枝轻轻盖上,接着坐在了玉南枝身边,将玉南枝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安歌再次自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舀出一点药膏替玉南枝轻轻地涂起脸上的伤口来,“女子面容是很重要的,一定不能留下疤痕,不然就不能讨男子的欢心了。”玉南枝含泪看向了安歌还在流着血的心口,哽咽道:“替自己疗伤啊!替自己疗伤啊……”

玉南枝无力地喊着,安歌却是微微一笑,“玉南枝,那天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是很喜欢,很喜欢。所以,以后一定不可以忘了我。”玉南枝想要抬手,却根本动不得,只能无力地喊道:“疗伤啊……”

安歌抬手轻轻抚着玉南枝的发丝,“你知道吗?我爹娘他们出事的时候,我也做了一个这样的梦,前几天我又这样梦到了,梦到的却是你。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慌张吗?我真的好怕,会就这样失去你,方才也是。还好,我能赶得及,以我之命,换你之命,我很开心。玉南……枝,答应我……不要……忘了我……”安歌缓缓闭上了眼睛,抚着玉南枝发丝的手也垂了下去。

“安歌!安歌!啊……”玉南枝大哭着,大喊着,安歌却再也没有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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