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茹芸正式提出离婚,庄、李两家也在努力协调。
庄梁与李茹芸也进行一次面对面的谈话,这样的谈话就象吵架。
“茹芸,我想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我们都要对家族和家庭负出自己的责任,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你也是自由的。”庄梁说。
李茹芸流下了眼泪:“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你太自私了,你从来不关心我的感受,我们结婚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也不是很短,你一直是这样。”
“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要我的先生关心我、爱护我,我要正常人的生活,哪怕象普通人一样的生活。这不算过分吧!”
庄梁用鼻子哼了一下:“那你的婚姻选择出了错。”
“我们不谈过去,还是说说现在,这几年,我们一直在争吵和冷战,我也累了。所以我决定了!”
李茹芸毅然决然地离去。
平凡人家的家事很少有人报道的,而庄梁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是庄达集团的副总裁,当然就不一样了。一家媒体独家披露了庄梁夫妇离婚的事实,接着就有媒体分析离异原因,暗示庄梁的一些隐私生活,甚至加上他与小霜霜在旅游时的远距离照片。更多的媒体关注这一事件能否影响庄梁在集团公司中的威信,他还能不能接过父亲的权柄……
庄海庭得知儿子的另一面生活,连连摇头,他鄙视那样的生活,在他眼里那是烂情,是低俗的,败坏了家族的公众好形象、好口碑。他为此感到痛心,但又很无奈,表面上依然平静。
老太太的心脏病又发作了,被紧急送进长庚医院。经过紧张的抢救,她才转危为安,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高级病房里,子女们聚在一起,老太太迟钝的目光一个一个地搜寻,用微弱的声音问:“茹芸,茹芸她怎么没来?”
庄梁赶快走近一些,说:“奶奶,她前几天去法国了,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老太太说:“我这病啊,说不准哪天就要了我的命,我这把年纪罪也受了、福也享了,死了到没什么。不过,有一句话我必须要告诉你们——家合万事兴啊。你们可要记牢了!”
庄海庭说:“妈,您放心,我们会搞好家业的,您好好休养吧,千万不要想得太多!”
庄宇庭说:“妈,您放心吧,我与大哥以及我们的子女都要齐心协力、精诚协作。只有这样,才不辜负我们的父辈!”
老太太微笑着点点头,拉住他们两个人手放到一处:“这样,我就放心了!”
几天后,老太太的病情得以缓解,庄家上下都欢喜起来,人们又按部就班地忙碌去了。
庄炎又约陆琳出去,这回吸取上次的教训,自己不开车了。他琢磨着去哪里呢。
“坐火车去淡水河好不好?”陆琳说。
“好哇,是个好主意!”
年轻人说做就做,他们乘着开往淡水的列车,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他们在淡水镇逗留了一个下午,主要的任务是逛街和品尝下吃。
第二天,他们直奔淡水河岸,然后乘着小舟在河上游荡。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清清的水,还有一簇簇长满青草的小岛。对陆琳而言,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渡过淡水河,他们继续向西而行,不久,在他们眼前出现了辽阔的海,远远望去,与湛蓝的天连成一片,让人兴奋、让人陶醉。忘却生活中的一切琐碎与浮躁吧,让身心与大自然交融吧。
庄炎在海里畅游,不知过了多久,感到疲倦了,就躺在海滩上,闭着眼睛休憩。陆琳不会游泳,就到一米来深的浅滩处。
天气突变,涨潮了,浪头一排排滚滚而来,有三米高,仿佛要把一切吞噬……
看不见陆琳,他有些紧张,急忙爬起来去寻找。
“陆琳——陆琳——,你在哪里?”
没有回音,他又向海边走去,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向他涌来。
“陆琳——陆琳——”他声嘶力竭地喊。
望着茫茫的大海,他真的好怕。
“我在这儿呢!”声音从身后传来。
庄炎回过头,发现一个小沙包,跑过去将沙子扒开,陆琳摇晃着小脑袋:“我想试试,你是否在乎我。”
“我在乎你——我在乎你——”庄炎双手形成一把铲,把身边的沙子撮起,将她“活埋”。
陆琳也不示弱,居然站了起来,蓬头垢面,向他扑来。庄炎并没有躲开,张开双臂接纳她如怀。两个人紧紧相拥,好象世界只有他们两个存在,和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庄达集团总部的总裁办公室没有什么特别的,办公桌、老板椅、书柜、电脑是它的主要成分。庄海庭的面容严峻,这段时间出现了金融危机,它象瘟疫一样漫延,作为总裁,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电话铃响起,庄海庭按了一下键,对方是女秘书甜甜的声音:“总裁,保安部丁家成经理想见你!”
“让他进来!”
很快,个子不高但长得很结实的丁家成站在庄海庭的面前,他说:“总裁,您吩咐的事我认真地调查过了,与庄炎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是个无业游民,她的母亲曾经是——”
“是什么?”
“是,是个应召女郎。”
庄海庭的眼神木然,脸色更难看了。丁家成慌张地问:“总裁,您没事吧!”
庄海庭挥挥手说:“我,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庄海庭临时召开家庭会议,这种会相当于家庭聚会,平日里大家都很忙,难得聚到一起,主要的目的是解决一些家庭内部的琐事。庄宇庭、长子庄铮夫妇、孙子庄振铎、女儿庄琪和庄虹也来了。
庄梁先到一步,他找父亲有事说:“爸爸,我和李茹芸的事应该早点儿告诉您。其实,我们分居有一年多了。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也应该考虑我的婚姻了。”
“看来你已有了意中人了!”庄海庭说。
“是的,爸爸,我们认识已经很久了,她过去是一名歌手,艺名小霜霜。”
“我过去从来不相信小报上的东西,现在我信了,因为它很准确、很灵通。原来事实也是这样!”
“爸,我与李茹芸的婚姻是不幸的!”庄梁痛苦地说。
“你们生活在婚姻自由的年代,是自由恋爱吧,不是逼婚吧,也正常地生活了好几年,如今发生情变,到底为什么?”庄海庭继续说:“我问你,你能跟这个小霜霜在一起生活多久,能白头到老吗?”
“爸,这个谁能保证!”
“我不是对三流歌手有成见,你娶了当红歌星也无妨,但要慎重考虑,否则,婚姻就把你毁了。我干涉不着你的婚姻,你自己决定吧!”
庄梁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了。
会议按时召开,成年人显得很沉闷,孩子却活泼起来,一个个争着发言。
庄振铎抢先说:“在我们家,我也是很忙的,从周一到周末,我的日程排得满满的,我要学习各种功课,还要学习琴、棋、书、画,我严正要求减少额外的功课,我要一点点自由的空间!”
庄梁对儿子说:“你别乱说话!”
庄虹说:“就是嘛,现在的青少年就是缺少自由,哪个学生不是这样!”
庄海庭微笑着说:“振铎这个问题具有普遍性,孩子,最好不要承担太多的东西。有时间爷爷带你出去玩!”
“谢谢爷爷!”庄振铎高兴地说。
“爷爷,我有个请求,我们家要多开发一些更好玩的游戏软件供我们玩。”庄振钰说。
“你说的是一件大事,也是我们集团公司的大事,我们要开董事会认真研究一下。”庄海庭欣慰地说。
话音未落,庄振铎又说:“爷爷,我还要买卡丁车!”
“为什么要这个啊?”庄海庭问。
“我喜欢赛车,想成为一名车手。”庄振铎说。
“好、好,等爷爷分到红利时一定给你买。”
“谢谢爷爷!”
孩子的发言拉开了序幕,庄铮从美国留学归来,一直在技术开发部做项目经理,在他上面还有五个资历深的人,职位提升很困难。最近听说售后服务部经理辞职了,他认为机会来了。于是说:“大伯,我在技术部已经几年了,我想到别的部门历练历练。”
庄海庭皱皱眉头,心想年轻人也太浮躁了,他哪里知道自己用心良苦,技术部是如此的重要,我们家族必需有人在里面,我明明是在重用他吗,他又是怎么想的。于是微笑着说:“当今企业的竞争,是科学技术与服务理念的竞争。例如,日本松下、东芝、三洋公司,机箱、零部件都可以在国外生产,唯有核心部件必需在日本生产,你说为什么,因为那是核心技术。我们需要更多的核心技术,关键就在你们的技术开发部门,你的位置非常重要。”
庄铮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也不太服气,也不说什么了,明知道说了也没有用。
庄虹看出了哥哥心中的不快,嘲笑着说:“最近我们家可出名了,经常在大报、小报上出现,可惜不怎么光彩,我看有的人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小虹,你在说什么!”庄宇庭说。
“我可说的是实话,不信你们去看看报。”庄虹争辩道。
庄梁知道庄虹在说自己,心想,这个小妹妹也够刁钻的。
庄炎觉得这样的会真无聊,开始就打起了哈欠,现在真受不了了,于是站起来说:“还有事儿吗,如果没有,我先走了!”
庄海庭看到他这副样子,心想这是自己的儿子吗,于是火气就上来了,他问道:“你在忙些什么?”
庄炎撒谎说:“我一直都在学习法律,爸爸。”
庄海庭爆燥了,激动地说:“你在学习,你在学习什么。你在玩电子游戏、你在与女孩子鬼混,你在挥霍青春!你知道吗,你们的肩膀上肩负家族的使命,怎么能辜负先辈的重托。商场如战场,稍有失策,我们就可能面临困境,甚至破产。你已经到了尔立之年,怎么还不知进取……”
“大哥,你消消气。”庄宇庭劝道。
庄海庭用手指着庄炎说:“你走,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庄炎也生气,在这么多人面前批评自己丢尽面子,也失去了尊严。他深知,父亲瞧不起自己,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于是愤然离开。
庄宇庭和庄铮试图拦住他,庄海庭大声说:“让他走,让他走……”
庄炎真的走出了家门,老天突降雷阵雨,冰凉的雨滴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心凉透了。这时候,他感到无地自容,拿定主意:一定要离开台北,到任何地方都行。
庄梁、庄铮、庄琪、庄虹都跑出来了,大声地呼喊,可是不见庄炎回头。
雨越下越大。
庄炎孤身一人乘上了南下的列车,告别了繁华的台北,他烦透了,心想离开得越远越好,那就去台南好了。
台北至高雄的列车很快很快,夜幕降临、华灯初现的时候,庄炎已经走出台南站。这里的一切都是清鲜的,包括空气和花卉的芳香。台南是台湾最古老的历史名城,也是全岛最富古意的城市,这里的古迹繁多,与台北的繁华相比显得格外古朴。庄炎选择一家高级宾馆住下来。
庄炎草草吃过晚饭,然后放松地洗浴一番,刚刚躺到床上,感觉心烦意乱,发现茶几上的电话,犹豫再三,还是给母亲打个电话。
母亲华艳焦虑地说:“孩子,你在哪儿,妈妈好为你担心啊!”
庄炎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妈妈,我、我、我在台南。”
“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华艳惊诧地问。
“爸爸讨厌我,从来不正眼看我,我是家里多余的人,所以走得越远越好,省着让人烦!”
“你爸爸也是爱你的,等他消消气,你就回来吧!”
“不,妈妈,我想试一试,开始新的生活,我好象不适合在台北,在那里我什么事都做不好。”
“那么你究竟要怎么样呢?”
“爸爸说了,我都到了尔立之年,应该找一份工作,自食其立!”
“好、好,如果你在那边吃不消就回来啊,多给家里打电话。这边,我给你寄些钱!”
“不用了,晚安,妈妈!”
“你这孩子,妈想跟你说说话,你就不耐烦了。”
庄炎挂断电话,预感到大哥、庄铮也可能打来电话。跟他们说什么呢,自己的情绪乱乱的,为了减少麻烦,索性把电话手柄仍在一边,让它保持占线状态。
次日的清晨,庄炎早早地起床了,准备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他到处寻找工作,可是大多数招聘的需要体力工作者,他对此不屑一顾。于是找工作变成了旅游,短短几天,他就游遍了安平古堡、赤嵌楼、孔子庙、延平侯祠、亿载金城等名胜古迹。亦吃遍了台南的风味小吃。可是坐吃山空啊,自己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怎么办,只有节约支出,他走出了宾馆,寻一个中档的旅店安顿下来。
又过了几天,庄炎仍未找到“称心”的工作。为了更节约,他不得不离开这里,到平民区随便找个低档旅社落脚。这样的房间,由于通风不好,所以到处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霉味。他回想起往日的奢华生活,心里酸溜溜的,真的想哭。
他仍不肯认输,与母亲通话时,问他是否需要钱,被他回绝了。
房间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大概是母亲,他现在最需要母亲,有许多许多的话要对她说。庄炎抓起电话手柄就喊:“妈——”
那边打趣地说:“吆,几天没见,你也不能这么尊敬我呀!”
庄炎听出了陆琳的声音,情绪稍稍好些,反问道:“你、你还好吗?”
“不好。我母亲越来越唠叨,口口声声‘女大不中留’,我不能再向母亲伸手要钱了。所以随便找了一份工作。”陆琳继续说:“你跑到哪儿去了,我给你打过几次电话,阿姨才告诉你这个电话号码!”
“我到台南了,正在谈生意,所以、所以很忙!”
“再过七天是我们认识三十六天的日子,也是我的生日,送什么礼物给我!”
“让我好好想一想,我这里水果蛮多,草莓、香蕉、柿子、还有芒果,你喜欢哪一种啊?!”
“那你看着办吧!”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房间里听不到了外面的嘈杂声,一切开始静下来了。屋子里充满昏暗的灯光,庄炎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他过去没有意识到孤独的魅力,现在意识到了。没有孤独,他还会浮躁地、迷惑地自以为幸福和快乐。如今,被逐出家门,是自己太不懂得珍惜自作自受。
回去向爸爸认个错算了。这个念头刚刚闪现就被封杀了。不,决不。我要坚持下去,开始新的人生。以前,自己的生命轨迹是由别人设计安排的,想逃避也逃不脱。这一回一定让自己做主。
夜深人静的时候,庄梁打来电话,询问他的处境。庄炎告诉他,自己没事。准备找一份工作,过平凡人家的生活,请大哥放心。
庄梁叹气说:“老爸太固执了,坚决反对我与小霜霜的婚事,自己的生活太不自由了。在别人眼里,自己是幸运的、荣耀的。其实,有谁能够了解内心深处的酸楚呢。这些只能对你说一说,因为你是我的弟弟。”
庄炎想一想,真有些好笑,自己都这样子了还得安慰哥哥:“爸爸的观念是有点儿守旧,他对你的期望值较高,所以要求就多一些。你是他的希望所在。我就不一样了,他已经对我失去信心了!
……
与大哥结束通话,庄炎的心情好了许多,因为沟通是心灵的一扇窗,窗子开了,心情也好了。他甚至窃喜,原来天底下不光自己一个人不如意。考虑到自己将来的日子可能会越来越窘迫,所以必需要找一份工作,不管有多苦累,一定要去做。
次日,他早早地出发了,在街上茫然地行走,路过一个小集市,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开始在各个摊位上搜寻。突然,他的眼前一亮,一只洁白的流氓兔呈现在他的面前。那是一种玩具,根据韩国卡通片里的形象设计的,看上去坏坏的,眼睛都懒得睁开,一副无助的样子。他没有讨价买了一个直奔邮政所,可惜太早了,还没有营业,他就在那等。
邮政所终于开门营业了,迎来了一天中的第一个客户。
庄炎寄出礼物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走出邮政所的大门,对面建筑物的围墙上的涂鸦作品吸引着他,好好的一面墙为什么涂得乱七八糟的,他走近那儿,原来是有意批评时政的。他对此并不感兴趣,可是一角上的招聘信息勾住了他的眼球:诚聘修理工,包吃住,工薪不菲,联系电话:xxxxxx。
庄炎好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找个电话亭急促拨打那个电话号码,得到的回答是:嘟嘟忙音……
连续拨了数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他失去了往日的矜重,象泄了气的皮球坐到了地上,感到无限的疲惫与无助。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折回旅社,恨自己太没用,也深深体会到了孤身一人在外地生存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
陆琳在午后打来电话:“我又跟妈妈吵架了。”
“为什么啊?”
“妈妈托邻居介绍一个男朋友,据说他家里很富有。可是我不喜欢那个人,坚决反对,她就说:“你总不能在家里呆一辈子,妈这一辈子没享几天福,你就不能为妈想一想!”
庄炎沉没片刻,似有所思。
陆琳继续说:“为什么不说话,你在那儿还好吗,生意谈得怎么样?”
庄炎心头涌上许多苦涩,他强忍着:“还好、还好!”
宜入黄昏,庄炎望着天空刚刚升起的弯月,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抓起电话手柄拨打那个招聘号码,结果真的通了,对方说:“这里是招远汽车养护行,您有事吗?”
“我看见了你们的招聘启示,你那里还要修理工吗?”
“你是个小伙子吧?”对方试探着问。
“是的。”
“要的、要的,我们需要年轻人。”
“可是我不怎么在行!”
“没关系、没关系,没有天生的修理工程师,只要你肯吃苦,在我们这里就有饭吃!”
“那我明天就去你们那儿了。”
挂断电话,庄炎兴奋地高呼:“耶、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