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锁强词夺理:“就是收,你也得分人啊。那个年轻女子,一看就是那位崔大小姐。”
她话音一落,纪泰和谢玖同时“啊”了一声。
“还好她上不了山。”樱锁抚着胸口,“不然连个清净地儿都没了。说起来还名门之后大家小姐呢,她爹妈怎么教的呀,连基本礼貌都不懂。这么不要脸的女子我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碰到……”
正说着,谢玖忽然往远处一指,又“啊”了一声。
“小十九你烦不烦啊。”樱锁翻白眼,“这种骗人的把戏早就过时几万年了。”
“不是不是……”谢玖摇头,“我是说……”
“行啦行啦。”樱锁再次打断她,拍了拍谢玖的肩膀,“我都明白的。”
就在这时,樱锁听到身后的风声——什么东西呼啸而过。
她耳朵很灵,但这次真的是大意了,听到细微的声音,下意识的回头——“嘭”的一声。
樱锁眼前一晃,被砸中的力道并不大,但马上从她头发上滴下来的东西,让她失声尖叫——“这什么——”
“染料。”几步之遥,崔尔辞叉着腰,洋洋得意。
她一手提着一个竹篮,对着樱锁笑:“要不要再来一个?”
她的竹篮里面,乱七八糟的放着很多东西,各种的瓶瓶罐罐。樱锁低头——刚刚砸中她的就是一个精致的瓷瓶,现在地上全是碎片——先不说染料的问题,单这个瓷瓶,要是砸中的是普通人,估计得在床上躺几个月。
樱锁皱眉,一旁的元声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谢玖似乎也想笑,但为了她着想又忍着,结果就成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雄黄酒之后是染料。”樱锁看了一眼尔辞,“如果我没猜错,都是用来对付小十九的吧。”
谢玖一愣,惊讶的转头去看尔辞。
尔辞也不扭捏,当仁不让道:“怎么,不行吗?不过我现在想先对付你,这一下你也不算白挨的,谁叫你背后说我坏话!”
樱锁哼了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做,还怕人说不成。原来你是在乎的啊,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我说的算轻的,你要不要听听现在整个琼城是怎么传的啊?”
“你!”尔辞气的一跺脚,盛怒之下抓了一个瓶子就要扔。忽然觉得手上一轻,惊讶的去看,发现手中空空如也。
旁边,元声不紧不慢的抛着一个瓶子,抛起来又接住,脸上仍旧有笑,笑意却没有进到眼睛里:“贺礼送完了,请回吧。”
尔辞一愣,回味着元声这不咸不淡的口气,心里忽然很委屈,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也不是……”停住,“你当我是……”她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气的一跺脚,转身就跑。
她虽然跑了,但其实没想真的跑,是想元声过来追自己。跑出去一段,悄悄回头,却发现元声完全没有动的意思。不止如此,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回谢玖那里,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谢玖气的打他,他装着东躲西藏,脸上却满满是笑意。
看到这里,尔辞心里生气,人反而站住了,愣愣的看着这边,只觉得心灰意冷。但等了一会儿后,她自己也发觉,比起伤心来,她好像更生气。与其说她在生谢玖的气,倒更像是她在气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毫不在意和旁若无人。
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为什么,她在外地十年,其实早就忘了元声的模样,只是这个名字成为她思念的代名词,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这执念是起于他,还是起于自己决定去执念的决定。
她愣愣的看着元声和谢玖,这两个人都没有看她,她想着心事,有些恍惚。就在这时,肩膀被人一拍。
尔辞含着泪转头,看到来人,眼睛一眨,眼泪忽然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梓潼姐姐……”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化作这两行清泪,再没有其他。
梓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尔辞忽然觉得心安了。
梓潼拍拍她,没说什么,只递给尔辞手帕。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道:“走吧。”
尔辞愣了一下,点点头。
再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元声和谢玖,沉默的跟着梓潼离去。倒是樱锁拧着眉毛一直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察觉到她的视线,梓潼对着樱锁微微一点头。
那神情像是说,这孩子就交给我吧。
樱锁拧着的眉忽然一松,撇开了视线。
两个人慢慢的走远了,樱锁斜着眼看旁边,元声和谢玖还在笑闹,这两个人压根儿就没发觉这边发生了什么。
摇头加叹气,樱锁的眉毛忽然又拧起来,冲上前一步冷不防扭住纪泰的耳朵,“说!刚刚是你带那丫头进来的吧?没有你的仙气开路,她怎么可能进的来!”
“师姐,师姐……”纪泰苦着脸求饶,“我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啊。我看她上次来过,我以为你们很熟的……我、我也是被她骗……”
“说谎!”樱锁冲着他耳朵吼,“你根本就知道她是谁,开头还给我装不认识,什么‘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子’,你当老娘傻啊!好小子,开始欺师灭祖了啊!”
“师姐。”纪泰求饶,“我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这边闹的这么欢脱,谢玖和元声终于结束了他们旁若无人的小世界。谢玖笑着问纪泰:“你又闯什么祸了?”
纪泰赶紧抓住机会求救,“师姐救我。”
几个人闹的正欢,冷不防山顶上传来一声怒吼,震彻整个九度山,“谁偷了我的酒。”
狐晚的声音。
樱锁和谢玖对视一眼,下意识的都准备撒丫子跑人。
谢玖被元声拽住,同样想溜的雨末看了看对面元修弯弯眉眼的笑容,默默的坐了回去,继续下棋。倒是樱锁,全凭自己阻止了心虚想跑的念头。
狐晚的“狮子吼”之后,转眼人就以他的经典炸毛造型神乎其技的忽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樱锁他们早就习惯了,最多多翻几个白眼活动一下眼睛有益保持视力良好,元声倒是被唬了一跳。
狐晚眯着一双狐狸眼,视线慢慢扫过众人。
纪泰低头,雨末继续下棋,樱锁转了转肩上的伞,望天。谢玖转头看元声,元声不解,回视谢玖。
狐晚的眼睛扫来扫去,最终,停在元声铺在地上的外袍上。在具体点儿,是停在那上面的酒坛上。
他只问了一个字:“谁?”
所有人立刻反应,包括正在下棋的雨末,四个人八只手齐刷刷的指向元声,这其中还包括一个毫不知情的纪泰。
元声指指自己,对谢玖挑挑眉,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了?
谢玖想了想,对哦,元声现在可是自己的夫婿了,不能赖他,让他吃亏可不行,我得罩着他。
念及此,她的手指立刻转向,她只犹豫了一瞬后,很坚定的指向纪泰,嘴里还加上了配音:“小师弟,赶紧认错吧。”
谢玖这一句说的声情并茂,一脸沉痛的表情瞅着纪泰。
纪泰懵了,开头他指元声,其实完全是下意识的跟风反应。只是因为大家都指着元声,他没多想就跟着指了,其实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都没弄清楚呢。平素师兄妹间闹习惯了,一般出了事儿,他们这些爷们儿从来都不会把樱锁谢玖两个姑娘供出来的,倒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也许因为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早就把她俩当亲姊妹看待了。这会儿看着谢玖那手指在眼前晃啊晃,虽然挺刺眼,但……忍了。
纪泰默默的没争辩,但指着元声的手没动。
谢玖给他使眼色,干嘛呢,快点儿主动认错,你敢赖元声!
纪泰扛回去,我不敢赖你还不敢赖他吗哼!谁叫你要赖我的,以后你可不是一个人了,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欺负你家王爷,看谁心疼。
两个人用这种诡异的“表情语言”交流着,狐晚左看看右看看,眼神越加怀疑,樱锁无奈的摇头,元声无语的望天。
“咚”一声,狐晚敲了纪泰一下,打破了沉默:“我知道肯定不是他。”瞟了一眼元声,“他陆家好歹是皇亲国戚,不至于连一坛子酒都不放过。”
元声满意的点头啊点头,心里那个爽啊。
“为师我心里有数。”狐晚虽然打的是纪泰,但怀疑的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樱锁和雨末。下着棋的雨末汗流侠背,樱锁抬头,望天。
这两个人都不敢吱声,倒是谢玖先不满了:“阿晚,不就一坛子破酒吗?味道也不咋地,值得你这样。”
狐晚倒吸一口冷气,瞪眼睛:“味道不咋地?”
谢玖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干脆道:“是啊,难喝死了。”
她抬头挺胸,元声在她身后戳戳,悄声道:“说的委婉一点儿啊。”他观察着狐晚的神情,狐晚好像很重视这酒好不好喝这个问题,于是有了怀疑,这酒,不会是狐晚自己制的吧……
果然,狐晚听了谢玖的话,立刻很在意:“难喝?怎么会难喝?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他忽然停住,看了一眼听的专心致志的元声和谢玖,咳嗽一声,改了口,“我才不相信你。”他转了转眼珠,眼睛里忽然有了笑意,“小十九,你根本就没喝吧?”
“喝了啊。”谢玖立刻回答。心想,虽然掺了水,也算是尝过了吧。
“哼哼。”狐晚嘿嘿一笑,身后的狐狸尾巴晃悠的很欢快,“你的酒量我还不了解吗,两口就能醉倒的人,你现在还这么清醒,肯定是没喝过。”
谢玖一愣,有点儿郁闷,一时之间没想出来怎么回答。
狐晚贼兮兮的笑了:“果然还是得我自己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