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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 子

话说“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全线占领我东三省,以溥仪为傀儡,成立了伪满洲国。后又攻占热河,窥视我整个华北地区。当时的热河省主席汤玉麟不战而退,仓皇逃窜。致使热河沦陷,遂被日军划入伪满洲国。

国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大大刺激和助长了日军的嚣张气焰。致使日军得寸进尺,又开始大举进攻长城沿线,企图越过长城进关,侵占我冀东地区,直逼天津、北平。

1933年3月,国民29军爱国将士,在喜峰口、潘家口、罗文峪等长城关口,奋起抵抗,用大刀与日军血战。直砍得日本鬼子魂飞魄散,屁滚尿流。狠狠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并大大激发了全国人民的抗日热情。从而诞生了响彻中华大地,令鬼子闻风丧胆的《大刀进行曲》。

然而,蒋介石出于“攘外必先安内”的政治目的,竟然与日寇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塘沽协定》。默认了以长城为界的伪满洲国。国民29军奉命撤离长城沿线。我们的故事,就从国民29军宋哲元部撤离喜峰口之际开始。

喜峰口,古称“松亭关”。位于现河北省的迁西县境内,是万里长城上的一处重要关口。地势险要,雄关扼守,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有诗为证:

自古名关说喜峰,岩岩非豹亦非熊。

悬崖松影遥摩汉,绝顶泉声半入空。

北抵烟沙通塞北,东连山海接辽东。

可怜秦世防危策,万里长城绝域中。

国民29军宋哲元部的爱国将士,就是在这里用大刀与日军血战,谱写了抗战史上的光辉篇章。不想,如此险要的雄关险阻和空前高涨的抗战热情,却毁于一纸丧权辱国的《塘沽协定》。

驻守喜峰口的国民29军宋哲元部,于1933年4月某日拂晓奉命撤离。可却有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小分队尚未归队。长官部只好留下两名通讯兵在此等候。与此同时,一个叫沈诗云的女卫生员也自告奋勇的留了下来。长官部本来不同意她留下,可她说小分队归来时肯定有负伤的,需要包扎处理。长官部便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她和两个通讯兵一同留在喜峰口,等候小分队归队。临行前长官部有令,说部队撤离后,日军定会卷土重来。叫他们在黄昏前,无论等到等不到小分队,都必须归队。

国民29军撤离喜峰口后,曾经战马嘶鸣,炮火连天的阵地上,一时静了下来。空旷的长城关口,只剩下两个通讯兵和一个女卫生员,在战后的焦土上,伴着尚未散尽的硝烟,焦急不安的等候着那支执行特殊任务的小分队。

话说至此,大概有人会问:这支执行特殊任务的小分队究竟去了哪里,执行的到底是什么特殊任务,又为何到现在没能回来归队呢?要想搞清这些问题,还得从昨天晚上说起。

在昨天的傍晚时分,国民29军得到了一份重要情报。说是主攻喜峰口的日本关东军龟田联队的军部,就设在了主战场喜峰口外二十华里的柏乐台村。联队长龟田大佐以为这里地处前沿阵地的后方,只留有一个小队共二十几名日军担任警戒任务。当时国民29军还没接到撤退命令,便决定派出一支小分队直插敌后,端掉龟田联队的这个指挥部。

在国民29军宋哲元部,有一个“山西大刀班”,奉命接受了这一特殊任务。

山西大刀班的班长赵四川和副班长王殿臣,均是山西米脂人。原是山西大同威远镖局的镖师。二人武艺高强,善使大刀,在山西的镖行里赫赫有名。晋商们每有贵重货物向口外贩运时,大都要请他们护镖。

在一次护镖去口外途径杀虎口时,恰赶上国民29军的一批军火被土匪所劫。赵四川和王殿臣带领镖行弟兄们拔刀相助,经过一场血拼,夺回了军火。29军长官便挽留他们从了军。并把他们集中编在一个班里,遇有重要的特殊任务,大都要交付他们去完成。因其均系山西籍人,又都善使大刀,便被称作“山西大刀班”。

山西大刀班接受了这个特殊任务后,轻装上阵,每人只带一把大刀。趁夜色潜行摸过日军阵地,深入到敌后。约摸在夜里十点钟左右,山西大刀班潜到了龟田指挥部落脚的柏乐台村外。

村内悄无声息,一片寂静。副班长王殿臣带一个兵摸进村去侦查情况,班长赵四川带领全班战士潜伏在村外的一片小树林里等候消息。

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副班长王殿臣和战士出的村来说,龟田的指挥部已经从村里撤走了。

班长赵四川急切地问到:“啥时走的?撤到哪里去了?”

副班长王殿臣说:“听村里人说是在今晚掌灯的时候撤走的,说是去了喜峰口城外不远的一个叫什么梯子的地方……”

一旁的那个兵接口说:“石梯子。”

王殿臣忙溜说:“对对,说是龟田他们去了石梯子。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顺藤摸瓜,追呗。”班长赵四川转身跟大家招招手说:“走,弟兄们。去石梯子。”

从柏乐台到石梯子,不足二十华里。可山西大刀班因道路不熟,还得躲避日本鬼子,一路摸索潜行,等赶到石梯子时,已是黎明时分。

班长赵四川带着大刀班,猫在村子对面山坡上的松树林子里,仔细观察了一番。

透过朦胧的雾霭,就见这石梯子村,四面均是陡峭的悬崖峭壁,只在村南的一个山口处,有一个人工凿出的石阶小道,蜿蜒通往山下。山口一侧的山梁上着一面日本膏药旗,架着两挺歪把子机枪,把守着入口。另有两个日本兵,端着带枪刺的三八大盖在那里站岗放哨。

待到天光大亮,山口里的村中升起袅袅炊烟,偶尔传出几声鸡鸣狗叫。

这时,班长赵四川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身旁的副班长王殿臣,抬手指着村里悄声到:“殿臣你看。”

王殿臣顺着赵四川手指的方向慢慢望去,发现村里的一家房顶上驾着一个天线。不由惊喜的喊道:“电台天线……”

赵四川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小点声,小心暴露了。”

王殿臣不好意思的看了赵四川一眼,压低嗓子说:“看来龟田的指挥部就设在村里。”

王殿臣“哦”了声,依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对面的村子说:“目标是找到了,可你发现没?殿臣。”

“什么?”

“你看这里,村周四面都是悬崖,只有山口的一条小道。鬼子在那里用机枪卡着,不用说我们一个班的兵力,就是一个排,一个连,也未必能攻进村去。”

“那咋办?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不成?”

“放弃?”赵四川摇摇头说:“我们费劲巴力的折腾里一宿,好不容易发现了目标。这到嘴边的肥肉,你舍得就这么扔掉?”

“舍是舍不得,可就是没法下口呀。”

“办法是靠人想出来的,我们山西大刀班就没有啃不下来的骨头。”

“这么说班长已经有主意了?”

赵四川沉思着说:“要想从正面这条小路进去是不可能的。你也看到了,那里道路狭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像兵书上说的,一人把关,万夫莫开。而村子的东西两侧又是一落千丈的峭壁悬崖,就跟刀削斧砍的一般,连个用来把握的柴草树木都没有。不过你看那村子的后山……”

王殿臣伸长脖子看了好一阵说:“那后山还不是和别处一样,照样是直上直下的石岩子……”

“那不一样。”赵四川说:“你看那悬崖上的一个个黑点是什么?”

王殿臣又伸长脖子望了又望说:“好像是柏树……”

“对。”赵四川不由喜形于色,有些按捺不住的说:“在那里的悬崖缝隙中,长着的柏树正好为我所用……”

“你是说,我们可以手把着那崖缝中柏树,从悬崖上爬下去……”

“凭我们大刀班的轻功,应该不成问题。”

“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王殿臣兴奋地搓着手说:“那我们开始行动吧?”

“不忙。”赵四川用手按住王殿臣的后背说:“这大白天的,我们去爬悬崖,还不成鬼子的活靶子。”

“你是说我们在夜里偷袭”

“对,我们先潜伏在这里别动。一来秘密监视鬼子的动向,大至摸清村内日军兵力部署;二是仔细观察村子后山悬崖的一草一木,暗记于心。等到天黑后,我们悄悄摸到后山,从悬崖上爬下去,砍他个措手不及……”

“好……”王殿臣一个“好”字刚喊了一半,便赶紧用手捂了嘴,压低嗓子接着说:“这就叫神兵天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赵四川他们潜伏在石梯子村庄对面山坡树林里,只待天黑行动。

再说留在喜峰口阵地上的两个通讯兵和卫生女兵沈诗云,从拂晓等到黄昏,一直不见山西大刀班归来。两个通讯兵按着长官部临行前的命令准备归队,可沈诗云却说啥不肯离开。两个通讯兵说,如不按时归队,便会按逃兵军法从事。可沈诗云却说如等不到赵四川的大刀班归来,就是死也不离喜峰口半步。两个通讯兵见说不动沈诗云,只好强行把她架走。

沈诗云见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略施小计,说要方便一下再走。待两个通讯兵放开手,她便从长城一个豁口翻过去,匆匆去了城墙的背面。

约摸过了得有半个钟头,也不见沈诗云回来。两个通讯兵招呼了几声没有回应,便呼唤着越过长城豁口去找,可却见不到沈诗云的身影。他们这才知道中计,知沈诗云是铁心要留下来,而故意躲藏了起来。他们又连呼带喊的找寻了一阵,见沈诗云仍不露面,只好无奈的离开喜峰口追赶大部队去了。

待两个通讯兵走远后,沈诗云才从城墙背后走过来。这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空旷的长城关口上,就剩下沈诗云孤零零的一个人。四周黑洞洞的,死一般的寂静。山风吹过,沈诗云不由打了个寒战。一股莫名的孤独和恐惧,顿时袭来。沈诗云沿着长城,走进一座城楼,顺着楼窗口往四外张望,侧耳静听着远近的动静,一心期待着赵四川和他的大刀班归来。

一想到赵四川,沈诗云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一下驱散了笼罩在四周的孤独和恐惧。其实这次她之所以自报奋勇的留下来,又骗过两个通讯兵躲藏起来不肯归队,完全是冲着赵四川。

沈诗云本是北平燕京大学的一名在校女学生,抗战爆发后便投笔从戎,到了29军。因其出身行医世家,略通医术,便在部队当了卫生员。

沈诗云参军后的第一战役就是长城抗战。她亲眼目睹了29军爱国将士,用大刀与日军血战的惨烈场面,为中国军人的英雄气概而叹服。尤其是山西大刀班班长赵四川的威名,沈诗云更是闻之心动。当见到英武的赵四川第一面时,便把一颗芳心暗自许给了他。自古英雄爱美人,赵四川对一身戎装的窈窕淑女沈诗云也是一见钟情。几次接触后,二人便已心心相印,互订终身。沈诗云以一块祖传玉佩相赠,赵四川把一柄贴身错金短剑做信物交给了沈诗云。二人海誓山盟,生死相依,永不相弃。

为此,在29军撤退时,沈诗云便暗下决心,就是背负当逃兵的罪名,也要想方设法留下来等着赵四川归来。如不见到赵四川,她宁死也不会离开喜峰口。

当时正是农历3月中旬,一轮明月不知何时挂在了天空。如霜似雪的青光,洒在古老的长城上,使空旷寂寥的边关越发显得悲凉。沈诗云望着空中明月和朦胧的塞外远山,不由触景生情,轻声吟诵起古人的一首边塞诗: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沈诗云正轻吟古诗抒发悲情,忽听得城墙下面有动静。待她顺着窗口往下一望,发现几个人影正摸索着向上走来。沈诗云不由心里一动,想必是赵四川的大刀队回来了。

沈诗云顾不上多想,便赶紧从敌楼上下来,跑着迎了过去。当她快到近前时,刚要兴奋地喊叫,却发现情况不对。就见上来的居然是一队头戴钢盔,端着三八大盖的鬼子兵。

沈诗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躲到长城根下的月亮背影里。这时就见那队鬼子兵,爬上长城观察了一阵后,便站起身来冲山下“哇啦哇啦”的喊叫起来。时候不大,就听山下也“哇啦哇啦”的喊叫了一阵,随后就见鬼子的大队人马开上山来。

沈诗云知道这是日军知我国民军已经撤离,便卷土重来,占领长城沿线。

沈诗云担心赵四川他们不知国民军撤退,日军已经占领长城的情况,执行任务归来时会误入敌人阵地,身陷险境。便顺着长城根下的月亮背影躲开日军的人马,绕到敌人阵地的后面,去等赵四川他们。

现在,我们再回过头来,说说赵四川的大刀班。

赵四川的大刀班,直在石梯子村对面山坡的树林里潜伏了一天。待到黄昏后,便悄悄潜行到村子后山的悬崖顶上。就在他们擦拳磨掌,准备爬下悬崖摸进村里去端龟田大佐的指挥部时,不想一轮明月跃上东山,直让赵四川叫苦不迭。心说,在这明晃晃的月亮地里,人一出现在悬崖上,定会暴露目标,使这次行动前功尽弃。

赵四川的大刀班隐蔽在后山的悬崖顶上,望着天上的月亮苦熬坐等。打算到后半夜等鬼子人困马乏、放松警惕时再作行动。大约到了子夜时分,副班长王殿臣悄悄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赵四川回头看了看王殿臣,悄声问:“什么情况?”

王殿臣冲西北方向呶呶嘴说:“你看那里。”

赵四川抬眼一望,就见天的西北角上涌起一片乌云,正伴着隆隆的雷声,迅速铺展开来,也就一袋烟的功夫,便盖住了半边天。赵四川不由喜上眉梢,心中暗想,真是天助我也。

俗话说,早看东南,晚看西北。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天空就已是阴云密布,一片漆黑。

赵四川一声令下,大刀班的战士们迅速行动,顺着悬崖往下爬去。

白天潜伏在村对面山坡树林里,战士们已经把这后山的地形做过仔细观察。虽说不上了然于胸,但也基本掌握了个大概。有崖缝里的柏树做攀爬的扳手,再加上大刀班的战士们都会轻功,灵似猿猴,身轻如燕。时候不大,便从后山的悬崖上爬了下来。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形同神兵天降。后来老百姓把这事传得更是神乎其神,说国民军是施展飞檐走壁的轻功,从百丈悬崖之上飞下来的。

大刀班爬下悬崖后稍作休整,便从背上抽出大刀,向村里摸去。为防天黑与日军交战时误伤自己人,他们特意在胳膊上系了条白手巾作为标记。

再说龟田大佐,带领日本关东军从东北一路杀来。因为国民政府的不抵抗和热河省主席汤玉麟弃城而逃,日军轻而易举的占领了热河省大部。不想在长城沿线遇到了国民29军的顽强抵抗。尤其是国民军的大刀队,让日军闻风丧胆,谈虎色变。

龟田大佐在距前沿阵地二十华里的柏乐台村指挥部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恰好在昨天黄昏时分,接到日本关东军总部命令,说已经和中国政府签订了《塘沽协定》,支那军将于次日撤离长城沿线,令其务于支那军撤离后,迅速进驻控制长城沿线。

龟田大佐接此命令后,当即撤离柏乐台,把指挥部迁至喜峰口北五华里处的石梯子村。这才阴差阳错的使赵四川的大刀班在柏乐台扑了空。

龟田大佐于今晚黄昏时分下达命令,让日军迅速进驻长城沿线阵地。他打算明天早起把指挥部迁到喜峰口城里。

龟田大佐觉得大局已定,便坐下来秉烛夜读。龟田大佐,出身日本武士家族。自幼习武,崇尚武士道。尤喜研读中国古代的兵书战策。九一八事变后,每到一处,他便用心搜罗有关中国兵法方面的图书典籍。这次占领热河后,龟田在省会承德图书馆里得到了一部宋刻本的《孙子兵法十三篇》,如获至宝。每夜赏析研读,手不释卷。

已经到了后半夜,龟田大佐仍在指挥部内屋穿着和服读阅《孙子兵法》。就听得院里一阵喧哗。随后,山本小队长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说:“报……报告大佐,大……大……大事不好……”

龟田大佐依旧看着手中的《孙子兵法》,头也不抬的说:“你慌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你的慢慢说。”

“嗨!”山本“啪”的打了个立正说:“报告大佐,支那军的大刀队进村了。”

“胡说!”龟田大佐抬头看了山本一眼,然后又埋下头去,看着书漫不经心的说:“支那军已奉他们政府之命撤离了长城各关口,哪里来的什么大刀队。”

山本说:“自古兵不厌诈,支那军会不会是……”

龟田抬起头来审视着山本说:“真是仕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山本君也懂中国的兵法了。不过就算支那军有心使诈,他们的政府也不会允许……”

就在龟田和山本说话的空当,外面忽然大乱,传来一阵喊杀声。

山本到屋外看了一趟回来,神色大变,报告说支那军的大刀队已经杀到大门口了。

龟田这才合上书,疑惑不解地说:“这里四面悬崖峭壁,只村南一个出口,又有两挺机枪把守,难道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山本说:“对,就如从天而降。”

龟田起身取了战刀说:“走,出去看看。”

山本赶紧上前劝阻说:“外面情况不明,大佐你不能出去。”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大日本皇军天下无敌,难道还惧怕几个支那兵不成?”

龟田说着话就往外走,恰这时两个卫兵进屋报告说,支那军大刀队已经杀进院了。山本当即命令两个卫兵强行架起龟田大佐,他紧跟其后,护卫着龟田大佐往后门走去。

再说赵四川带领大刀班,摸进村子后,直奔龟田的指挥部而来。就在快要接近指挥部时,突然与几个巡逻的鬼子兵相遇。因为天黑,鬼子兵弄不清来者何人,便拉着枪栓“哇啦”起来。大概是在问“什么人”、“口令”啥的。赵四川他们也不答话,抡起大刀就砍。鬼子兵发觉是国民军的大刀队,便“哇啦哇啦”的喊叫着往指挥部跑。可没容他们跑到指挥部大门,便一个个的成了大刀班的刀下之鬼。指挥部大门口的两个站岗的哨兵发现情况后刚要喊叫,赵四川一个箭步窜过去,手起刀落,先削去了一个哨兵的脑袋。另一个哨兵见势不妙,抱着脑袋就想往大门里跑。不想大门是从里面插着的,不等他叫开大门,早被随后赶上来的副班长王殿臣一刀劈做两半。赵四川带着大刀班的战士翻墙而过,跳进了院子。副班长王殿臣顺院墙绕到房后去堵后门。

龟田指挥部只有一个小队二十几个日军。一来是龟田觉得国民军已奉中国政府之命撤离了长城沿线,已是高枕无忧;加之指挥部落脚的石梯子村四面悬崖峭壁,地势险要,绝对安全。二是负责守卫指挥部的这个小队,是一支特殊的卫队。用中国话说,是个个武功高强,身怀绝技。卫队成员崇尚武士道精神,视死如归。号称“关东敢死队”。

这个“关东敢死队”,平时不管日常的巡逻警戒任务,专门驻守在指挥部,直接负责龟田大佐的人身安全。

当赵四川的大刀班杀到指挥部的大门时,龟田的“敢死队”便手持日本武士战刀,死死守卫在龟田大佐的屋外房檐下。待赵四川的大刀班翻墙进院后,双方便厮杀起来,搅作一团。

再说副班长王殿臣绕到后门,正赶上两个卫兵护着龟田开门出来。王殿臣举刀便砍,两个卫兵连忙挺身上前和他打到了一处。

王殿臣本是镖师出身,一身的武艺。刀枪剑戟斧钺鈎叉十八般兵器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尤其对刀情有独钟。就见他一把大刀耍的上下翻飞,寒光闪闪;左右开弓,招招要命。而龟田的这两个贴身侍卫也不是等闲之辈。均出自日本武士世家。刀法娴熟,又不惜命。两面夹击,互出险招,直击王殿臣的要害之处。王殿臣以一对二,见对方又都身手不凡,便决意要速战速决。就见他虚晃一招,躲过对方的刀锋,然后气沉丹田,单脚点地,来了个旱地拔葱,腾空而起。双手举刀,使出力劈华山之式,直冲一个日本卫兵的脑袋劈了下去。就听得那个日本卫兵发出一声惨叫,便顿时一分为二,被劈成了两半。王殿臣随身落地,紧跟着打了一个“旋风脚”,顺势带刀一抹,另一个日本卫兵的脑袋便离开脖子,滚到了地上。

待王殿臣解决了这两个日本卫兵,山本小队长已经护卫着龟田大佐逃往村口。等王殿臣追到村口,便被两个日本哨兵端着刺刀挡住了去路。王殿臣手起刀落,先后砍死了两个哨兵。这时龟田和山本已经出了村口,没了踪影。王殿臣便跃上村口的山梁,干掉两个机枪手,砍倒日本膏药旗。之后便立刻原路返回村里去参加战斗。可等他从龟田指挥部后门进去,到了院里一看,不由一下愣住了。

你道为啥?原来赵四川带领大刀班翻墙进院与龟田的“关东敢死队”打到一处时,虽是夜深天黑,但还能借着从窗口透出的灯光,依稀辨别你我。可山本护着龟田从后门逃走时,唯恐被人发现行踪,便随手灭了灯,院里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本来大刀班为防天黑误伤自己人,都在胳膊上系了条白手巾作为标记。不想龟田的敢死队都是日本武士,都在头上系了条孝带子似的白布条。与胳膊上系着白手巾的大刀队混在一起,双方根本无法辨认敌我。开始双方还能靠喊杀语声辨别,可后来杀到兴起时,都顾不上喊杀呼叫,只能凭感觉乱杀一气。王殿臣乍一进院,见满院的黑影都有白色标记,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好高喊着赵四川的名字问:“四川,哪些是鬼子?”

就听赵四川喘着气说:“分不清了,你就凭着感觉砍吧。”

王殿臣喊了声:“小鬼子,你爷爷来了——”随后便挥刀杀进了人群。

这是一场最为惨烈的白刃肉搏战。交战双方靠感觉辨敌我,混战厮杀,砍杀了半宿。等到天亮,已是尸横满院,血流成河。只剩下两个人,还在抡刀对砍。

话说这两个人,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形同两个血人。一来辨不清对方是谁,二来都已杀红了眼。心里只有一的念头,要砍倒对方,根本停不下手来。

两个人正杀得难分难解,就听得有人高喊一声:“赵四川、王殿臣,快住手——”

正在厮杀的两个人闻声而住,直愣愣的看着对方。几乎是两个人同时喊道:

“你是王殿臣?”

“你是赵四川?”

“班长——”

“殿臣——”

随后两个人同时扔掉手中大刀,扑上去,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恰此时,当空一声春雷炸响,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雨水浇到两个人的头上,顺着头发流下来,和着泪水,冲掉脸上的血污,使他们露出了本来面目。果然是大刀班的班长赵四川和副班长王殿臣。而那个提着他俩的名字喊他们住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国民29军的女卫生员沈诗云。

你不禁要问,沈诗云不是躲在喜峰口等着赵四川他们吗,是怎么到的石梯子呢?

原来是沈诗云躲藏在喜峰口城外,打算等待赵四川的大刀队归来时好拦住他们,以免误入日军阵地。可后来日军大部队开进喜峰口,占领长城阵地后,又派出巡逻队向外围进行搜索,四处安插岗哨。沈诗云担心暴露,便离开喜峰口,一路摸索着去了柏乐台找赵四川的大刀队。不想到了那里才知道赵四川他们已经去了石梯子。她只好按老乡指点的大致路线,连夜赶到了石梯子。等她进的村来,天已大亮。赶上赵四川和王殿臣杀红了眼,正抡着大刀相互厮杀。被她喊着两个人的名字给喝住停了下来。

待赵四川和王殿臣回过神来,这才顾得上问沈诗云是怎么到的这里。沈诗云便把国民29军已撤离喜峰口,日军卷土重来,占领了长城沿线阵地的情况,和她是如何去柏乐台找他们,扑空后又连夜赶到这里的过程,如此这般叙说了一遍。

赵四川和王殿臣听后,倍受感动,一齐跑过去,双双伸出满是鲜血的大手,去握沈诗云那双纤细白皙的小手。随后,三个国民29军的战友,便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沈诗云、赵四川、王殿臣三人劫后相逢,抱头痛哭起来。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赵四川和王殿臣发泄一阵后,便恢复了男儿本色,抹了抹眼角泪水,相继止住。可沈诗云却趴在赵四川的怀里,抽泣不止,站不起身来。

王殿臣知道沈诗云和赵四川的特殊关系,便知趣的站起身来,去打扫战场。

赵四川用手拍着沈诗云的背说:“好了诗云,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起来,我们得赶紧打扫战场。夜里让龟田趁乱跑了,说不定他就会派日军来这里围剿我们。”

沈诗云这才止住哭声,用手去抹脸上的泪水。不想她原本白皙的小手被赵四川和王殿臣攥住时沾满了鲜血。当她抹泪时一下抹出了一个大花脸。

赵四川看了憋不住嗤嗤的笑了起来。沈诗云握着拳头捶打着她的胸脯说:“你还笑,为了找你,我都违反军纪,成了逃兵了。”

这时,王殿臣拎着两把大刀过来说:“那不怕,等我们归队后,让我们班长给你请功,说不定长官部还会嘉奖你这个巾帼英雄呢。”

一提到归队,沈诗云猛地站起来,看着赵四川说:“对,四川。日本军队已经占领了喜峰口等长城沿线,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赶紧归队吧。”

王殿臣跟着说:“是呀,趁着日军占脚未稳,我们得赶紧寻隙越过长城,去找大部队。如等日军布防完毕,全线控制了长城沿线,再想过长城可就难了。”

“归队?”赵四川看了沈诗云和王殿臣一眼说:“我带出的大刀班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怎么归队?我的战士和鬼子以死相拼,血洒疆场。而我们的军队却就这么走了,把将士们用命换来的阵地拱手让给了鬼子。这样的队伍,还归他何用。”

王殿臣和沈诗云望着赵四川,异口同声的问:“你的意思是……”

赵四川从王殿臣手里拿过大刀说:“留下来继续跟鬼子干。让他们知道我们山西大刀班的人还没死绝,中国人永远不会屈服。”

“好!”王殿臣握着手中大刀,站到赵四川的身边说:“有你这句话,我们的那些战士也没算白死。我王殿臣今生今世跟定你了。”

“好样的,殿臣。不愧是我们山西的汉子。”赵四川紧紧地握住王殿臣的手,看着沈诗云说:“你呢?诗云。”

就见沈诗云脸一红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狐狸满山走。有殿臣作证,从今天开始,我就算嫁给你了。同时,以后,我也就是一名山西大刀班的战士。”

赵四川、王殿臣、沈诗云掩埋了大刀班战士的尸体,还特意到村口把日本子的两挺歪把子机枪和两箱子子弹隐藏起来。然后,从后山攀岩而上,撤离了石梯子。

此后,赵四川、王殿臣、沈诗云三人便留在了长城以北的伪满洲国界内。打着国民29军大刀队的旗号,寻机作战打鬼子。犹如插在日军后背上的一把匕首,不时剜他一下,虽不能伤及性命,却也让日寇心惊肉跳,不得安宁。为此,日本关东军发出悬赏令,以重金购买赵四川、王殿臣、沈诗云的人头。

有话则长,无话即短。转眼已是隆冬季节。一场大雪,覆盖了长城内外的华北大地。

赵四川、王殿臣、沈诗云三人,正躲在大山里的一个猎户家猫冬,不想被盘聚在都山上的一股土匪发现了行踪,给堵在了猎户家里。三人奋力拼杀,可终因寡不敌众,只有赵四川在猎户的帮助下侥幸逃脱,而王殿臣和沈诗云却不幸落入土匪之手,被带到了都山。

赵四川一心要救王殿臣和沈诗云,可又孤掌难鸣。猎户告诉他,在这热河地界,要想从土匪的手中救出王殿臣和沈诗云,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去找黄花川的孙永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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