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已经离开快七天了，在这七天内白凡凡也失去了当初发自内心的笑脸。
平眉看着木棺里的躺着的孩子，斜视过一旁安静的三王爷，白凡凡轻声问道：“楚惊天告诉我了，你是小山的亲生父亲。”
公良白亦挑着火盆，火焰一点点灌入他的眼内，他牵强的眯了下眼，说道：“谢谢你能够这么保护这个孩子，也谢谢你能够叫他小山。”
“小山本就是他的名字，什么诗文，我知道他亦是为了让我开心才接受的。”白凡凡微微笑了一下，“但是，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那天将我挡在门外，说我不是他的娘亲，要不我可能真的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忘记了也好，做好小山的娘亲，做好你的三王妃。”扭过脸，公良白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悲恸无色的眼洞，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若是想离开了，我便放你，这些天皇太后走了，天下对你妖物的称呼也随之淡然，所以，不会再有伤害。”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白凡凡含泪盯着他有些抖颤的单臂，“王爷刚失去孩子，我怎能放任不管，就算不爱，就算淡爱，可我也是你的妻子，你可以信任的女人。”
“你当初说恨我，说是为了小山才嫁给我的，亦是为了利益，亦是为了那本就不该存在的亲情，但如今，小山已经死了，你也可离开，带着名号离开。”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吗？那她是否也可以渐渐喜欢上他，可是，真的喜欢上了，那又该如何，亦许他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属于她的空隙，就像前些天，他一次次将自己抛之门外，说着那无情之话时一样。
也罢，也好，喜欢一个人，很苦，很累，她又为何要去体验。
于是，为了当初她对他说出的‘恨’她也不再打算赖着他，选择永远离开。
公良白亦小心翼翼的放下火棒，抚着被焕灰染脏的衣袍，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白凡凡，“明日是第七天，也是小山下葬的日子，你若选择离开我便会给你安排，给你钱财。”
“恩。”白凡凡魂不守舍的点了点头，“谢王爷，我会离开。”
“那你今晚愿意听有关小山的故事吗？因为你是他的娘亲，所以，我想告诉你。”公良白亦温柔的扶住她的肩膀，温声道。
白凡凡默然看着他的手面，想想那木棺里可怜的孩子，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做他的娘亲，什么都不值，什么都不懂，还总是将他弃之心外，不去照顾他，还时常的折磨他，讨厌他，厌斥他，呵呵，多么可怜的孩子，即会认她当娘亲。
凝视着她深邃的泪眸，公良白亦缓缓开口，“那年小山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身体不好，但却已经懂得好多大人们都无法参透的道理，亦许，那也是他娘教导的吧，他娘最初也只是个王府的丫鬟，但却是个很有知识的丫鬟。”
小山的娘亲叫做初心，很好听的名字，但是命运却不好，那年冬天，她告诉他，她有了孩子，可是，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于是，初心离开了。
直到阿水离开过后的一年，她抱着孩子可怜兮兮的又回到了王府，望着眼前根本就不将她放入眼中的公良白亦，她道：“王爷，抱歉孩子还是出生了，只是走投无路，只能回来。”
那年的小山还是个很小的孩子，仰着小脑袋，看着那样的孩子，公良白亦心软了，“那进来吧。”
“谢王爷。”初心笑的腼腆，可是怀里的孩子却咳嗽个没完。
过了几日，为了保住榻上孩子的命，初心又去找了公良白亦，跪在书房门前，她祈求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喊道：“王爷，求求你，看看吧，孩子快不行了。”
那天，公良白亦没有在，回来的时候也已经到了深夜，借着昏沉的月光，他无奈的看着地上睡着的女人，问御寒，“她是怎么回事。”
御寒趾高气昂的走到女人身后踹了一脚，“王爷问你怎么回事，为何在这里。”
女人被御寒踢得吃痛，闷声憋气的看了御寒一眼，随即娓娓哭了起来，“王爷，求求你了，小山我的小山快不行了。”
“小山。”公良白亦默叹着那个名字，便不再吭声的推开女人进了书房。
无情之人，天上之人，都是初心无法请奏的，所以，初心心寒了，心痛了，拖着沉重的小腿，为了无辜的孩子，她咬牙切齿的站起身，又喊道：“王爷，他是你的孩子，就一次，若是你治好了他，我一定带他离开，离开。”
那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心软。
立正在塌边，俯视着榻上看上去可爱的孩子，公良白亦条件性的覆上他的小手，看向一边的初心，淡淡笑道：“他就是我的儿子。”
那也是他第一次认他当自己的孩子，握着小手，孩子吃力的撑大眼睛，反手握着他的手，虚弱的叫着，“爹爹。”
看着他的小摸样，公良白亦好奇的探着他脖子上的一片红印，又问：“孩子脖子是怎么了吗？”
初心会心一笑，探头看了眼孩子，“那是胎记，从很小就有了呢？”
“就是那年多问的一句，我便知晓了小山的身份，那几日你昏迷不醒，孩子却总是缠着我，起初我很烦，直到看到他脖上的胎记，调查了，所以我便理所当然的认下了，至于他娘也在前两年死了，这两三年的时间，孩子被迫转让，摊卖，最后在那次厮杀场上还是被抛弃了。”公良白亦重新拿起火棒，若有所思的盯着火盆，没了言辞。
“初心，很好听的名字。”白凡凡小心开口。
“不忘初心。”公良白亦淡淡道。
白凡凡欣欣然的笑了一下，随即反手推下他扶着自己的手，温柔的看着他，“不忘初心，我相信王爷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王妃，到时候我也会祝福你的。”
“我会的。”公良白亦小心的甩开她的手，继续盯着火盆，“那你也赶快去休息，明日去告个别，离开吧。”
“我知道了。”不知为何，会变得落寞，凝望着他好似遥远不可触及的背影，白凡凡利索的转过身，迈过门槛朝外跑去。
感受着耳边传出的风声，公良白亦牵强的笑道：“可是，我不想放手了，白凡凡。”
最后，他还是食言了，还是对小山撒了谎。
又是不知所措的几日，小山死了，被葬了，然而她的生活也发生了改变。
望着那日偷偷离开的竹林，白凡凡落然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的白小皓和楚风，问道：“楚风你爹呢？”
“我爹在里面等你。”楚风抻手拿过她手里的包袱，看着白小皓，“小皓子你带她进去吧，我要离开了，楚欣然前些天让我回去。”
“好，那你走吧。”白小皓明白的拿过他递上的包袱，温柔的看了白凡凡一眼，“走吧，跟我进去。”
白凡凡也不迟疑，径直朝着院内走进。
坐在楚惊天对面，他告诉她那日小山死前的誓言，“娘亲一定要好好活着，下辈子，小山一定不会再让娘亲流眼泪，下辈子，小山要做娘亲真正的孩子，我发誓。”
注视着楚惊天有些通红的眼睛，白凡凡既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就如同，离开时，凌日轩说的，“小山的死是解脱，从今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以后我也不能在保护阿凡了，因为，我打算离开，放开阿凡，放过阿凡，因为感情太累，我不想累了，也不想再看着阿凡累了。”
她也累了，联想当初换了妈妈，被嫌弃的自己，或许，凌日轩说得对吧，死亡，对于可怜的小山来说只是解脱，而她和其他经过他生命的娘亲和父亲，也只是他这短暂年华中的过客，旁观者，最后，选择生，选择死的权利，始终都只是他的命运和他自己。
“命运不能改变，从今后，我只希望，大叔我们能够回到最开始，那天我出现的时间，因为，我不想再看着身边的人离开，包括大叔。”白凡凡含泪握住楚惊天的手，“大叔，一定要好好活着。”
“大叔当然要好好活着。”眼前的孩子长大了，从莫名的妖物变成王妃，又变成如今丧子的可怜女人，若是苍天可以安排重新来一次，当初他一定好好看着她，好好看着白小皓和楚风，这样，小山的命运，她的命运，三王爷的命运是不是也不会改变。
“大伯，我说你够了没有，我都快饿死了。”看着桌前好似温馨的一幕，白小皓故意打断的喊了声：“或者，大伯是想吃小皓子做的饭了。”
“不想。”楚惊天缓和住自己的情绪，温柔的拍了两下白凡凡的手面，笑道：“这些天你也没吃好，大叔给咱们多做些好吃的，你一定吃多些，这样养分才能跟上。”
白凡凡明白的点了点头，傻乎乎的笑了两声，“我一定，大叔。”
白凡凡还是以前的样子，亦许，她真的变了，变得彻底，白小皓目不转睛的看着桌边的女人，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