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四方书店里,只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在书架前来回翻找着。宋方春站在另一个书架的旁边,将散落在地上的几本书依次放到各个书架,看到关萍露径直走了过来,将眼镜向上推了下。关萍露说自己要找一本《旗袍》的书后,他犹豫了下,然后告诉关萍露,书架上已经卖完了,请她跟自己到后院的仓库里取一下。
关萍露跟着宋方春走进后院的小仓库,宋方春立即锁死了门。
“萍露同志,终于联系到你了。”宋方春紧紧握着关萍露的双手,激动地说。
“老宋同志,尚小兰同志牺牲了,钱鹏飞同志也被关在特工总部。”关萍露也一把握住宋方春的手,眼泪马上涌出来。
“现在鹏飞同志的情况怎么样?”宋方春焦急地问道。
“还不清楚,昨天丁默群派赵世杰把尚小兰同志的女儿丹丹抓起来了,但今天又放了她。”关萍露说道。
“从这个情况判断,钱鹏飞同志应该没有暴露。”宋方春分析道。
“这是敌人这次军事会议的绝密部署。”关萍露点点头,撩起旗袍的下摆,用牙齿咬断针线,取出微型胶卷,递给宋方春,说道。
“太好了,萍露同志,这个情报对我们新四军来说,抵得上千军万马啊!你又立了大功了。”宋春方接过来,激动地说道。
“不,这是尚小兰同志用她的生命换来的。没有她,就没有这份情报。”关萍露难过地说道。
“尚小兰同志的情况,我会马上向上级报告。萍露同志,现在的局势非常险恶,你要做好充分准备。”宋方春也难过地说。
关萍露请宋方春放心,还恳求宋方春能够与组织商量下,尽快将丹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现在处境太过危险,一天到晚都要遭到赵世杰手下的秘密监视,稍有不慎,生命安全就得不到保障。
丁默群向武田建议暂时将钱鹏飞放出来,然后通过秘密监视来得到钱鹏飞与共党有联系的证据。可这次却遭到了武田的反对。他认为如果钱鹏飞是一名经验颇深的共党,对于他们放长线钓大鱼的伎俩太过熟悉,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不如还他自由,让他放松警惕,等他麻痹大意,再事先挖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接着他们就可以享受守株待兔的快乐。
丁默群为了彻底打消钱鹏飞对自己的顾虑,也决定将一直蹲守在他们家的杨东妹撤出来。
关萍露从牢房中将钱鹏飞接了回来,两人在路上还商量着今天回去当着杨东妹的面该如何演下去时,刚走到楼下就碰到杨东妹拎着大包袱解释说老家有事不得不赶紧回去一趟。钱鹏飞与关萍露都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两人对视了一眼,接着装出非常难过的样子,钱鹏飞还叮嘱关萍露赶紧把这个月的工钱给杨东妹结清了。
两个人回到家中,砰的一声把门紧紧带上,高兴地欢呼雀跃起来。突然,关萍露从身后抱住了钱鹏飞,一动不动。钱鹏飞感觉到了关萍露对他的温情,身体僵在了那里,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
“你不在的这几天,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鹏飞,只有失去的时候我才明白,你对我是多么重要。”关萍露喃喃地说道。
钱鹏飞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柔情,但他还是硬起心肠,再次拍了拍关萍露的手。关萍露终于松开了钱鹏飞。
钱鹏飞转过身,看着关萍露,关心地问道:“萍露,你这是怎么啦?”
“对不起,鹏飞,我也不知道怎么啦,心里有点乱,想哭。”关萍露一下子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哈哈,杨妈走了,我们把这个瘟神送走了,你倒想哭了。”钱鹏飞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哈哈笑道。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都不敢相信。”关萍露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激动地说。
“萍露,不要高兴得太早,也许这里面有个更大的阴谋。来,我们坐下说。”
钱鹏飞拉着关萍露坐下,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突然尴尬起来。
关萍露告诉他,自己已经将情报安全地送给了宋方春,而且还拜托老宋能够派人尽快将丹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钱鹏飞一听到丹丹的名字,鼻子一酸,哽咽着说从来没有想到丹丹如此的机灵,而自己为了演下去,动手打了她。他担心赵世杰派人盯着她,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这样会让宋方春他们暴露自己。但丹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不能眼看着她处于危险之中,钱鹏飞极度痛苦地呻吟着。
宋方春将转移丹丹的任务交给了李芬芳,而且告诉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丹丹极有可能一直在被特务秘密监视着。李芬芳点了点头。
没有妈妈的日子,丹丹天天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在街头乞讨,可每每讨到吃的东西就被一些大孩子抢去,丹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大口吃饭,自己干咽口水。赵世杰的手下大头与另一名特工在不远处监视着丹丹,每人嘴里叼着一个鸡腿大口地咀嚼着。丹丹想到了回家,她转身慢吞吞地往家里走去。半路上遇到了住在隔壁的大妈,将她领到了自己家里。
李芬芳化装成农村姑娘的样子,提着个碎花大包袱来到弄堂,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尚小兰家的门牌号,再看看四周,见没有人跟踪,她沉思了一下,没有去敲门,而是走向旁边的邻居家。
李芬芳说自己要找一个人,邻居大妈犹豫了下,让李芬芳走了进来。这个时候,丹丹则躲在墙角里,拿着邻居大妈给的一块热红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脸上沾满了尘灰。
李芬芳告诉邻居大妈,自己是尚小兰的朋友,听说她遭遇不测,自己就是过来看一下孩子到底怎么样。
大妈指指角落里的丹丹,一直摇着头叹气说:“就这孩子,没爹没妈的,真可怜!”
李芬芳站起来,走到丹丹跟前,蹲下去,轻轻地问道:“丹丹,你就是丹丹?”
丹丹警惕地看着李芬芳,没有回答。
“丹丹,我是专门来接你的,你跟我走好不好?”李芬芳摇着丹丹的小手,说道。
丹丹却一直摇头,神情仍然很警惕地对李芬芳说:“我不认识你。”
“那你听你妈妈说过一个叫老宋的伯伯吗?我就是老宋伯伯派来接你的。”李芬芳说。
丹丹一听到宋方春的名字,目光闪亮了一下,将信将疑地问道:“老宋伯伯?”
“是老宋伯伯,他是你妈妈的好朋友,你跟我走,就能见到老宋伯伯了。”李芬芳拍打了一下丹丹身上的尘土,继续说道。
丹丹仍然犹豫着,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是否要跟李芬芳走。
邻居大妈走过来,拉住丹丹,好心地说道:“丹丹,外面这几天老有不三不四的人在转悠,不知要干什么,你跟这位阿姨走吧,大妈以后会常去看你的,好吗?”
丹丹想了想,终于轻轻点头。
“来,丹丹,我先给你换件衣服,别让外面的狗把你认出来。”李芬芳笑了,她站起来,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一件小男孩的衣服,还给她戴上了一顶西瓜帽。转眼间,丹丹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的模样。
李芬芳牵着丹丹的手从邻居大妈家中走出来,四周看了下,发现没人跟踪,赶紧带着丹丹快速走出了弄堂。其实,她们已经被化装成卖糖葫芦的赵世杰以及装扮成烟贩子的大头紧紧盯着了。
赵世杰将这个情况马上汇报给了丁默群,他认为孩子或许会先安置到李芬芳的家里,接着趁机转移出去,而转移的过程中他一定会逮到宋方春这条大鱼。丁默群马上命令赵世杰紧紧盯着李芬芳,而自己则心急火燎地将这个情况汇报给武田。
宋方春把李芬芳已经将丹丹转移自己家中的消息告诉钱鹏飞后,钱鹏飞心里一阵激动,他掏出烟来放到嘴边,却怎么也划不燃火柴。他一把揉碎了香烟,扔在地上。
“鹏飞同志,我知道你一直担心丹丹,现在丹丹安全了,你可以放心了。”宋方春拍了下钱鹏飞的肩膀,安慰道。
钱鹏飞慢慢蹲到地上,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
宋方春呆呆地看着他,良久,也蹲到地上,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再把烟塞到钱鹏飞手上。
钱鹏飞哆哆嗦嗦地将烟放到嘴边,使劲抽了一口。
在丁默群的心中,除了此次可以通过宋方春转移丹丹的行动,一举将他们全部抓获之外,他也希望这次能够彻底检验出钱鹏飞的真假共党身份,可赵世杰却觉得有些难度。
“钱鹏飞我吃不透,他藏得太深了。”赵世杰摆摆手,有些为难地说道。
“他藏得再深,也会露出水面透口气吧?赵副队长,此次行动的第一目标,是逮住宋方春,同时密切注意钱鹏飞的举动。”丁默群说道。
“是,主任,抓住了宋方春,我要亲手毙了他。”赵世杰眼里透露着凶狠的目光。
“哦,对了,还有那个女共党李芬芳,你打算怎么处理?”丁默群冲着赵世杰笑道。
“她嘛,就看对我姓赵的还有没有那点意思。”赵世杰邪笑了一下,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有意思怎么样?没意思又怎么样?”丁默群故意装做非常有好奇心地问道。
“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先奸后杀!哈哈……”赵世杰突然冷酷地摇摇头,大笑。
“好,无毒不丈夫!”丁默群竖起了大拇指,点了点头说。
按照宋方春的计划,李芬芳明天傍晚六点会将丹丹送到兰心茶馆的三楼,然后由自己护送转给另外两名自己的同志,由他们护送丹丹到苏北的新四军根据地。钱鹏飞对老宋说,希望自己能够在明天见上丹丹一面,毕竟他一直心中有愧,再加上这次将丹丹转移之后,说不定猴年马月两人才能相见。他固执地要跟宋方春一块护送丹丹转移,但还是遭到了老宋的拒绝。
李芬芳依旧将丹丹装扮成一副男孩子的样子,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家门,四下环顾发现没有人跟踪,与丹丹坐上一辆黄包车驶向了兰心茶馆,而不远处赵世杰也坐着一辆黄包车紧紧跟随着。
李芬芳下了车,带着丹丹径直上了三楼的包厢。赵世杰下了车,打量了一眼茶馆。随后,大头等手下也都到了,赵世杰向他们示意了一下,两个特务立刻闪到门口警戒,赵世杰则带着大头等人进了茶馆。
钱鹏飞与宋方春在街头的一角相遇了。今天钱鹏飞一身长衫,鼻子上架了副墨镜,头上戴着礼帽。而宋方春则穿了一件油渍遍布的褂子,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搬运工。宋方春担心钱鹏飞的安危,与他商量好,一前一后行走,拉开距离,一旦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撤离。
李芬芳与丹丹在兰心茶楼的三楼包厢里焦急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她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已经六点钟了。她刚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李芬芳警觉地问了一下,原来是店里的小二来送茶点。
送完茶点,店小二又帮李芬芳将茶壶里蓄了点水,但他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一直盯着李芬芳看来看去。
“芬芳,你不认识我了?”店小二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问道。
“你是谁?”李芬芳大惊,一下子站起来,大喊道。
店小二嘿嘿一笑,一把扯去了脸上的假胡子,露出真容。
“赵世杰!”李芬芳简直目瞪口呆。
“是我,老同学,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赵世杰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
李芬芳想去口袋摸手枪,赵世杰上前一把按住她,把手枪夺了过来。与此同时,门外冲进来大头和另一个特务,两人都把枪指向李芬芳。
“嘿嘿,芬芳,玩枪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你怎么忘了,当年锄奸队的那几个人,都是跟着我学的。”赵世杰对着李芬芳冷笑道。
“呸,你还有脸提锄奸队!”李芬芳向赵世杰淬了一口唾沫。
“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哈哈,芬芳,今天我偏要提,谁让你是我的那个……”赵世杰笑道。
“无耻!”李芬芳气得浑身发抖。
“哦,以前喝茶,我们都是好几个人吧?芬芳,一个人喝多没味道啊,你就不请我喝一杯?”赵世杰一点也不生气,仍然笑嘻嘻地说。
不等李芬芳回答,赵世杰突然脸色一变,异常阴冷地把手枪指向李芬芳,厉声地命令她坐下。
丹丹吓得尖叫一声,差点哭出来。
“小兔崽子,你也坐下。”赵世杰凶狠地用枪对着丹丹比划。
“赵世杰,不许你伤害孩子。”李芬芳一把将丹丹拉到自己怀里,盯着赵世杰说道。
“我不碰她,我跟你一样,等人!”赵世杰一笑,得意地说道。
赵世杰说完,举着手枪,坐到椅子上。李芬芳呆了一呆,双腿一软,也扑通一声坐到椅子上。
李芬芳紧张地瞟了眼下面的街道,她看见宋方春远远地过来了,不由大急。赵世杰看了眼窗外,立刻看见了宋方春,不由心花怒放,笑着对李芬芳说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紧张,原来是宋方春来了。来得好啊,芬芳,这杯茶越来越有滋味了。”
李芬芳完全绝望了,她一咬牙,终于下了决心,她突然抓起茶杯,朝赵世杰泼去,大喊道:“赵世杰,你去死吧。”
赵世杰被泼了一脸的茶水,愣了一下,乘着这个机会,李芬芳一跃而起,直向窗外扑去。
赵世杰急忙伸手去抓李芬芳,却只抓到她的一角衣襟,衣襟哗啦一声撕裂了。李芬芳身子向楼下飞坠,砰一声巨响,摔在街上。
宋春方眼看就快走到茶馆门前,突然,楼上飞下一个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宋春方大吃一惊。
“啊,有人跳楼了,跳楼了。”来往的行人中一阵惊叫。
宋春方向李芬芳跳楼的地方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女子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从外表特征看好像是李芬芳。他的脸色一下子突变,停住了脚步。
赵世杰站在楼上眼看宋方春已经有所察觉,大喊着让下面的人赶紧捉住宋春方。而宋方春则快速地向马路的另一边跑去。赵世杰从楼上冲下来,一边朝天鸣枪,一边带着几个人推开拥挤的人群追逐着宋方春,却没有发现同时混在人群中的钱鹏飞。
宋春方拐进一条小街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赵世杰带着人一路狂追下去。不料,宋方春像变戏法似的,从一个小厕所中穿着一身红色的中山装走了出来。
钱鹏飞站在人群中,看到有两个特务站在窗户前对丹丹推推搡搡的,急忙冲进了茶楼,还没等那两个人反应过来,就丢了性命。丹丹再次被惊吓,呆呆地看着钱鹏飞。钱鹏飞探头向外看去,发现赵世杰没有追到宋春方,带着人又马上跑了回来。
钱鹏飞拉着丹丹的手,飞速地往楼下奔去。刚走到楼梯的转角处,发现赵世杰带着人奔了上来,无奈又拉着丹丹向楼顶跑去。钱鹏飞将遮挡的老虎窗使劲捅开,抱着丹丹将她送出老虎窗,自己再悄悄地爬出来。
钱鹏飞与丹丹蹑手蹑脚爬过了几个屋顶,以为已经甩掉了赵世杰,不料赵世杰带着人也爬了上来。两人小心翼翼越过两个屋顶之间的空隙时,丹丹害怕地一直退缩着,而身后赵世杰则带着人不顾一切地开火射击。钱鹏飞让丹丹闭上眼睛抱着自己的肩膀,用脚紧紧地攀在自己的腰间,使劲一跃跳到了另一个屋顶。赵世杰心中大喜,以为马上可以抓到钱鹏飞,但是看到有些距离的空隙处,犹豫了下。钱鹏飞看准驶过来的载着满满货物的一辆货车,心中一喜,纵身一跃,砰的一声跳了上去。等赵世杰和手下的人跳到另一个屋顶时,钱鹏飞早已坐着车驶向了远方。
钱鹏飞跳下车后,随即找了个地方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然后又让丹丹恢复了女儿身,只不过找了些煤炭故意弄黑了小脸,看不起本来面目。钱鹏飞拉着丹丹回到了他跟关萍露的住处,刚进家门,发现关萍露的父亲拿着烟袋坐在客厅里抽烟。
原来关萍露的父亲回到乡下后又悄悄地返回了上海。他已经习惯了城隍庙有剧场的生活,既然丁默群不让他们公演《桃花扇》,那就开演其他的戏,毕竟戏班子还是要吃饭的。
关父看到钱鹏飞回来带着一个小女孩,料定他跟关萍露有话要说,知趣地躲到了里面。钱鹏飞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关萍露,说如果没有李芬芳的牺牲,那今天所有的人都会被赵世杰抓住。关萍露看到丹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眼睛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丹丹,我知道你早就认出我是谁了,对,我是你爸爸。”钱鹏飞蹲下去摸了摸丹丹的头发,说道。
“可是妈妈说,我没有爸爸。”丹丹撅着小嘴,带着哭腔说道。
“你妈妈这样说,是怕坏人害你爸爸,现在我告诉你,丹丹,好孩子,我就是你爸爸。”钱鹏飞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丹丹的泪水涌了出来。
“那些坏人让你认爸爸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是你爸爸。丹丹,你真是了不起的孩子,你救了你爸爸。”钱鹏飞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紧紧攥着丹丹的手。
丹丹呜呜哭了出来,哭得很伤心。
“丹丹,丹丹,我的女儿,爸爸对不起你,爸爸让你受苦了。”钱鹏飞紧紧搂住了丹丹,哭道。
“爸……爸……”丹丹的嘴唇颤抖着,终于发出了声音。
丹丹趴在钱鹏飞的怀里,摇着他的胳膊,大哭道:“妈妈,我要妈妈。”
钱鹏飞轻轻抹着丹丹脸上的泪,装做镇定的样子说道:“丹丹,爸爸要告诉你,妈妈已经不在了。”
丹丹呆了一呆,接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妈妈——”
钱鹏飞紧紧搂住了丹丹,安慰道:“丹丹,你是妈妈的好孩子,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丹丹在钱鹏飞的怀里嚎啕大哭。父女俩相拥在一起,都泪流满面。关萍露在旁边也泣不成声。
赵世杰回到特工总部立即向丁默群汇报了情况,而且他认为抱着丹丹逃走的那个男人极有可能就是钱鹏飞。丁默群想了下,让赵世杰立马带人去搜查钱鹏飞的住处。
钱鹏飞一直担心现在老宋不知去向,但当下必须马上将丹丹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心里非常清楚,虽然赵世杰不一定认得出是他,但肯定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此刻到哪里去找一个能够信得过的人将丹丹安全转移呢?关萍露一愣,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虽然关父对于这个小女孩的身世充满了各种疑问,但是看着关萍露一脸焦急求他赶紧带她到戏班子的样子,也没过多询问,拉起丹丹的手走出了家门。
两人看着关父将丹丹带走,正高兴的时候,从窗户里看到赵世杰带人端着枪已经来到了自家的楼下。关萍露与钱鹏飞装出一副即将出门的样子,赵世杰一语不发,叩开房门,一挥手,让身后的大批人冲进房间里翻上翻下。
“赵副队长,你这是干什么?”钱鹏飞吃了一惊。
“奉主任之命,特来搜查你们的住处,请你们两位配合。”赵世杰淡定地说道。
“赵世杰,你是什么东西,搜我的家还叫我配合?”关萍露大怒,冲着赵世杰吼道。
关萍露说完,气呼呼而去,并且砰一声摔上了门。
“关小姐火气真大啊!”赵世杰讪笑了下。
“她火气大,我脾气很好,赵副队长,你尽管搜,搜完了,我再跟你说话。”钱鹏飞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拖过张椅子,坐了下来。
结果一无所获。关萍露借机跑到丁默群的办公室大闹一场,让丁默群尴尬不已。赵世杰沮丧地向丁默群承认一切都是自己处理不当,但是他越来越怀疑钱鹏飞就是共产党。而对于这个说法,其实丁默群也笃定不已。
正当丁默群在家中谋划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时,钱鹏飞带着关萍露上门,还拿着行李要同他们告别,说自己打算跟关萍露回老家过男耕女织的生活。接着关萍露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一直哭个不停。
“鹏飞,我已经教训过赵世杰了,你还在赌气啊?拿出个男人样子来,别婆婆妈妈小里小气的。”丁默群拍了下钱鹏飞的肩膀,轻声说道。
“主任对我一向信任,知遇之恩不敢有忘,但事情到了这一步,闹那么多动静出来我还不走,就是个白痴。”钱鹏飞诚恳地对丁默群说道。
钱鹏飞扬扬手,手里有两张火车票,他继续说道:“火车票都买好了,就跟主任、嫂子辞个行,谢谢这几年的关照。”
“鹏飞,你跟我来这一手,太过了吧?”丁默群的笑脸一下子收了起来,冷冷地说。
“没有办法,背黑锅的滋味不好受,不信你受这样的罪试试。”钱鹏飞显得很无奈。
“默群,我算是听明白了,鹏飞在你手下受了冤屈了。他是你的老同学,可也是我的干女婿。他在你那儿不好呆,这不是在砸你的脸面吗?再说他还救过你,你要是不留下他,不让他在上海滩风风光光的,那就是没良心。”曹敏芝在一旁插话道。
“你懂什么呀。谁说我让鹏飞走了?鹏飞不能走,萍露也不能走,来,你们都坐下,咱们好好聊聊,燕燕,你给泡茶。”丁默群瞟了一眼曹敏芝,然后赶紧招呼关萍露跟钱鹏飞。
钱鹏飞借机说,如今自己活得太过窝囊,只要跟共党嫌疑有关的事情都会连累到自己,这样的生活对于自己来说,太过提心吊胆,也不能给关萍露安全感。曹敏芝则借机说,钱鹏飞是个为家庭着想的好男人,才会如此的想建功立业。丁默群赶紧补充道,其实自己早有提拔钱鹏飞的计划。四个人有说有笑地说了一会,钱鹏飞与关萍露终于打消了离开上海滩的计划。
其实丁默群是不会放钱鹏飞轻易离开的,在没有抓到他是共党的证据前,他永远觉得钱鹏飞是自己的一员得力干将。于是,他安排钱鹏飞做了特工总部的后勤处处长,同时还兼职着警卫队长的职位,不过,平时也会有林大江密切配合。其实钱鹏飞心中有数,知道丁默群心中还是有意防着自己,但他仍然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尤其对丁默群想成立一家贸易公司的想法充满了兴趣。
不久,日军在太平洋战场节节败退,苏联红军在抗击德军的战场上节节胜利。上海军统站的上官锋突然接到了戴笠的指令,以最大力度争取让丁默群转向,加入到他们阵营这边。其实按照目前的形势,当日军兵败之后,共党才是军统最大的敌人,而丁默群肯定不会跟随汪精卫一同陪葬,他一定会选择新的靠山。而如何争取丁默群倒戈相向,戴笠想到了软硬兼施。他命令上官锋查到丁默群的母亲明天下午三点一刻坐火车从湘西到达上海后,决定实施绑架,先给丁默群一个下马威。
接送丁默群母亲的任务是吴士保负责的,他早早带人来到火车站的月台,等待着火车进站,心里一直默念着第3节车厢第6号座位,还想象着一定要把丁母背到汽车上,显得自己对丁默群母亲多么敬重。结果等火车进站后,他带领着人一窝蜂冲进车厢后才发现,6号座位早已没了人影。