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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误入陷阱

1

林鹤鸣坐在黑暗的阁楼上,能感觉到落叶在静静地飘荡,悠悠地搭在他的脚面上,地上一层一层的叶片红红的像火。一群鸽子飞向蓝天,我变成鸽子多好,我会飞走。这种想象是疼痛的,也是懊悔的。倘若当初不贪婪侯一莽有钱呢?你以为他拥有雄厚的经济基础就会轻而易举地与你合作吗?是的,这个世界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当物质极度贫乏时,谁不想拥有呢?没有人没有一丝的私心杂念吧?不管怎么说,任何人的帮助与合作前提都是从自身利益出发的。一个人必须为他自己的失误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鹤鸣的思维有些混乱了,他最清楚的是痛恨自己的轻率。那么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了侯一莽。

当然,自从苏丽娜离别他以后,林鹤鸣就失望了,从此他再也没发出什么信息。他把自己关进一间实验室里,像诺贝尔那样工作吧,直到生命的终点。不可能,他无法说服自己与侯一莽合作,同时更加忘不了他心爱的姑娘苏丽娜。

夜晚,一轮弯月惨白地悬挂在天边,人徘徊在一条小溪边,流水静静地,水波里的弯月也是静静地。“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长沟流月去无声。”

林鹤鸣在心里默念,我梦庄周,庄周梦蝴蝶,蝴蝶梦我?啊,苏丽娜。苏丽娜。我爱你……

他想起了爱默生的诗:

我又一次看见

我又一次聆听

滚动的河水

清晨的鸟鸣

美丽渗透我的感觉

我放弃了自己

把它献给那完美的整体

林鹤鸣教授心里一直惦记着苏丽娜,当他被带进地下室的时候,他心里立刻感到一丝恐惧袭来,回过头来盯着侯一莽,“请你告诉我苏丽娜在哪里?我要见到她。你怎么把我带到这儿来了?”

“没想到林先生还真是个情种呀。要不要跟她通电话?说说你们……”

“当然要说了。”

“好的。一切按原来的方针办。”侯一莽开始打手机,“喂,是我,请让苏小姐跟林教授说话。”说完,侯一莽把手机递给了林鹤鸣。

“苏丽娜,是我呀。你的身体好吗?”

“我没病,你是不是有病了?啊……我挺好的,你呢?你可要保重身体。你,你要好好跟侯先生合作呀,注意身体,注意……我等你的好消息。我,过些日子我去看你。我……”苏丽娜哭了。

“喂?喂?喂?你哭什么?”电话挂断了。

林教授转身质问起侯一莽来,“你把她怎么样了?”

“林教授,别急嘛,你的小情人过几天就能来看你。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只要我们合作愉快,我会让你心满意足的。”

“合作愉快?”

“是的,你能不能见到苏小姐,取决于你自己呀。”

“你威胁我?”

“不敢,林教授误会了。我是怕你担心她,如果我不告诉你她现在的情况你能放心吗?我做事有个原则,最好是两全其美。”

“那好吧。我会尽力而为的。”林教授无奈地说。

林鹤鸣忧郁地跟着侯一莽走进了地下实验室。在一块大理石解剖台上,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一对失神的眼睛在白色的毛皮下偶尔闪动两下,就像一只死眼。兔子瘦弱得只能任人摆布了。解剖台前,站着几位身穿白大褂、胸前系着橡胶长围裙的男子,他们围着一名年轻的医师,他正对着解剖台上方的灯举起手中的一张X光片。好像在讲解着什么。

“胃癌,已经到了不能手术的阶段。”颜世阔教授说,“两个月前我们给兔子接种了癌细胞,对其胃壁也做了同样处理,癌细胞扩散得很迅速。癌病变随后就发生了转移,在肺部、肋部形成多个病变区域,目前已向大脑扩散。”说完,他点了点头,一个助手垂下了举着X光片的手,“情况就是这样,现在请你展示技艺吧!”他对林教授说。

林教授看了看可怜的兔子。它安静地躺在大理石解剖台上,怯生生地伸出一只前爪,抓了抓一位护士朝它伸去的手指。林教授身后的小轮桌上,放着几支注射器和一只装着浅蓝色液体的玻璃瓶,上面盖着白布。侯一莽轻轻揭起白布,盯着那浅蓝色的溶液看了一眼。他的动作有点儿像毛贼。利用它。他想,他的心脏一阵狂跳。

皮特·杰费森在一旁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才迫使他放下手里揭起的布角。他望望周围,看到了他的这位美国朋友冷峻的眼神。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这是干什么,不会是独吞我的科研成果吧。

“就这样。”皮特·杰费森低声地说。

侯一莽点点头,迈步走到台前,站在林教授的身后仔细地观察着。颜教授瞟了他一眼,眼神里分明流泻出一种鄙视的光芒。他对此感觉不以为然。

“给它注射0.1毫克就行。”林教授拿起一支针筒说,“做静脉注射,就像给一个垂危病人输液那样,速度要缓慢要耐心。这样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

此时一名护士给那只兔子戴上了面罩。那只兔子没挣扎几下就被麻醉了。那位青年助手处理完静脉,推到边上。

林教授从玻璃小圆瓶中吸了一小针筒药水。颜教授几近嘲笑地望着他,用手指弹了弹那个瓶子,问道,“这是稀释了的盐水吗?”在场的人谁也没有笑,只有林教授面露微笑。

“如果用盐水也行的话,那倒真是人间奇迹了。”林鹤鸣说完,朝兔子弯下腰去,将针头刺人了它的静脉。抽出几滴血后,就把针筒里的浅蓝色溶液慢慢地推进了它的血管。

“还做什么?”颜教授靠在解剖台的边上问道。

“我们一共要给它注射两次。连续几天,每天0.1毫克就可以了。”

“接下来呢?”颜教授总是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待林鹤鸣。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也是矛盾的,他鄙视林鹤鸣的这项研究又对此充满了好奇心。

“坚持等待。不过,请先生们要学会耐心等待。”

“那就一直等到它死去。”

“不,我希望它能活下来。”

“希望它能活下来?颜教授转身对着其他人高声说,“各位先生,你们都听见了吧?这位年轻人把果计注射进了静脉,声称这头患了晚期癌症已无可救治的兔子于是就能活下来。而且说得那么轻巧,好像事情就是这样理所当然似的。”随后,他又回过身子面对着林教授。用手敲击他的前胸,说,“年轻人,如果将来对癌症的治疗果真变得这么容易,那么我们就可以把大学和医院统统都关掉,只要培养一些注射护士就可以了。真是可笑之至。”

话未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解剖室,连招呼都没打。青年助手、医生们、侯一莽、皮特·杰费森和林教授都深感惊诧,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家谁也没说话,只是觉得他有点儿不可思议。是个怪脾气的老头。神经过敏,善于用假象掩饰着真像。据说他是个比较开明的人士,做教授的同时兼职做生意,在商场上拼搏过的人,一般都很狡黠。也是成功人士必备的素质。

“他真的生气了。可能因为你刚才说的话,的确让人难以理解,你说呢林教授。”侯一莽说。

“我自己也是花了好多时间才弄明白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林教授边说边看着青年助手在兔子刚注射过的静脉部位贴上一块胶布,又让饲养员把它抱走,然后对青年助手说,“伙计,有一点要请你注意,不用多久,兔子皮下就会出现斑疹、丘疹又会发展成为水肿。当水肿肿胀饱满时,请你切开小口进行引流,然后插入一支斑疹,导液管让切口保持畅通。这样,被摧毁的癌细胞的残留物就能随着水肿液一起排出。在此期间,请你别给它喂食含蛋白质的食物,但要多喂碳水化合物、新鲜的蔬菜,记住,但特别要多多喂水,好让它的体内及时得到冲洗。”

“好极了。侯一莽由衷地嚷了起来,但愿这一切都能得到正确的证实!”

青年助手在兔子的病案报告本上记下了林教授的嘱咐后,抬头看着他的另一位同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迟疑了片刻,他终于说,“但林教授对此还一无所知?除了兔子之外,我们也许还应该用其他动物再试验。如果都获得成功,我们当然希望如此,那就能早一点儿使他相信。我们的饲养棚里另外几只患癌症的动物。”

“我们以后会这样做的。皮特·杰费森赶紧挤上前去说。心里却在盘算,他一共才带来了8毫克药剂。如果今天全部用完,我们就一点也不剩了。我们要做的试验当然跟今天这幼稚可笑的注射毫不相同。就我们的共同利益而言,每天的用量将远远超过10毫克,说不定能用1公升哩,甚至整整一桶。因为这远远不是延长几千、几万人生命的小事情!”

“但我觉得还是多试几个更好。”助手又说,但他话没说完,就被皮特·杰费森断然挥手打断了。

颜教授对这一演示性病例的进展会表示满意的。他说,“至于扩大试验范围的事情,我们可以日后再进行嘛。今天给兔子做试验的目的,只是想看看动物肌体对此药物的反应。现在,我们就要看到了。”

“那就随你们便吧,各位。我只是想对这位华人同行能有所帮助。”助手摊了摊手。

林教授犹豫了,治愈几例,当然比治愈例更有说服力,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我带来的高倍稀释液,数量虽然不多,但是,足以能多做几例试验。但今天在场的人中没有那个能够想象得到,我的药剂如果不加稀释,就会有令人吃惊的毒性。8毫克纯净的有效药液,如果核蒸发,就足以杀死数以万计的生灵。

“我们确实应该等待第一个试验的结果出来后再作判断。在我们的研究计划中,林教授会有足够的机会给我们进行演示的。各位,今天就到这儿,林教授需要休息。我们走吧。”侯一莽听见林教授这么说才挤上前来做这一番解释的。他机智的像只猴子,他所担心的是秘密研究成果外泄。

2

直到离开癌症研究中心,他们也没再见到颜教授。助手告诉他们说,“颜教授半小时前气愤地走了,开了一艘代替救护车用的白色摩托艇走的。”

“请不要介意,我的教授先生。他那个人心眼小,心地还不错。”

当他们重新登上摩托艇,在甲板上坐定后,侯一莽对林教授说,“颜教授迟早会信服你的。但我们在这几天内,先要关心一下我们自己的利益,我们相信你的发明,这一点,先生尽可以放心。”

林教授点点头,表示谢意,但没吭声。他在沉思中凝视着蔚蓝色的海水,海水时刻不停地从天边而来,水面上漂浮着紫菜、水鸟、时而窜出几条鱼儿,当他们的摩托艇驶过时,成群的鱼儿随波逐流地翻腾着,汹涌的海浪拍打着沙滩上的岩石。抱起浪花摔打着,那情景煞是诱人。

林教授忽然感到,菩提岛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美好,它童话般美丽的色彩也有浑浊的时候。即使是在天堂里,日常生活也和世界各地没什么不同,同样也充满了猜疑、争斗和歧视,有所不同的,仅仅只是自然环境。

侯一莽突然抚摸着肚子说,“我饿了。主要是因为刚才在解剖室里闻了那么长时间的臭味吧。哦,天哪,要是谁必须在那里头度过一生的话,我想真是奇迹。”

漫无目的的兜了一圈风,他们又回到了香格里拉大酒店,林教授向他们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要来一大瓶葡萄酒,躺到床上。他呼吸深沉,双手枕在脑后,两眼盯着雕有石膏花饰的天花板静静地愣神。

林教授自言自语地说,“她怎么样了?我的苏丽娜怎么知道我已经来到了菩提岛?侯一莽怎么知道她的情况呢?”

林教授陷入了痛苦,他沉思了良久才坐起来,辗转反侧,心神不安,他望着窗外,心思却飞向了远方。不,就在苏丽娜的身上,他多么渴望立刻见到她呀。

侯一莽、皮特·杰费森和他们的公司,他们能为我叩开所有的成功大门吗?门后,就是一个庞大的跨国集团公司。有了这个公司的帮助,我就能粉碎对药物的任何怀疑。他想,我准备接受他们的各项建议成全一个心愿、一个理想。然而,他还不知道侯一莽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知道苏丽娜的情况?这是困扰林鹤鸣的地方。

一天的炎热使他十分疲乏,新的想法又使他心绪宁静,想着,想着,林教授不知不觉地入睡了。

菩提岛的街道华灯初上,饭店、宾馆灯火通明。各种游船上,悬挂在雕花船首和船舱座位上方的灯笼摇曳着;在投影灯的照耀下更显得流光溢彩;远处高大建筑物以及教堂的圆形拱顶在乳白色的月光下熠熠闪光。城市在这个时候才富有浪漫情调,流溢一种神秘的气氛。

面对如此诱人的人间美景,人们会驻足凝神,会忘却在此瑰丽神奇的面纱背后,还有许多又脏又臭、幽暗狭窄的河流。这些河流沉默无语,既不为人所见,也没人愿意靠近它们。

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兔子,第二天还活着,第三天呼吸更加均匀,还出人意料地吃了一些水果。它大概渴的难受,竞接连喝了半瓶纯净水。

见此情况,颜教授亲自动手给那只兔子注射了两针药剂,然后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解剖室。此事仅青年助手一个人知道,而且他也没对其他人说过。他总用一种不大光明的心态看待朋友。他的思想更趋于功利性。这也是他的性格造成的。无疑,他是聪明的,他以为别人没有他聪明。其实不然,就拿青年科学家林鹤鸣来说,颜教授对他的科学发明表现得不以为然。他也有后悔的时候。

其间,林教授已被侯一莽请到家里去过一次。他的家,位于海滨的一个小山上,那是一条外来人都不认识的地方,显得荒凉,建筑物的墙面大多数都已经斑斑驳驳,记载了它们的沧桑历史,久远的年代。侯一莽所住的香格里拉别墅,是一幢高大的石头砌成的老房子,墙面已风化剥蚀,房子正面沿袭了中国清朝时期的园林风格,阳台的石栏杆上雕着狮子头,靠墙的楼梯上雕花刻字,流水缓缓地从山石上漫过,砌在台阶上的白色大理石上架着曲折的回廊拦杆。年轻人一定以为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3

这座深宅大院里布满了曲里拐弯的过道,两院之间还有空中走廊相通,地下室筑在水下,突然间却又见铺着地毯的露天楼梯直通高处。倘有陌生人来到香格里拉别墅,一定会被搞得不知所措,晕头转向。这是一幢由许多房间和过道组成的迷宫,连经常来此做客逗留的美国人皮特·杰费森至今都觉得不知所措。实际上香格里拉大酒店与侯一莽的别墅是暗中相连的。

侯一莽就住在这里。谁在这幢别墅里见到他,都会以为真的又回到了满清时代。他对他的别墅情有独钟。一个是现代化的香格里拉大酒店,一个是紧靠它的香格里拉别墅。

香格里拉别墅里有一间图书室,里头四面墙上都是高达壁顶的雕花木制书架,数万册图书上积满了灰尘。此刻,皮特·杰费森坐在老木椅上喝着XO,侯一莽在打电话。神色有点儿忧郁。

他放下电话就对皮特·杰费森说,“他走了,租了一条摩托艇,说是要去什么寺院。”

皮特·杰费森匆匆喝完杯中的XO,用手抹了一下嘴,皱起了鼻子,“哦,你打算怎么办?”

“今晚我们无论如何要有所进展了”,侯一莽语气生硬地说,“你与颜世阔那个老家伙搞的插曲,蠢得令人恶心。真见鬼……他关心的事与我们所关心的根本就毫不相同。能不能让病人重新站起来,关我们什么事儿。别让他搅了我们的生意,一切按计划执行。”

“你有把握了?”

“这也是一桩非常好做的买卖嘛。”侯一莽像希特一样转动着地球仪,让手指在它上面划过了整个世界。“一方面,我们用这种抗癌药能赚几个亿。另一方面嘛,”他停顿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看皮特·杰费森,“具体能到什么程度,还真无法推测呀。”

“是呀,我也在想,人类的顶峰将由两个脑袋组成。”皮特·杰费森冷静地说。

“这太可怕了!”

“那看你如何理解了,我觉得这样挺好。”

“要是我们失误了呢?”

“不可能。正因为如此,我们今晚必须做出决定。他只带来了那么点药,可别让他在兔子身上给浪费了。他究竟把《人体骨髓再生素》带来没有?”

“我没敢问。他对我们还不是十分的信任。这需要时间了解。”皮特·杰费森给自己又倒了一满杯威士忌,望着那金黄色的酒液陷入了沉思。

“要是他没带来他的发明的话,我们就……”

“那就让他回国去拿!”

“对,就这样。”侯一莽不假思索的回答。

皮特·杰费森觉得可笑,他冷峻的目光令侯一莽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脖子,像是打了一阵冷颤。“你想想,他若离开了菩提岛,他能回来吗?”

“可是没有他的发明的话,我们只有那么一点药剂。那可就麻烦了。”侯一莽的脸色突然苍白了,他皱了皱眉头。接着又说,“我们手里还有苏丽娜作法码。”

“那是你的作法,这样吧,我们今晚看看情况再说。”皮特·杰费森微微笑了起来,“所有的人的反抗力都有一个极限,不管是肉体的还是精神的极限,林鹤鸣当然也不例外,他又不是什么圣人。这就要看我们怎么来找到他了,当然尽可能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我们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侯一莽同意地点点头,不过,他现在真的感到浑身发冷,于是便转过身去面对墙,避开了皮特·杰费森的目光。

香格里拉别墅的大餐厅里,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宴席。身穿白色制服的侍者,正轻手轻脚地穿梭般忙碌着,不断端来盛放在磁碟、磁盘、磁碗里的一道道佳肴。铺着白缎桌布的长餐桌上,摆着几盏镀金的烛台,点燃了20支血红色的蜡烛,烛光映照在高脚玻璃杯和大腹玻璃瓶上,不住地跳跃闪动。侯一莽、皮特·杰费森、林教授和专程从美国赶来的化学工程师司马路远。高个子司马路远长着一头黄卷发,眼睛有点儿近视,但人很沉稳。其间,他透过近视镜片反复地往林鹤鸣这边看,反复地端详、打量,像是在观察、评判一件想要收购的古董。

这时,侯一莽为他们作介绍时说,“朋友们,今天,两位天才的科学家在美丽的菩提岛会面,林教授和司马路远教授。他俩这次会面,我敢说这也许将作为人类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而永载史册!”

4

四个人彬彬有礼地相互握手问候,又说了一番菩提岛真美之类的客套话后,司马路远谈起了他的科研项目的情况,说他的人体基因研究进展很顺利,用不了几年,所有的人都将有自己的基因图谱。为人类延长寿命做出更大贡献。

“这种基因图谱一定能够绘制完成。”他眉飞色舞地说,眼睛在镜片后闪光。“其发展前景十分乐观。我们应该相信自己,我们正在寻找人生不老的药方,揭开人类衰老之谜。”

“天哪,了不起的成就呀。”侯一莽惊叹着,举起杯中紫红色的XO酒,向在座的几位示意祝酒。

司马路远开怀大笑起来,林教授看着不动声色,皮特·杰费森也跟着笑了。四个男人坐在一起气氛显得十分融洽、愉快,丝毫没有迹象表明其幕后正酝酿着一场包藏祸心的阴谋。就在离他们仅有几米远的地方,这场阴谋已开始了具体细致的准备工作,而林教授对此却还浑然不觉。虽然侯一莽认为这样做还为时过早,但皮特却已急不可耐。从外表看他依然不慌不忙,伪装得自然,镇定,但一想到林教授的发明将会开发人类广阔的未来,内心不禁火烧火燎般急切。

宴会结束之后,边喝咖啡边聊天,皮特·杰费森首先站起身来,伸出两只手,“尊敬的先生们,我看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他用美国人那种冷静、幽默的语气说,“各位,我们该走了吧。我们还有更神圣而伟大的任务。我们将实现我们的目的,也将开辟人类美好的未来。”

侯一莽走在前面,领着他们走过一条过道,登上一道楼梯,穿过一个玻璃封顶的庭院,几经曲折又穿过一个门厅。林教授费了好大的劲儿想记住路径,但是没能成功。你可以叫香格里拉别墅也可叫香格里拉大酒店,因为侯一莽的别墅建筑是连着大酒店的结构,是他花巨资修建的,就像一座神奇的迷宫。

林教授虽然疑虑重重,但他只能跟着侯一莽他们走,来到电梯门口,通过电梯下了几层,电梯门打开后,他们又步行到一扇厚重的雕花木制门前。侯一莽终于站住,从衣袋里掏出一把保险钥匙打开了大门,大门无声无息地向内开去,只见里面是一间灯火明亮的大厅。大厅里没有一扇窗户,但从轻微的嗡嗡声可知,有性能良好的空调机正在运行。硕大的长条桌上,放置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设备,简直就是一个设施齐全的实验室。林教授惊讶地停住了脚步。他想,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在这座特殊的别墅里,竞有一间这样现代化的实验室!

“凡是本公司重大的专利技术,均避开其他工作人员在此进行演示,然后再用化学器皿完成最后的试验。这是我们的原则。”

皮特·杰费森解释道。他带头走进了明亮的大厅,挥手做了个得意的手势。“这里的一切都可供你使用,尊敬的林教授,不知你对此满不满意?”

“你们这是干吗?”他不解地问,当他步入了大厅里面。那扇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关上了。

侯一莽摸了摸他的鹰钩鼻子,两眼盯着皮特·杰费森。似乎表现得胸有成竹。

那个美国人努努嘴,“我们请您做实验用嘛!”

“我的药物研制已完成了实验室试验。现在我希望的是对它进行技术鉴定。林鹤鸣沿着长长的桌子走着。瞅着这里一切齐全的设备,各种检测器材应有尽有。还有复杂的计量仪器,大厅一角用玻璃墙隔出的一间的小屋里,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电子显微镜,机灵的侯一莽又立即向前走了几步,先是一阵大笑,随即又频频耸肩伸直手臂,尽力以他的轻松的神情来缓和一下有点儿紧张的气氛,“当然要进行鉴定。但在鉴定之前,我们先得看看我们所要购买的东西。我建议,请林鹤鸣和司马路远二位先生,先为我们做几项实验演示演示。”他指指大厅另一侧的一扇门。“那扇门上有个精巧的大把手,就像是冰箱一般。如果你需要用什么动物尽管用好了,我已经准备好了,那里边什么都有。”

5

林鹤鸣瞅着,感觉到侯一莽和皮特·杰费森用眼神交流,配合默契,但目光显得阴冷。

侯一莽在得意实现他的幻想,在随后的几个钟头里,这里成了一个小型会议室。首先请林教授作了个报告,讲演了他多年研制药物的整个过程,展示了一系列的图片资料及计算数据。司马路远站在一旁摆弄着一只可以密封的大玻璃箱,把一百多只白鼠关了进去。在国内的实验室里,林教授正是使用与它相似的大玻璃瓶,验证了他的药性增加一项其他成分就具有可怕的剧毒性。

侯一莽和皮特·杰费森颇有耐心地听着报告。但当林教授讲到药物的毒性问题时,他俩兴奋起来了。这正是他们想知道的。甚至想千方百计窃为已有的东西。

“这剧毒一点气味也没有?”侯一莽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想探索清楚。

“做实验时,这种气体是能够看见的。但如果它,这当然是假设。剂量较大,蒸发时形成气雾,然后又扩散到空气里,气雾就消散了,但它的毒性却并不会因此而降低。因此,当人吸入混有这种毒气的空气时,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异常的感觉,顷刻之间就会全身瘫痪。失去记忆直止死亡。

“太可怕了。”皮特·杰费森惊叫一声,内心里却又有几得意。

“林教授您能为我们演示一下吗?”

“我看最好是免了吧。”

林教授看了看一旁已经准备好的小白鼠,司马路远还弯着腰在那里逗着它们,通过玻璃箱顶上还没有加盖的圆孔往里丢着零食。不时用一根银棍搅活着。

“我想,这对我们也许很有特殊性与特殊意义。”侯一莽说话的声音突然有点儿嘶哑。

“那就这样。”林教授迟疑着走近玻璃箱。他把一支弯管的一端插进下边箱子的圆孔,另一端接到了一只锥型烧瓶上。司马路远查看了一下弯管两端的橡胶塞是否塞紧和密封好,他满意地点点头。烧瓶塞上另外插一支可用胶塞密封的下班管,林鹤鸣从这里向烧瓶内注入了些他的浅蓝色的药剂。司马路远随手点燃了一盏酒精灯,将抖动的火焰移到了烧瓶底下。

围观的几个人几乎屏住呼吸在观看着。目光专注极了。仿佛第一次观看原子弹试爆一样。

这时,烧瓶里的液体转眼就开始沸腾,产生出浅蓝色气体,最后全部蒸发完了。这气体像雾一般通过玻璃弯管流入玻璃箱内,弥散开来并渐渐下沉。当这几乎看不见的薄雾刚流进玻璃箱时,老鼠们就像是在游戏中渐渐停止了活动。接着薄雾下沉,并完全接触到老鼠时,它们就纷纷倒毙,连动都没有再动弹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皮特·杰费森、司马路远和侯一莽眼睁睁地看着老鼠们死去,像是入了迷。“只有5秒钟。”皮特·杰费森惊呀地说,握着秒表的手在微微颤抖。

“接下去怎么办?”司马路远边问边从玻璃箱旁退回一步,“这种气体该怎么控制?我们怎么对付它?请您指示?”他说话的声调也有些颤抖。脸色苍白。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林鹤鸣不高兴地说。

“不可能,不可能的。”侯一莽跳了起来,目光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这……这你还不知道?”他指着已经看不见再有雾气在里面的玻璃箱说,“那么,你看这只箱子的东西该怎么处理呢?”

“也许就是有待我研究的新课题了。我不想看到箱子被打开、毒气进入空气的事发生。林鹤鸣在装着死老鼠的玻璃箱旁坐下,“刚才进入箱子的这些毒气,就足以杀死一百人。你们已经看到了它的威力了吧?”

“而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毒气,你什么意思?”侯一莽几乎跳了起来。

“请原谅,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在国内是怎么做的实验?”

“我把大玻璃瓶原封不动地深埋在地下,上面还铺上足足一米厚的水泥,玻璃瓶外面我还套上了一只厚厚的锡板,并用电焊封死了。”

“天哪。那你现在也这么办。司马路远,请你帮他把这鬼东西搬出去。”侯一莽胆怯地搓着两手,退到了门口。

皮特·杰费森却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他不急不慢地说,“从这药物的化学结构式里,我们也许能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一种毒物总有另一种毒物可以克制。司马路远是出色的化学家,要是我们有机会把所有的分子式资料仔细看一遍的话,那么,可是,但这要花费几个星期的时间。”

林教授说,“资料我没带来。”

“你说什么?”皮特·杰费森扭头望着他。

“亲爱的先生,你干吗不带来呀?”

“哦,我想,我们这次见面只是初步商谈一下嘛。一旦达成协议我再献出来。”

“那就是侯一莽先生写信时没有跟你说清楚了。我们想直接参与其事,林教授,尽本公司的全力参与。我们投入五千万美元!”

林鹤鸣听了一惊,一时竞说不出话来。他想,五千万美元可不是个小数目,这数字太令人震惊了。他们匆匆抛出了这么多款项听上去并不可信。他们为什么迫切地想得到别人的发明呢?

“后面的研制工作微乎其微,我看不需要用那么多美元了。”林教授结结巴巴地回答着。他有所怀疑。

皮特·杰费森咧嘴笑了,“你是说后面的研制工作?不,教授先生,你理解错了。我们定一个三年的期限,在这三年内,我们将向你提供一千万美元作为购买发明的报酬!”

林教授站起来说,“先生,你不是开玩笑吧,皮特·杰费森先生。”

“开玩笑,不,我从来不拿数字开玩笑,教授,你太拘谨、太理想了。要是你能把资料交给我们,我们马上就可以同你鉴立合同,并且首期就付上两千万美元。当然,有关药剂的一切权利,这样就得全部转到我们名下了!”

林教授听了一阵心颤,但他克制着自己沉默不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阻止他,不让他立即表态承诺。他的这种感觉是那么强烈,那么让他不可思议,甚至压抑了他即将成为亿万富翁的惊喜。

林教授沉默了。

皮特·杰费森却误以为林教授的沉默就是默认。他点点头,一拍大腿说,“林先生真是个聪明人,我尊敬的林教授。那好吧,一千万美元,再三加10%的提成。这么优厚的条件你就别考虑了,还犹豫什么。别说一个人就是几辈子在你们中国也享受不完呀。请问你多大年龄了?”

林鹤鸣有些激动,嗓子都有些发堵似,“哦,我不知道。”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至少你可再活40年吧。在这40年里,你将不会再有什么无法实现的愿望了。你可以随心所欲。真的,这就是我对你的希望。”

林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这光彩夺目的实验室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了似的。他感觉呼吸有点儿困难。沉默良久,他才抬起头说,“请原谅,我不能立即给予答复。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名正在观看马戏团表演的观众,晕头转向地跟着演员走起了钢丝。”

“如果你要想掉下来,下面却是一座金山啊。”

司马路远到大厅的一角去洗手了。他是在场的四个人中惟一的一个内心不感到激动的人。

“如果毒气一旦产生,而我们却找不出控制它的办法来,那么,我们的这桩买卖就毫无价值了!”他严肃地说。

“为什么?”林教授不解地环视着他们,“我们本不想制造毒气去伤害人类嘛。我们只是打算研制它能抑制血癌细胞发展的治疗性药物,从而投放市场!

“想法不错。不过要是在生产时发生意外。要是因为不幸的偶然事故而引起药剂蒸发呢?”皮特·杰费森努力控制住自己,对林鹤鸣像是表示抱歉似的微微一笑,“我们必须想得周到些才行,要是连我们都全部中毒身亡了,那还有谁来给你这一千万美元呢。所以我想,我们最好立即着手解决这个可怕的毒气问题。

林教授点点头。觉得皮特·杰费森说得有道理,但他心理上的防线却依然在阻止他立即下结论。他觉得,事情的进展似乎有些过于顺利,过于简单,几乎像是神话故事。他们抛出了一串令人难以置信的条件。但对他本人以及他的那些药剂,除了一篇专业刊物上的论文一次在颜教授处进行的实验,以及刚才所做的报告和对药物毒性的演示之外,并无更深的了解,他们这样就准备提供一千万美元,使人觉得他们别有用心。

6

林教授思考着,我要争取时间,要与目前利用诱导的条件注入大脑的印象保持一定的距离。首先,有必要再了解一下这家所谓跨国公司的情况。虽说皮特和侯一莽表现得十分友好,也显示了他们公司具有相当雄厚的经济实力,但这样一家公司的代表,其言行举止似乎不应该像他们这副样子。像黑社会。像高智商的犯罪集团。

“好,我写,让助手把资料寄来吧。”他终于说,但没看见在他背后的侯一莽如释重负般地舒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林鹤鸣先生仍然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皮特也满意地笑了。他想,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就能主宰这个世界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咱们换个舒适些的房间吧。”侯一莽说。他两眼盯着依旧充满毒气的玻璃箱,对毒气还是心有余悸的。“请司马路远先生操点儿心,让这鬼东西从我家里消失好吗?”

“如果想在菩提岛找一小块可以埋掉它的土地,还不那么容易。”司马路远挖苦道。

“那你就找一条偏僻的水域沉掉它,或者,你最好开船到深海上去处理它。”

“只能先用石膏再用水泥把它封死,绝对做到万无一失。”司马路远说。

侯一莽赶紧离开实验室,几乎一路小跑,急急地回到办公室。林鹤鸣对这里的路径仍然不辨方向,这儿像个神秘的地堡。

林教授被送回酒店后,当晚就给蓝云梦写了一封信。信中,他附上已打上日期的飞机票发信地址他写了菩提岛,并注明了有可能你亲自来。他之所以这样写,是因为听了侯一莽的建议,虽说他觉得侯一莽讲述的理由十分古怪。他还是做了,然后又把信撕了。他又反复无常起来。直到最后他也决定不下来怎么办。

“我们要排除一切竞争。”侯一莽曾对他说,“如果让别人知道你住在哪里,就可能有其他集团闻风而来。在我们订立合同之前,要是你能让你的助手亲自来菩提岛,那就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

林教授对此虽感到惊诧,但还是照他的话做了。在处理这方面的事情,他简直是个书呆子,既不懂世故,更不了解跨国公司的游戏规则。他只是想,这几乎有点儿像惊险小说里所写的情节了。他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关于苏丽娜的事儿呢?

林鹤鸣在给蓝云梦的信中指示,要她把资料文件夹送来。文件夹里只装空白纸。让蓝云梦前来菩提岛,是他突然想起的一个主意。他想,在谈判过程中,身边能有一个相处多年的熟人,一个不会被他人收买的证人,总是有备无患的好事。至于让她带上空白的文件夹,那只是暂时应付侯一莽和皮特·杰费森的一个手段而已。想好了,林鹤鸣笑了。

是夜,林鹤鸣就把这封不引人注目的信,投入了饭店的绿色信箱,但愿没有别的任何人知道此事,但此信事关价值一千万美元的资料,事关拯救千百万白血癌症患者的生命,甚至事关拯救整个人类免于毁灭呀。

第二天,侯一莽又来到香格里拉大酒店,从豪华的地下室接走了林教授,乘上那艘摩托艇,专程做了一次环岛游览。

林教授眺望着,侯一莽的阴谋还在进行着,他咬了咬牙,这只是开始,一旦有什么闪失,侯一莽手里还有两张王牌,一个是苏丽娜小姐,一个是林教授的助手蓝云梦,他要利用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蓝云梦就要来菩提岛了,林先生再不想合作,那就别怪我们对他不客气。相信会有办法让他屈服的。

林教授觉得侯一莽似乎有些心神不定,只是作了克制才保持了他脸上的笑容。驾驶摩托艇的人今天也换了,那个身穿白色制服的黑黑个头是马来人,他代替了皮特·杰费森。

“就你一个人来的?皮特·杰费森先生呢?”林鹤鸣问。此时摩托艇已开始在浅海里滑行,侯一莽正把一杯葡萄酒递给他。听林鹤鸣这样问,他的双手抖动了一下。侯一莽解释说,“皮特·杰费森先生今天早晨带着司马路远乘飞机去总部了。他们要在那边逗留几天。司马路远这个人是鬼才,成功地从那玻璃箱里抽取了一些那种要命的毒气做样品,用另一个瓶子装的。他俩带了样品赶往总部,想让参加公司会议的人们都大吃一惊。以期达到沽名钓誉的目的。”

林教授突然把手中的杯子在固定甲板的小桌上一放。“不明白你们干吗对药物的副作用那么感兴趣,侯一莽你要知道,这种副作用对我们是毫无意义的。”他大声说,“我是为杀死白血病癌细胞而研制的药物,决不是杀人的毒气。而且这种毒气也只是偶然产生的。我们不能那么做。你心里最清楚,一旦别有用心的人独自拥有了它,那就太可怕了。”

“非也,是偶然也是必然吗,既然出现了,我们就必须考虑到它的存在。当然,它首先是癌细胞杀生素,这你不必担心。对了,你得那种再生素的那些资料你写信去要了吗?”

“信已经发出。如果正常的话,我的助手就能送来。如你所愿了。虽说我不明白你什么目的,可是……”

“没有可是,你很快就会明白的,我亲爱的教授先生。”侯一莽在林鹤鸣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他内心的焦虑不安看来有所缓解。“很清楚,我们要派人监视你的实验室,密切注视,避免竞争。”

“没有必要。”林鹤鸣大声责问。他想站起来,却被侯一莽摁住了肩膀。

“林教授,你不知道,你发表在专业刊物上的那篇不显眼的论文引起了怎样的骚动,人们已开始了秘密的竞争了,幸好我们抢先了一步。这对你、对我们都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呀。我们已经获悉,至少有7家跨国集团已在打听你目前的行踪。甚至已有人用虚构的姓名给你的助手打过电话,打听你的去向,但幸好她守口如瓶,真是个可爱的姑娘。你挑选的助手也那么优秀。”

“我对我的助手是放心的。她不会轻而易举地让人欺骗了。”

“本公司做事一向严肃认真。”侯一莽出神地笑了,“但幕后的争斗却残酷无情,难以想象。你知道吗,在菩提岛,别人都只以为我是个建筑商和房地产中介人,其实……”

“其实你什么都敢做。对不对?”

“你说什么?”侯一莽望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呀,怎么说呢?”

“不瞒你说,这是一种掩护,尊敬的林教授。作为房地产商人,我可以到处走走,应该出门旅行,也应当有广泛的交往。这样,来拜访我的人多了,也不至于引起别人注意,就连我的邻居也只是看见到香格里拉别墅来的人川流不息,却发现不了任何其他情况,他们的好奇心渐渐地也就消失了。”

“你说的这些,都令人感到奇怪,侯先生你呀向来善于伪装呀。”林鹤鸣注视着远处。菩提岛最著名的多彩海滨浴场,正缓缓地从他们船边掠过,花花绿绿的遮阳伞在阳光下灼灼闪光。洁白的沙滩上,蔚蓝色的海水中,大群,大群的人赤身裸体一般在欢笑着,像一群忙碌的蚂蚁。

“出价一千万美元,对你来说,这种事你会觉得不好理解,教授?”侯一莽笑着说,“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合同草案他们今晚弄好,给你看看。当然这只是一份草稿,有待咱们进一步讨论。最后由你决定。”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花如此大的代价?”

“特有价值。当然,你比我更懂得它的价值。”

“哦,那是,何止一千万美金呀。”

“林教授,你什么意思?”

“我,哦,没什么意思。”

侯一莽见林鹤鸣仍不肯做出决定,他暗示了一下开摩托艇的驾驶员,随后摩托艇在海面上划出了一条巨大的弧线,向菩提岛飞奔而去。

7

侯一莽仍在客厅里。刚才最后一个向他告辞离去的是他的心腹主管,他的脚步声在过道里回响了好一阵子,直至到了迷宫的远处才逐渐消失。

侯一莽又等了几分钟后,他才起身去了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开了两盏落地灯,丝绸灯罩遮住了大部分光线,房间里显得有些暗淡。关了灯后,侯一莽这才上了电梯。他是从另一门口走进来的。

侯一莽看见在写字台前那架老式的雕花扶手椅里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林教授。

但他今天坐在这里,已不再像一位客人。他被捆住了手脚,嘴里也被塞进了棉团。见侯一莽走进房间,他无法开口,只能瞪大了双眼直楞楞地盯着他看。侯一莽关好房门,绕过写字台,走到了他的椅子旁边,伸手扯下了塞在林鹤鸣嘴里的棉团,微笑着朝他点点头。

“林教授,人们都睡了,有的已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说真的,我们都不用装聋作哑了。如果你想高声叫喊,那就请叫喊吧。但这里不会有人能听见你的叫喊。不过喊几声也有好处,它能排解你内心的压力,你内心的愤怒。”

“哼,狼子野心。”

林教授斜了侯一莽一眼,但不吭一声。他默默地看着侯一莽开启了一只小药箱,从中取出一支针剂,十分内行地把针头套上针筒,又一件件地把它们搁到一块消毒棉纱上。

“你想干什么?”林教授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甚至有些恐惧。

侯一莽微微一笑,“这将是一个十分令人遗憾的事实,我尊敬的教授先生,我们之间没法对话。”

“这你早就应该知道!”

“可是谁能料到竟会有人宁可放弃获得一千万美元的机会,而偏要发疯似的坚持他自己的理想呢?我问你理想是什么?回答我?哦,这个世界公平吗?不公平,我们的责任就是尽力维护这个世界的公平。对穷人而言,伦理道德是一个有魔力的字眼,它能堵上他们的嘴,让他们尝到甜头,让他们感到心满意足。但在一定数量的金钱面前,它就会变成人类语言中最恰当的一个词汇。愚蠢。懂吗?”

侯一莽用一支小钢钳子打断了针剂瓶子的尖头,把里面无色透明的药液吸入了玻璃针筒,举起针筒挤出了里面的空气后,又将准备就绪的针筒放在药棉上。“尊敬的林教授,你可以不用再忍受任何痛苦了。教授先生你说这多遗憾。我的建议都已经向你提过了,更好的办法是不可能有的。你那药物《人体骨髓再生素》价值连城呀。可以说比全世界所有的黄金价值都高多少备?只可惜我们得不到它了,但我们迟早会获得你的资料!”

“你这个疯猴子,我要同皮特·杰费森说话。”

“皮特是个好人吧。”侯一莽望着已吸入药水的注射针,“我担心的是,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平安地走向了天堂?知道吧,天堂是他的最好的归宿。”

这话让林教授绝望,犹如一股寒气流遍他的全身。他垂下了头,感到自己像是得了疾病浑身颤抖。心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那样难受。没想到侯一莽是个伪君子。

“还有司马路远呢?”

“唉,如果作为物理学家,而不是化学家,他很容易判断,以为像一首歌里唱得那样,你以为在《在北京的金山上》都是金子吗?其实并没有金子,那只是一种比喻。一种象征。一种夸张的说法而已。”

林教授不理侯一莽,也不吭声。以他的沉默蔑视着侯一莽。但林教授眼里流露出的是抗拒的火焰,其内心深处的恐惧也在渐渐滋长。

侯一莽借出海之际,趁林鹤鸣不注意,他们开始了疯狂的绑架,以至恶魔似的把罪恶的黑手抻向了他。

自从侯一莽在摩托艇的机舱内将他打昏、捆绑后,又把他偷偷地送进这幢别墅、藏在图书室里之后,实际上是地下室。他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一切都没有用了。也没人能够来帮你了,没人。因为谁都不知道你现在身在何处?

侯一莽小心翼翼地从消毒纱布上拿起注射针,他举到林教授面前,用左手的食指弹了弹玻璃针筒。一脸的奸笑。

“你想知道里边是什么药物?”他问林教授。

“不想知道。”

“你需要镇静。我告诉你就是镇静剂。”

“你想干什么?”林教授惊慌地瞄着他,本能地往后退着。

“这种镇静剂,不会有痛苦。它只需那么样一点儿,就能使人体所有组织瘫痪,从而导致死亡。对你来说,这当然并不新鲜,因为你比我更内行。尊敬的林教授,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了。林教授?知道请君入瓮这个典故吧?聪明不能反被聪明误呀。”

“有的人就是善于假惺惺的装腔作势。”

“把《人体骨髓再生素》的另一个配方告诉我。因为我一点都不放心,你让人从国内寄信过来,会不会带上完整的资料呢?而你的行李里连个符号都没有。很抱歉,我未经你同意做了一次检查,没有任何线索。”

“你别做梦了,我不会把配方告诉你的。”林教授怒吼道。他再一次同命运作了抗争,因为他不甘心不作任何抵抗就束手就擒。他考虑多少次了,他认为侯一莽不会轻易地杀了他,他想得到他的东西,这只是一种威胁利诱。我要拖住他,然后再伺机行事。

8

侯一莽缓缓走向大门,等敲门声稍停时,他大声问,“是谁呀?”外面的人仍没有回答,仍是一个劲儿地叩门。侯一莽骂了一声,他马上通知他的助手说,“你们去看看?”

这时,侯一莽走进电视监控室,发现钟离派克已经跳上了墙,他正在寻找下院子的有利地形。侯一莽利用对讲机指挥他的助手,“干掉他。”

钟离派克左闪右躲着,顺着院墙进入一个走廊,他每前进一步都格外小心,竖起耳朵四处倾听动静,他小心翼翼想摸到了他以为是侯一莽的房间。这时,他回头看时,这儿是个走廊,上有封顶,左右是墙。一个大汉立在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双手抱肩,一副傲慢的神情,对钟离派克充满了轻视。心想,你一个小瘦猴子能把我怎么样?钟离派克从他的神态中发现是这样的情绪。钟离派克笑了笑,那大汉一点幽默感也没有,他开始活动筋骨,是属于练过拳击的那种人。膀大腰圆,一条腿就比钟离派克的腰粗,面对这个庞然大物,钟离派克思索着对付他的办法,不料前面又出现大汉。两个大汉绷着一副凶神的面孔,正在缩小范围,对他实行夹击。他很明白眼前的处境,必须出拳有力,至致对方无还手之力方能逃脱,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两个大汉就像拿他开玩笑一样,他们嘴里吼着什么,并开始拉开架子准备进攻钟离派克。钟离派克心想打倒一个,然后占领有利用地形,方能制服他们。钟离派克不是恐惧他们的拳术,而是考虑如何战胜他们,他曾经学过擒拿格斗,太极、形意、散打等。作为一名国际刑警,他不把自己的生命处在危险时考虑的那么多,他曾多次深入虎穴,孤身一人制服贩毒分子,以及跨国犯罪集团头目。他练就了一身硬功夫,随时随地准备为保卫祖国而献身。尤其他的击风掌,倘若一掌打下去,击中要害,定能让对方口吐鲜血,气绝身亡。这一手是用来对付负隅顽抗的歹徒,持枪犯罪分子,劫持人质者。

钟离派克想定了主意,先下手为强,迎面而上,避实就虚,打了几拳,那大汉纹丝不动,等他再打之际,后边的大汉却用手一搭他的双肩,情急之中,钟离派克打了面前的人一拳,然后又打了后边的人一拳,紧接着一缩身子,两个大汉打了起来,他趁机从大汉的身边窜出去,等一个大汉反应过来,他迎面就是重重的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趁他弯腰之际,朝他裆部又是一脚,大汉捂着裆部跪在了地上。

钟离派克已经来到院子里,另一个大汉扑了过来,但是,他并不是莽撞地前扑,而是双脚踏地,慢慢向前移动,随时随地发现你的破绽,准备进攻。他的腿功很好,每飞起一脚,险些踢到钟离派克。由于他的腾、挪、闪、跳声速而有章法,那大汉情急之中,一阵困兽般的嚎叫。他在呼唤他的同伙快起来一起对付钟离派克。也许他那一脚太凶狠了,那大汉捂着裤裆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因为就在他弯下腰去之际,钟离派克给了他一肘,正中后背,他已经无力还击。经过几次交手,这位大汉很不好对付,似乎对中国功夫有所了解。他的腿功的确有两下子,钟离派克的左右抵挡,他也是没有什么办法。更为凶狠的是他的拳头雨点似的打来,犹如风声一般,你只能步步后退,退到一面墙壁前,钟离派克已无路可退,他只能以实对实,这是下策,他的身材与他相比,那是要吃亏的。你无法与他的有力的拳头抗衡。钟离派克人虽然瘦小,但很灵活,他左右躲闪,都让那大汉的拳头撞在墙壁上,墙壁一阵晃动之后,他只能用一只好手捂住另一只手疼得叫唤。钟离派克跳出去以后,打了一个撇身锤,插在大汉的腋下,大汉顺势用力一夹,双手被他一下子夹住,轮起另一个拳头向钟离派克的头部砸来,钟离派克飞起一条腿踢在他的手腕上,但是,钟离派克没能顾及到他的一条腿踢过来,踢倒了他。那大汉用足力气用拳头向钟离派克的胸前砸了下来,就在千钧一发,有人拍手叫好,而且还传来嘲笑声。

钟离派克借助大汉的力量顺手牵羊,用脚一顶,把大汉顺势从自己的身上摔了过去,大汉四蹄朝天,“啪”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就像倒了面墙似的。钟离派克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接着一个扫荡腿,正好打在大汉的膝盖上,大汉哎呀一声瘫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膝盖,犹如一头肥猪走进屠宰场一般拼命地嚎叫起来。

钟离派克刚刚松了一口气,只见周围已经站满了打手,足有十几个人。其中一个领头地说,“都给我上,把他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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