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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赖子强兄弟俩带着两名持枪民兵陈富贵刘富贵走进文则栋家,澳头村的夜晚热闹起来。

许多村民们原本已经冲完凉坐在自家院里抽烟,风吹干了湿发将要上床睡觉。可是,狂躁不安的狗吠,将平静的夜晚搅成碎片。男人裸着上身走出家门,见到匆忙行走的赖家兄弟和气宇轩昂的民兵,知道又出事了。

影影绰绰的手电光柱劈开黑夜,穿过树梢,眼花缭乱,眼睛却又不得不跟随光柱乱飞。人们看到赖子强赖子欢在文则栋家门前站住了,伸手敲门,没动静,赖子强推门而入。大伙看到了清楚,说赖子强推门不如说是用脚揣,众人从心底感到纳闷。陈富贵刘富贵取下斜挎在肩上的枪,平端在手,大家更为吃惊。初时以为来找文则栋一起去抓人,现在看清楚是文家出事了。

文家没有人出来,惟有忠实的狗在院里畏缩地叫唤,没有往日霸气,狗似乎意识到来人气势汹汹,院外的狗叫声显得底气十足。

民兵与赖氏兄弟进院找遍了整座院子不见一个人。

“文家人全跑了,追。”赖子强对民兵说。

“先阿爸知道吧!”赖子欢说。

“你去告诉告诉阿爸,我带人去村外追。”赖子强对赖子欢说。

正当两兄弟分头行事时,文则栋从村西气喘吁吁赶回来,与迎面走来的赖瑞轩相遇。

俩人相视而立。

“支书,出了什么事?”文则栋假装镇定地问。

“文昌平呢?”赖瑞轩问。

“在家吧?出什么事了?”文则栋面不惊慌在问。

“他强奸方细妹,方芋的老婆将他告了,你去叫文昌平出来。”

村民们听说是因为文昌平强奸了方芋的女儿,一片“哗”然。

“支书,这不可能,昌平一直在批斗会现场,您亲眼所见,怎么可能去强奸方芋女儿?一定是那个地主婆有意诬陷。”文则栋义愤填膺地说。

眼前情形,文则栋知道赖瑞轩没找到文昌平,说明文昌平已经走了。文则栋心里清楚,只要没抓着人,什么都好说。

“是不是诬陷?让当事人出来对证就明白了。”赖瑞轩面色从容,没有动怒。

“报告支书,我们进去找过了,里面没人,文昌平不在家。”刘富贵报告说。

“支书,进来坐吧!众位乡邻进来坐吧,抽烟喝茶。”文则栋谦让地招呼赖瑞轩和村民进院。

平时表情严肃不拘言笑的民兵营长在这种情形下仍能做到如此客气,笑请大家进院抽烟喝茶,反而让围观人群不好意思了,互相推让,年轻仔你拉我推往后躲。

“看来我平时没搞好群众关系呀,大伙见到我都往后躲,是我脱离群众了,今后多改正。”文则栋始终面挂笑容,让人弄不清文昌平强奸毛细妹是真是假。

谁也没意识到文则栋故意拖延时间,赖瑞轩也没意识到。文则栋给文昌平跑赢得逃跑时间,这个时候文昌平顶多出村子不远,拖住民兵是惟一的办法。

赖瑞轩听说文昌平不在院里,知道情况有变。看文则栋似乎并不知情,赖瑞轩又不便发作。有心集合民兵去村里找,当着文则栋的面,暂时还拉不下面子。

“大伙不必担心,如果文昌平做下这样的事,我是我儿子,我照样亲手把他送进公安局投案自首。但是,我们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不能听一面之词,防止阶级敌人乘机捣乱,搅混水,混水摸鱼。大伙要擦亮眼睛呀!同志们!”

文则栋转脸对赖瑞轩说:“支书,我刚从方芋家门前经过,看到虾仔和方细妹抱在一起,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文昌平强奸了她女儿,为啥她的女儿被强奸后又和另一个男仔抱在一起?一个是地主家的闺女,一个是富农狗仔子,他们的话是否可信?这里面有没有阶级新动向?要警惕呀!同志们!别让反革命分子的假象迷住我们的眼睛呀。”文则栋振振有词又表现出痛心疾首,所有话看似说给群众听的,其实是在提醒赖瑞轩。

“如果大家不信,可以去方芋家看看。”文则栋的话音刚落,有几个平时与文昌平混在一起的后生仔朝方芋家跑去,他们要看西洋镜。

“支书,是不是先把虾仔和方细妹带到村委?万一他们是串通一气,不利调查。”

“这件事先看看再说吧!方婶告你儿子强奸她女儿,你却把受害人关起来,算是怎么回事?”

赖子强赖子欢心里很着急,他们意识到文昌平可能躲起来,拖的时间越久,想抓住他的困难就越大。

正在这时,列翠萍回来了,见到一帮人围在自家门前,有些吃惊,看到老公也在人群里,提起的心放下许多。

文则栋老远就见着列翠萍了,不等她走近众人抢先上前问:“你见到昌平吗?方婶告他强奸她的女儿,你赶快把他找回来对质。”

“边个死仆街话我仔强奸呀?叫葵出来对证,老娘同葵搏命。(哪一个王八蛋说我儿子强奸呀?叫他出来对证,老娘同他拼命。)”列翠萍边说边冲到众人面前,手指乱点,“谁说的?谁说的?站出来,拿出证据来。”

“你这个臭婆娘,别当着支书面乱骂呀!儿子是不是做了坏事,先把他找回来对证。”

“我去哪里找?黑灯瞎火的,两条腿在他身上,我知他去那里癫呀!要找你自己去,老娘累了一天要睡觉了。”列翠萍撒泼耍,“哐当”关上院门,根本不理赖瑞轩的脸色。

“支书,你看,我也管不了这个臭八婆。”文则栋摊开两手,哭丧着脸无可奈何地说。文则栋与妻子对话,知道儿子走了,放下心来。

“呵呵!算了,当娘的听到有人说儿子坏话,有谁不生气的?”赖瑞轩大度地说。

“嘿嘿!支书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赖瑞轩有些进退两难,文则栋说亲眼见到方细妹与老虾儿子抱在一起,他开始怀疑方婶的动机,甚至想到是不是地主和富农两家串通,故意制造事端,为两个反革命分子开脱。

“你去叫方婶到这里。”赖瑞轩对赖子强说。

赖子强拿着手电筒一路小跑。

“支书,进屋说吧!站在外面有夜露,小心着凉,您是咱村的领路人,您身体有恙,是我们全村人的不幸。”

文则栋换上赖瑞轩熟悉的笑脸,嘴巴如同抹了蜜。

赖瑞轩不忍拂他笑脸,正准备抬起脚,想到列翠萍撒泼耍赖的样子,将抬起的脚放下了。赖瑞轩说:“算了,大家在这里等一会,等方婶过来,拿出证据辨认一下,如果不是文昌平,此事就了了。”

“是是,一切听支书做主。”文则栋依旧脸挂媚笑。

赖瑞轩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他最能习惯和适应文则栋这种嘴脸和语气。

不一会,赖子强带方婶来到众人面前。

方婶见到文则栋像被毒蜂蜇了,浑身哆嗦。她缩在暗影里不敢走上前。文则栋看到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当即冲到她面前,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地富反坏右,臭八婆,诬陷我儿子强奸你女儿,你拿出证据来。”

文则栋嘴上骂着,猛地伸手从方婶怀里抢过文昌平丢下的绿军裤。

站在院子里的列翠萍,旋风般冲出来,没等众人看清怎么回事,抢过丈夫手中的裤子,举在众人眼前抖动说:“我说呢,我儿子的裤子前天洗了挂在外面晒,不见了,原来是这个地主婆偷去了呀!你和你闺女死不要脸,偷了我儿子裤子,诬告我儿子强奸。你家小骚货看上我儿子,想攀上高枝,想这种办法嫁给我儿子呀?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文家代代根正苗红,地主婆回去告诉你家小骚货。逼痒想人日,去广州卖吧!”列翠萍破口大骂。

列翠萍口若粪坑,满嘴臭气;为助声势,双脚使劲跺着地面。

可是,难以入耳的脏话,没有引起恶心和愤怒,反而有人哄笑。

方婶在突如其来劈头盖脸辱骂声中,没有丝毫反抗,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羞愤交集,急怒攻心,晕倒在地。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上前扶她,也无人上前劝列翠萍不要骂。

眼下方家文家已经是水火不相融,两家势力悬殊明显,谁敢在文则栋面前关心她呀?人们望着倒在地上的方婶,目光漠然,表情麻木不仁。

人群中也有人看着那条绿军裤,在心里生出问号。晚上批斗会现场谁都看到文昌平穿着一身惹眼的新军装,再说,谁能相信方婶有人敢偷文昌平的裤子。

赖瑞轩眼见方婶倒地,心中发急,想伸手去扶,又觉唐突。

这时,赖子欢悄悄在赖瑞轩耳边轻语几句,赖瑞轩猛然醒悟,他对文则栋说:“那条裤子作为证据先放在村委,现在你们也确认是文昌平的裤子了。”

列翠萍与文则栋对视一眼,俩人目光在短暂交流中,同时都在想:“承认是儿子的裤子?便是承认文昌平干了坏事,刚才说过是前天洗了晾在外面让人偷了的,现在想不认,当众改口,只能说明心中有鬼。

“是我儿子的裤子,前天我洗了晾在外面让人偷了,人证物证都在,是这个地主婆偷去了。”列翠萍说。

方婶依旧蜷缩在地上,她醒过来了,想爬起来,可是四肢无力,不听使唤。听到列翠萍说是她偷了裤子,内心无比愤怒,却无力反击,她喃喃地说:“不是我偷了你家的裤子,是你儿子干坏事丢在我家的……”可是她的声音太弱,淹没在列翠萍的怒骂声中,没有谁听到她说什么?

“既然如此,这条裤子等事情调查清楚再拿回去,我已经打电话报告了县公安局,公安局的同志说了,保护好证据,他们正赶过来。”

文则栋听说已经报告了公安局,心中暗惊,心虚地往村头望一眼。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三十多里山路,黑灯瞎火,公安同志没那么快赶到。他望着妻子手中的裤子,对她使了个眼色。列翠萍心领神会,突然拔腿狂奔,冲出人群。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懂地站在原地。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赖瑞轩,知道列翠萍为了销毁证据,赖瑞轩大喊一声。

“拦住她。”

刘富贵听到支书下令,刚想挺身上前,忽然意识到文营长是顶头上司,迈出一只脚又收回来,列翠萍乘机从他身边冲过去。

赖子强赖子欢醒悟过来,尾随列翠萍追去,手电光将她罩在中间。俩人看着列翠萍跑到茅坑边,将手中裤子丢进粪便池内,等赖子强赖子欢追到近前,列翠萍站在茅坑边用粪铲子在粪池里用力搅拌,顿时臭气四溢。

赖子强赖子欢捂鼻子躲闪。

众人相继跑过来,见如此情景,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没人说话。

赖瑞轩肺都要气炸了,太阳穴青筋咚咚狂跳。

“文则栋,你要对这件事负责,你说文昌平不是当事人,为何销毁证据。”

“唉!支书,我也不知道这个臭婆娘今晚痴佐边条根(神经病),你把她抓起来吧!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文则栋哭丧着脸说。

“来呀!你们来抓老娘呀!老娘等你来抓,我让你们来抓。”

列翠萍突然疯了一般挥舞手中粪铲子,点点粪水洒向人群,人们“哇哇”怪叫四散躲闪。

赖瑞轩站在原地没有动,粪点落在他的头上脸上,他仍没有移动脚步。

文则栋抱头躲得远远的,见赖支书纹丝不动,连忙走回他身边。

列翠萍见事以至此,索性继纯续装疯卖傻,坐在粪池边放声大哭。她哭了一会,见无人理会,干脆把双脚伸进池内踢腾,好像自己是坐在水边玩耍。

文则栋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老婆这样闹下去有好处,不去劝阻。可是公安局的同志来了仍会从粪池里捞出证据的。然而,不管怎么样?经过这么一弄,裤子到是真下过水了,也无法鉴定是不是文昌平。

文则栋想到此,回家端来一盆水,放在赖瑞轩面前说:“支书,这臭婆娘原来就是个疯子,是我家丑呀,我是隐着大家。她一直就有疯病,到了晚上就发疯。尤其是有月亮的夜晚,说来就来,月亮下去了,她又和平常一样了,好像潮涨潮落似的。好的时候和平常好人没什么分别,一旦疯起来就无法控制,这几年可苦了我啦!”

“真有这种事?”赖瑞轩问。

“是真的,哄谁也不能哄你呀!哄你就是欺骗组织,对吧?支书。”

赖瑞轩伸手盆中搓洗,抄两把敷在脸上。

“支书,我把方婶带去村委会,让她今晚就住在里面,好好想想事情经过。”文则栋小声对赖瑞轩说。

文则栋说完,转头看一眼仍坐在粪池边又哭又叫的列翠萍接着说:“你知道吗?我每年最怕月亮出来的夜晚,窗户全部用报纸糊起来,不能透光,不能让这个疯婆子看到外面月光。”

赖瑞轩眉头一跳,心想:“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还是真有其事?为什么要将方婶带去村委?又提到窗子糊了报纸?”赖瑞轩假装没听到,双手使劲往脸上抄水,心里发一声冷笑。

这时,村委值班民兵气喘吁吁跑来向赖瑞轩报告说县公安局今晚不来人了,他们刚接到另一项任务,指示村里民兵将犯罪嫌疑人看押起来,保护好受害人,明早来人立案调查。

赖瑞轩听了,顾不上洗脸,对文则栋说:“集合村里民兵这里集中,今晚就是将粪池子掏干,也要找到那条裤子;赖子强带人去找文昌平,赖子欢通知方细妹,明早公安同志到来调查之前,不准离开村子,大家分头行动。”

众人按赖瑞轩吩咐分头行事,文则栋和赖瑞轩面对面站着。

“支书,要不我陪子强去找那畜牲?”文则栋说。

“不用了,你带人掏粪池子,是你老婆扔进去的,你负责找出来,明天公安同志来了,你拿不出证据,我就说是你老婆故意毁灭证据,到时即便不是文昌平做的事,你也说不清楚。”

“支书,您不能这么说,我老婆是疯子,疯子做事与正常人是两码事。”

“你老婆迟不疯早不疯,偏偏在这时候疯,让谁信呀?”

“支书,下午在会议室,我可全看见了,你把方婶……”

文则栋的话像一柄重锤击在赖瑞轩胸口,他愣住了,怔怔地望着文则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赖瑞轩脸上开始发烧,望着文则栋,想反驳却张不开嘴。

“这件事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如果你逼我,我会向公社领导反映,向县革委会汇报。我这么说,是你和姓方的女人在村委偷情让我撞见了,于是你和她设下骗局让我儿子上钩,目的是想堵住我的嘴,逼我不去揭发你腐化堕落的生活作风。你有没有想过,你搞的是地主婆,她的丈夫被关押批斗,你却乘机将他老婆骗到村委,说你是诱奸、骗奸都说得通。这件事曝出来,你的政治前途彻底完了,被关押在仓库里的不是方芋,而是你这个村支书,村长。”

赖瑞轩听了这番话,差点没背过气,冷汗淋漓。

赖瑞轩没想到文则栋如此肆无忌惮明目张胆,找不到一句有力的语言为自己辩护。他像中了枪的野兽,愣愣地望着突然射向自己的枪口,想反击,想扑向对手,可是四肢无法聚集力气。

良久,赖瑞轩才有气无力地说:“你没有任何证据,众人绝不会相信你说的是真事。”

“现在还有真话吗?你捏造方芋和古老虾是现行反革命,有什么证据?众人还不是跟你一起喊口号批斗。你的真正目标弄一两个典型,将澳头村竖成一面红旗,好让自己爬上公社革委会主任坐位,你当我不知道?”

“没想到你如此阴险狡诈,我竟然没看出来。”赖瑞轩神智清醒之后,眼里幽幽闪着绿光,盯着文则栋,恨不能对准他上下蠕动的喉结咬一口。

“我阴险?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我就昌平这么一个儿子,你却想把我儿子送进大牢。你这是想把文家赶尽杀绝?”文则栋毫不示弱地回敬赖瑞轩。

文则栋吞了口唾沫继续说:“只要你不再步步紧逼,帮我糊弄过去,我们照样是好拍档,你和地主婆的事永远烂在我肚里。”

赖瑞轩没有接他的话,他没有勇气接他的话往下说。眼里闪动的绿光开始暗淡,朽如烂絮,有如燃尽的烟灰,微风中浮散飘落。

文则栋的话击中赖瑞轩要害。她是谁?是地主婆呀!自己一边批斗她老公,一边却在会议室里搞她。这件事一旦暴露说出来,无论真假,自己将陷入万劫不复。

赖瑞轩望着文则栋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卑鄙的东西,我怎么早没看出你。”

“你有脸说我卑鄙?这些年你作恶还少吗?我随便抖出一件也够你喝一壶。县里拨下来的民兵经费,你用了不少吧?我现在不是要坏你事,只要明天公安局来调查强奸案,你帮我抹平这件事,我绝不提你任何事。如果我儿子被抓了,大不了我这个民兵营长也不干了,拼着命将澳头村姓赖的渔网撕开。”文则栋说完,扔掉手中脸盆,拉起坐在粪池边装疯的妻子走进家门。

文则栋面对赖瑞轩第一次如此扬眉吐气,第一次将他不当人扔在一边。

赖瑞轩生出恐惧感,看看四周没人,在文则栋将要进院门,叫住他。

“文营长,等一下!”

文则栋回头,冲黑暗中的赖瑞轩呲牙一笑,像一条听话的狗摇头摆尾跑过来。

“支书,你有事?请吩咐!”

“你派人把虾仔监视起来,不要让他发觉,等明天公安局的人来了,带他到村委会,让公安局同志审他,如果他与方细妹串通陷害文昌平,由公安局治他罪。”

“是。”文则栋面带笑容挺胸立正,举手敬礼。

赖瑞轩从心底厌恶文则栋,脸上却挂上了微笑。

“你去吧!今晚我睡村委会。”赖瑞轩说。

赖瑞轩态度转变速度之快,令文则栋感到惊讶。文则栋估计赖瑞轩怎么也得权衡一番再做决定,仅在自己转身后改变态度,反而文则栋怀疑他这种快速转变的真假。然而,文则栋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思考。

赖瑞轩害怕,不仅牵扯到自己家庭,还有更大的,那是无可抗拒的社会和政治压力。他退缩了,对自己说:没有理由为一个地主婆断送自己的名声和政治前途。他看着文则栋身的影匆忙消失在黑暗中,从容地伸手在头上梳理几下零乱的头发。

看热闹的人群早散了,直到这时,赖瑞轩才看到从地上爬起身来的方婶。

孤独瘦小的身影瑟缩在黑暗中,目光瑟缩如她孤独的身影。

方婶远远地站着,赖瑞轩不知道刚才和文则栋的对话是否被她听到了,但情形肯定是看到了。赖瑞轩有几分同情她,似乎还有一丝难过。

“你先回家吧!明天公安局的同志到了再叫你。”赖瑞轩走近方婶身边轻声说。他的语调很轻,似乎怕惊吓到她,说完之后连自己也吃了一惊,他从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如此轻声细语过,包括自己的妻子。

方婶没理赖瑞轩,转身而去。

入夏的夜风裹着早开的夜来香,微凉的夜色里弥漫,鱼鳞云后的弦月如一叶孤舟,大地万物淹没在或明或暗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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