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成为他的王妃，本就是一场意外。倘若那时没有小山的出现，她想，他可能还会像第一次一样，将自己毁容，或者直接斩杀吧？然而，不管毁容还是死，不管是客栈还是宫外，她知道，他都不是真心，因为他是王爷，她不能摸透，更不能钻研的王爷。
“王爷。”韩心楚楚可怜的模样，“奴婢错了。”
“你没错。”公良白亦冷冷道。
注视着他变换的表情，白凡凡笑着推开他，“王爷说的对，都是臣妾的错，韩心姑娘怎会有错。”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怒道。
“能怎么想，王爷真会说笑。”既然已经成为他手中的傀儡，她又有何可避讳的，就像那边说谎都不带脸红的韩心一样，她是否也该学习下不脸红的撒谎技巧，来博取王爷的可怜与欢心。
可是，她就是学习不来，强忍着眼眶里徘徊的眼泪，她还在坚持，“王爷，该说的臣妾也都说过了，您还是带着韩心姑娘离开吧，若是不想离开，也大可惩罚。”
白凡凡这个执着的女人，还是如此，可为了她的安全，他又怎能无动于衷，于是，他只能狠心推开她，看向身后还在撒谎，却不能得罪的韩心，温柔道：“既然如此，那本王惩罚安尔，你可同意。”
“无谓。”安尔自己选择的路，她应该比谁都清楚，既然选择王府，那杖刑也定是不能缺少的，然而这一切，也让白凡凡不觉想到了当日被公良民心拖出王府杖刑的自己。趴在木凳上，不想死，可却完全没有力气反驳的感觉真的很痛苦。如今，她是王妃，安尔是她的奴婢，如今，她错了，受罚的也只能是安尔，若不是安尔，可能牵连进来的无辜会更多，于是，她只能接受。
“谢王爷降罪。”冷漠的别过脸，白凡凡道：“但是，也请王爷手下留情些。”
“会的。”白凡凡接受了一切，也变得的陌生，但这样的她，亦许才是真实的，逆过身，公良白亦条件性的将韩心揽入怀中，便不再言辞的离开了。
都已发生改变，听着那被重重关上的门响，她还是哭了，哭得歇斯底里，哭得无动于衷。
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怎么见过安尔，直到林枫出现，她才又见到了那个卧榻不能动弹，被毁了容的孩子。
坐在塌边，白凡凡心疼的撩起她的刘海，盯着安尔被烧毁的半张脸，悲恸的看了眼一旁不忍直视的林枫，轻声道：“为何会这样。”
“王爷罚的。”林枫艰难的动了下口，“那日之后，安尔再也没说过话，就这么趴着。”
就这样趴着，就这样趴着，若是，那日她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她又怎会多想，一个女人的脸被毁了，那还剩什么？能力吗？可能力在现时空可能会有用，在这里，又怎会？
曾经她也体验过当丑女的日子，公良赐视而不见，外人看了，称之为妖物。但那些她能承受的，这孩子又怎能承受。
“林枫，我想跟王妃单独相处。”安尔突然开口。
“可是。”林枫显得为难。
淡淡一笑，安尔又说，“不会有事，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怨任何人，再者说，我是下人，主子犯错奴才受罚本就天经地义。”
看着安尔苦楚的为难的模样，白凡凡顺势转向林枫，“去吧。”
“好吧。”林枫说完便出去了。
直到听到关门声，安尔才说，“其实王爷已经很轻手了。”
“轻手？”白凡凡苦笑着覆上她红肿的脸颊，“那为何要毁了你的脸。”
“为了我，那日临摹先来了，他看上了府上王爷身边的那个女人，可能因为来的那日，林枫无心提了下我的身份，为了让我安全，不被带走，处死，所以王爷才问我是否愿意毁容。”安尔说得无谓。
白凡凡则是心疼，“然后你就同意了，可你这样盲目的同意，最后伤害的还是你自己，你知道吗？”
“知道。”安尔淡笑道。
“知道为何还要这样？”白凡凡不解的偏过头，瞪着她，斥道：“你这样出去，只会被人当成妖物，还有，你这样又该如何嫁人。”
“嫁乃是女人的一生的大事，奴婢知道，可自从姐姐离开之后，我便再也没想过，故以，毁了容既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赎罪，夫人，我杀的人太多。”安尔沮丧的俯下头，“亦许，毁容了，那些人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吧。”
这样的安尔，她不能习惯，懂事，质朴，善解人意，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善良。或许，当初若是从未遇到那见色忘义，只懂利用的临摹先，她也不可能如同那日一样，鬼迷心窍，处处主人为力。如今，她又变回如此，想来在天有灵，安琪也会替她开心吧。
“所以，我不后悔。”抬眼瞅着白凡凡好似含满泪珠的眸子，安尔小心翼翼的拉住她的手腕，“所以王妃也不要自责。”
不自责，怎会不自责，虽然她有她的理由，可对她毁了的容貌，她又怎会不自责。
“对不起。”白凡凡反手扶住她冰凉的手面。
安尔牵强的拉开嘴角，极为难看的笑了一下，“没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是，若不是我，你也不可能选择。”
“可是，若不是王妃，我也不可能明白临摹先的人品啊。”安尔还在笑，但是声音已经哽咽“那日，他来了，但是看见我的脸，他却嫌弃的说我是丑八怪，不认识。可在不久以前，他说过不管我什么样，都不会嫌弃我。昨日，林枫来了，告诉我白小皓抓住了一个人，一个女人，长得很美。”
“那个人是临摹先的人吗？”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渍，白凡凡小心问道。
安尔点头，“对，临摹先的人，听到消息的那刻，我崩溃了，本以为主动成了你的奴婢，就能得到他的爱，可是我错了。”
那日与方才她明明说，她不接受，不爱任何人，那日她明明信誓旦旦的告诉她，她恨那个骗她取走十条性命的男人。但如今，她却又说，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他的爱。好是纠结，好是难为情。像如今，她白凡凡又该如何去信赖这个口是心非，让人不能明晓的安尔。
但是，安尔还在继续，“第一次见面是在大王爷府外，那年天上下着雪，我无助的看着姐姐被抬了出来。”
那年，大雪纷飞，一个看上去惨白但长相精细的小姑娘，无助的望着不远处被小厮们抬出的女人，随即又悲痛的看向眼前捂着自己觜巴的男人，既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男人含笑趴在她耳边说道：“杀够十个人，你姐姐就会回来。”
那句话，也成了她这些年的动力。
小巷里，她傲然屏息的杀了第一个人。
握着还在滴血的匕首，她哭着看向一旁半脸阴险的男人，“他刚刚说他的娘亲在等他。”
但男人却说，“那和你有何关系，难道不想让你姐姐活过来了吗？”
“想。”无力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安尔不敢哭了。
日复日，年复年，在不经意间，她爱上了那个将他带回，却一直骗她的男人。
那日，她伤心的指着榻上的女人，“你不是说过，只爱我一个人吗？”
“等你杀够十个人，我定会爱上你不管你丑还是美，我都会爱你。”
杀够十个人，姐姐就会回来，他就会爱上她。看似微不足道的两句话，对她而言是动力，是希望。
于是，她义无反顾杀了十个人。
可最后换来的还是抛弃。
“那日我想死，也留了纸条，但是再想到他时，我还是放弃了。”安尔呆呆的看着手里他送给自己的发钗，“跟着林枫，跟着你，本想着悄无音息要了古良弗如的命，但是，她走了，为了完成任务，我只能选择冒险跟着你。”
安尔的故事亦许生动，亦许悲凉。被一次次的抛弃，被一次次的欺骗，但她对那个男人还是如此，包庇他的罪行，将他视为主人，将自己变换为他脚下一只随时可以排除在外的狗，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吗？她不知，更不想知道。
可想，今昔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可以随心所欲的白凡凡，所以，她不敢再去随意选择离开暴走逃避。然而，也因为改变，她必须选择面对眼前这种她当初完全不能接受与简小小一样为爱可以抛弃朋友，欺骗朋友的女人。
于是，她选择接受，哪怕被人当做多管闲事，她也必须如此。
“我不管你怎么看，怎么想，安尔，从今后我只望你不再欺骗。”白凡凡推开她的手，便不加感情的离开了。
但是，此时，那决定好的选择，面对亦许还是太难，拉开房门，望着不远处的白小皓，她沉闷的喊了一声，“小皓子。”
白小皓笑着转过身，看着她，“听说你的病好了。”
“恩。”白凡凡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又道：“楚风也离开了吗？”
“离开了，和弗如。”白小皓缓步向她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